雨停了。
這一場巨大的暴雨,傾瀉掉了通州城上空籠罩著的所有陰霾和烏云,當雨徹底停下的時候,整個天空都變成了如水洗般的藍色。
就連一點點的白都沒有。
空氣之中不是秋日的那種燥熱,而是開始朝著冬日的寒轉變,只不過現在還只是涼爽,風吹過了樹梢,吹過了街道,吹過了通州城,也帶走了那些彌漫著的血腥。
味道雖然散掉了,但是氣氛沒有散。
無論是通州知府,還有那些百姓們,都已經知道發生了什么。
人們忙著替震雷宮的人們,也是替他們自己,收拾著那些被破壞的建筑,那些尸體,那些殘局,或許是太過于震撼的緣故,城里沒有了歡笑聲。
只有低沉和壓抑。
沉重的感覺,就連風都吹不散。
此時此刻,震雷宮弟子們聚集的那處宅院里,也是安靜無比。
雖然人們被陸云的那一番話點燃了情緒,但是,畢竟死了那么多的同門,受了那么重的傷,人們的還是很難高漲起來的。
任由大夫給自己包扎著傷口,任由他們給自己敷藥,甚至用針線縫合著被撕裂開的皮肉,震雷宮的弟子們,都一言不發。
這點兒痛苦,似乎也不算什么。
那一個雨夜,他們承受的,遠比這些更多。
“多謝。”
陸云這時候自然是守護在花宛如的身邊,他和花宛如之前的關系,很多人都是知道的,所以,見他這么寸步不離的守護,人們也并不覺得奇怪。
當然,陸云只是害怕花宛如出乎意料的醒來,暴露自己。
他要謹慎的盯著。
恭敬的送走了給花宛如治傷的大夫,陸云便是小心翼翼的關閉了屋門,外面的冷清和屋子里的藥香味道彼此隔絕。
陸云坐在了床邊,看著那個躺在床榻上,沉睡著的女子,他微微的笑了笑。
之前他也曾經害怕過。
如果花宛如那一刻躲在了門后面,一直沒有出聲,然后等自己離開以后,再當著人們的面揭穿自己?
會是什么樣的結果?
肯定不太好!
就算自己能夠解釋過去,也一定會引起一些人的懷疑。
留下污點!
不過,幸虧這所有的事情都沒有發生。
花宛如只是個被感情沖昏了理智的傻女人而已。
那個時候,甚至還想要死在自己的手里?
陸云倒是不在意殺了她!
但,可惜,被她看到了很多東西,只能勉強讓她活著…反正已經被種下了血生種,等后者醒來,便會成為完全聽話的工具。
也可以用。
“呼!”
視線從花宛如的臉上收了回來,陸云給自己倒了杯茶水,抿了兩口,然后將茶杯放在了一旁,又將食指輕輕的放在了眉心之處。
淡淡的光暈流轉,血紋十八珠出現在了掌心里,陸云翻開,指尖輕輕的摩挲著,找到了第二顆被鮮血所充滿的珠子。
這顆珠子的表面,紅色的光暈籠罩之下,是雄鷹的紋路,只不過這只雄鷹和普通的雄鷹不同,鷹身比較短,而且小。
整個身子看起來有些不太符合正常的比例,好像只有一個翅膀,還有一個腦袋,身子和尾巴小的可憐。
陸云并沒有見過這種鷹,但并不影響他猜出這顆珠子里面放的是什么。
這是魔教的一種法器,陽面位于教主的手中,陰面位于四大堂主的手中,能夠千里傳信,方便至極。
當初魔教便是仗著這東西,消息傳送極快,讓進攻圍剿魔教的正派遭受到了致命的打擊。
損失慘重。
而陸云之所以選擇千里鷹啼做為第二個開啟的珠子,也主要是為了傳遞消息。
他身在震雷宮,和常雨,白狐等人的見面,實在是不方便。
為了日后更加的順暢,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這千里鷹啼,便是最合適不過了。
心中思量之間,陸云已經是把意念滲透到了這第二枚珠子里,緊接著,五枚戒指便是出現在了掌心里。
中間一枚戒指,是純白色的,光暈籠罩之中,還有一個和珠子表面的紋路一樣的雄鷹圖案,這是屬于魔教教主的陽戒。
其余四枚戒指,是黑色的,無論是樣式還是其他,都和白色的戒指一模一樣兒,是屬于四大堂主的陰戒。
這便是 陸云端詳了一下,便是把白色的戒指放在了自己的食指上,然后,輕輕的將自己的精血滴落在了上面。
隨著一陣光暈流轉,精血被吸收了進去。
陸云隱約和這枚戒指之間有了一些練習,他輕輕的摩挲著那鷹形的紋路,低聲道,
“一。”
白色的戒指上傳出了細微的光暈,緊接著,其中一枚黑色的戒指也飄蕩出了光暈,他輕輕的觸摸,便是聽到自己剛剛傳出去的那個聲音。
“千里鷹啼,果然不錯。”
“離開之前,要給常雨一枚。”
陸云點了點頭,又是小心翼翼的把戒指全部都放回了血紋十八珠里面。
隨著光暈流轉,一串腕珠便是再度回到了意識海之內。
伸展了一下四肢,活動了一下,陸云瞥了一眼繼續昏迷著的花宛如,便是靠在了一旁的軟榻上,也閉上了眼睛。
這幾日,真的也是累壞了。
接下來的己日,通州府的人已經是把所有魔人和震雷宮的弟子尸體都收拾干凈,并且,陸續請震雷宮的人過去,指認尸體。
震雷宮的弟子,被帶到了通州府的亦莊,專門有人負責準備棺木,后續風光入殮。
魔人的尸體,則是被用破席子包裹起來,全部一股腦兒的扔向了那城外的亂葬崗,沒有人去理會。
這一切的事情,都由通州府負責處理了。
震雷宮這邊,也就相對來說比較安靜,大家全心全意的養傷。
陸云看了幾日花宛如以后,確定后者不會突然醒來,便也抽時間去找幾位六元殿的殿主,來請教更高級的雷技。
畢竟,他已經突破了涅槃境界。
“什么?你突破了涅槃境界?”
陸云所找的那位六元殿的殿主,是巫山殿的殿主,是一個瘦瘦高高的中年漢子,臉龐因為瘦的緣故,棱角比較分明。
因為前些日子的廝殺,也是受了不輕的傷,這臉頰靠近耳朵的地方,還留著一道剛剛結痂的長長傷口。
他叫杜長守。
聽到陸云突破涅槃境界的消息,杜長守真的是有點兒不敢置信。
陸云好像才剛剛突破本印境界,怎么又莫名其妙的進入涅槃境界了?
這很不合常理。
“那個…”
陸云早就給自己準備了合理的解釋,他拱了拱手,道,
“當初我們在花家那邊兒對付魔人的時候,我感覺可能必死無疑,為了多殺幾個魔人,我就把本印給引爆了!”
“后來我也就昏迷了過去,等我醒來的時候,誰知道,就已經突破了涅槃境界!”
“我剛開始也不太相信,但這兩日照看師妹的同時,我也在嘗試。”
“好像真的是突破了!”
“而且,身上也沒有什么異常的情況。”
“我想先跟您請教一下高級雷技,然后試著修煉一下,看看有什么問題沒有。”
“原來如此!”
杜長守聽完了陸云的解釋,那瘦瘦的臉龐上浮現出了一抹欽佩。
為了想要多殺幾個魔人,自爆了本印。
這陸云,果然是和傳言之中一樣,是個忠義之士。
這等魄力可不是誰都有的。
“陸殿主乃正道典范,也是我震雷宮之典范,杜某佩服!”
杜長守恭敬的拱了拱手,認真的道,
“或許,也是天佑陸殿主這般俠義之人,保佑你沒有出事,反而是因禍得福!”
“恭喜恭喜!”
“杜殿主客氣了,就是僥幸罷了!”
陸云微微的笑了笑,臉上甚至還有一些尷尬的樸實。
他最擅長演戲了。
“是陸殿主太謙虛了。”
杜長守也是再度給陸云拱了拱手,然后道,
“走,跟我回屋,我把涅槃境界可以修行的高級雷法,給你好好的講講!”
“多謝杜殿主。”
陸云臉上浮現出了笑意,然后便是跟著杜長守進入了屋子。
其實,高級雷技,并不是非得等到涅槃境界才能夠修行的,一般,突破了本印境界的時候,震雷宮便會專門有人對這些人進行指導。
讓他們慢慢的熟悉,熟練!
高級雷技,分三個,和低級雷技,中級雷技一樣,依舊是分為進攻,速度,以及防御三種,而且,也是在初級雷技和中級雷技的基礎上,才能夠修行的。
攻擊的雷技,名叫三千雷法。
就是徐明禮屢次送給陸云的青云符之中,所蘊含的攻擊。
以自己的所有雷霆,還有天地之間的雷霆,凝聚成一柄正義之劍,橫掃無疆。
同時,這劍還能夠落在雷光劍之上,兩者相輔相成。
攻擊力更是強大。
速度的雷技,則是雷行無疆。
它是在雷疾,雷行千里之上的一個更高級的雷技,運轉心法和前面兩種雷技也是一脈相傳,只不過更加的復雜,產生的效果也更好。
據杜長守所說,能夠在短時間內,讓一個人騰空,甚至能夠穿梭數十公里而不停歇。
是震雷宮之內,已經算得上最快的功法了。
最后的防守雷技,便是萬雷盾。
這個雷技,也是從雷鳴鎧以及雷震甲之上演變而來的,但同樣的,更加的威力巨大,修煉到極致的時候,能夠一瞬間,在周圍凝聚一萬零三百六十面雷盾。
好像是鱗片一樣,還能夠幻化成各種各樣的形狀。
防御力極強!
陸云用了大概一個時辰的功夫,從杜長守這里把三部雷技的秘訣都討要了出來,并且也仔細的觀察了一遍。
再加上杜長守絲毫沒有防備的講解,他很快便是了解的。
接下來,便是熟練性的練習。
練習這種事情,不需要一直在杜長守面前,他便是回到了住處,一邊照看著花宛如,一邊修煉了起來。
以陸云現在的實力,還有在功法之間的造詣,三千雷法,雷行無疆,還有即便是最難的萬雷盾,都并不是什么難事。
畢竟,他已經真正的步入了四品的悟道境界。
雖然只是火修方面的,但修行之道是想通的,四品悟道境界的感悟,來修煉高級雷技,也很輕而易舉。
短短的三五日,他已經是能夠將三千雷法以及雷行無疆熟練的施展出來了。
而那萬雷盾,倒不愧是最難的雷技。
接連幾日的練習,陸云依舊是有些生疏,而且,最多也就能夠凝聚出來幾十面大小不一的雷丁而已。
連入門都算不上。
索性,陸云并不著急。
據他所知,這萬雷盾,一般人至少得修煉個兩年到三年,才能夠有所小成。
差不多,能夠凝聚千面雷盾左右。
如今,自己只是短短幾日,就能凝聚數十雷盾,其實已經不錯了。
而且他修行雷技,也不是真的現在需要依仗。
只是為了以后。
現在,他遇到危險的時候,有生死輪,有火修的悟道境界,足夠了。
“大夫,師妹的情況怎么樣?”
這一日,陸云修行完畢,通州城里的大夫又來到了面前,來給花宛如診治傷勢。
這么些日子,花宛如一直都沒有醒來,卻是挺讓人擔心的。
陸云表現得很緊張,一直跟在老大夫的身邊。
一根根的銀針落在了花宛如的眉心,腦袋還有脖頸以及鼻尖之處,花宛如的臉龐微微的抽動了一下,臉頰上也滲透出了些許汗珠兒。
“還好。”
老大夫又是慢慢的給花宛如摸了摸脈搏,低聲道,
“這位女弟子并沒有生命危險,只不過是受到的刺激太大,傷勢有比較重,這才是昏迷的時間比較長了而已。”
“只要好生照顧著,很快就能醒來了。”
“多謝大夫。”
陸云對這些清楚的很,花宛如之所以醒不過來,完全就是他在暗中做手腳。
但面上依舊是感激無比。
通州城,東南。
魔人的那處潛伏聚集之地。
這些日子,震雷宮的弟子們在休養生息,魔人這邊也是不例外。
一番苦戰,他們的損失比震雷宮只多不少。
再加上他們還需要面對通州府的追蹤,探案所人員的探查等等,這幾日過的實在是有些狼狽,就連養傷都有些麻煩。
常雨做為新的堂主,也開始在暗中等待著機會,帶著這些人離開通州。
機會沒有等來,他等來了陸云。
“主人!”
黑衣黑面的瘦削身影,就這么突兀的出現在了面前,即便是五品涅槃境界的常雨,事先都沒有絲毫的查覺,他面色緊張,急忙是跪在了地上。
“起來說話。”
沙啞的聲音從面具之下傳遞了出來,常雨恭敬的起身,低著頭,畢恭畢敬的站在了對面。
陸云則是往前,然后是坐在了原本屬于常雨的位置上。
旋即,他從懷里掏出了早就準備好的 那枚黑色的陰戒。
“無極堂,建立好了?”
把玩著手里的戒指,摩挲著上面的蒼鷹紋路,陸云輕聲問道。
“已經初步成形,反對的人都被我殺了!”
常雨聲音里帶著些許冷冽,道,
“現在,山河堂正式改名為無極堂,我是堂主!”
“很好。”
陸云抬手,把戒指扔給了常雨,后者接了過來,臉龐上露出了一絲疑惑。
“這是圣教圣物,千里鷹啼!”
“你手里的這枚黑色戒指,是圣教四大堂主的標志。”
陸云微微的往前傾了一下身子,笑著道,
“有這個東西,你不必和我見面,便能夠得到我的指令,而且,還能夠以他做為你無極堂堂主的標志,光明正大的出現在江湖上…”
“招攬魔教余孽!”
“會順利很多!”
“多謝主人!”
常雨看著手里的黑色戒指,感受著上面的冰涼和光暈,沒有絲毫的遲疑,直接便是戴在了右手的食指之上。
隨著精血滴入,他和這枚陰屬性的千里鷹啼戒指,也建立了聯系。
“通州城內發生了如此大事,我估計,很快,欽天監的其他宮會聞風而來。”
陸云接過了常雨隨后送過來的茶水,輕輕的抿了一口,又低聲問道,
“你應該帶著這些弟子離開了!”
“繼續留下來危險不說,想要招攬更多的魔教余孽,也不現實。”
“現在的通州,已經沒人了!”
“這…”
常雨聽到陸云的提醒,遲疑了一下,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道,
“我也想到了這個問題,原本就打算著帶人離開,但是,因為前幾日發生的那件廝殺,現在的通州城里風聲鶴唳!”
“東西南北四個城門封閉了三個,只剩下東城門還開著,但是,想要出去的話,也要經過嚴格的排查!”
“我帶回來的這些弟子,大部分身上都有傷,肯定逃不過排查,很容易暴露!”
“所以,暫時還沒有想到離開的辦法!”
“哦?”
陸云聽聞了常雨的話,這眉頭也是微微的皺了一下,按照常雨所說,這事情卻確實有些麻煩。
但是,如果常雨不帶著這些人逃出去,恐怕遲早會被趕來的其他宮的弟子們給包圍了起來,徹底來一次甕中捉鱉!
想來,通州知府封鎖城門,也是有這方面的意思。
不給潛伏在城內的魔人余孽逃走的機會!
這個白良知,雖然心有點兒黑,但辦事的手段卻還是相當不差的。
“你靜觀其變!”
沉吟著思量了稍許,陸云也是沒有想到太好的主意,他揮了揮手,道,
“一旦有機會,便立刻帶著人出城,如果實在沒有機會的話,這些個魔人弟子,也就沒有必要留著了!”
“保證你的安全,自己離開通州城。”
“天下之大,遠走高飛,再別的地方重建無極堂,也是很容易的。”
“這…是!”
常雨完全沒有想到陸云如此狠辣,剛剛收取了這兩百來名山河堂的弟子為己用,一遇到麻煩,竟然已經做好了把所有人都舍棄的決定。
但他卻也不敢說出自己的質疑,只是謙卑的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我也會盯著震雷宮的動作,如果有消息,會提前通知你!”
“看好了你的”
陸云沒有繼續在這里停留,說完,起身便朝著屋外走去。
常雨恭敬無比的送著他離開,到門口的時候,便見那道身影周身有著火光突然閃耀,然后,便是消失的無影無蹤。
如今的陸云,以四品悟道境界的手段施展火羽,已經是爐火純青。
離開了魔人弟子聚集之地,陸云尋了一處隱蔽的地方,換回了震雷宮的弟子服,然后便是又回了震雷宮之處。
宅院里的情況依舊是安靜無比,人們或者是養傷,或者是輕微的修煉,或者是懷念著死去的同門,沒有多少的生氣。
就連徐莽生,也是抱著天樞劍,有些沉悶不語。
駱源在臨死之際,拼盡了一切的可能去救他,這才是給他帶來了生機。
可惜,駱殿主卻再也看不到以后的情形了!
“呵!”
陸云對這些人的低沉沒有多么在意,他一邊思考著如何讓常雨帶著無極堂的魔人離開通州城,一邊走進了花宛如的屋子。
外面一片的死寂,里面也是安靜的不行。
花宛如依舊是平靜的躺在床榻上,那面龐上不再有多少憤恨,而是逐漸的變成了平靜。
“或許,差不多,你已經可以醒來了!”
陸云扭頭看了一眼那張已經是恢復了一些圓潤和氣血的臉頰,心里喃喃自語。
而同時,那眼瞳里則是有著一絲冷冽掠過。
如果花宛如醒來的時候,血生種還沒有讓后者完全聽話,那說不得就得再用一些手段!
讓后者更長時間的昏迷了!
“陸殿主,通州府那邊兒傳來了消息,關于咱們震雷宮陣亡弟子安葬的事情。”
陸云心中糾結的時候,門外傳來了杜長守的聲音。
他急忙是推開門,走了出去。
“杜殿主,什么事情?”
陸云一邊小心的關閉了屋門,一邊小聲問道,好像生怕聲音大一些,而打擾了花宛如的休息。
“哦,關于咱們震雷宮弟子的安葬。”
杜長守也是知道陸云和花宛如之間的關系的,并沒有因為這些舉動而有什么介意,他往前走了兩步,湊到了陸云的身邊,說道,
“是這樣的。”
“咱們震雷宮死亡的這些弟子,如果把尸體從通州府運送到長安城,至少會耽誤半個多月的時間,這么長的時間,這些尸體肯定腐爛!”
“到時候,長安城那邊兒也不好處置!”
“所以,通州知府白良知便提了個建議,由府衙在城外的臥龍山選擇了一處上好的墓地,風水寶地,專門安葬咱們陣亡的同門!”
“他希望,想知道咱們的意思,還想知道,安葬這些尸體的時候,咱們震雷宮要不要過去祭奠,畢竟是我們的同門!”
“還有不管咱們去不去,白良知說,都會自發組織長安城的百姓們過去祭奠,畢竟,咱們這些弟子都是為了震雷宮而丟了性命!”
“百姓們必須知道感恩!”
“臥龍山?”
陸云聽完了杜長守的話,這眉宇之間突然是浮現出了一絲笑意。
通州這地界,陸云當初在黑風寨做土匪的時候,就已經很熟悉了,其中就包括這個臥龍山!
他的側面有一條小路,正好是聯通著大概三里地之外的一處村鎮!
過了那處村鎮,北可上長安,南可下揚州!
是個極好的,可以讓常雨帶著一種無極堂魔人消失的地方。
“必須去!”
想到的這里,陸云急忙是點了點頭,面色認真的說道,
“我震雷宮死了這么多的弟子,都是咱們最親的同門,可以說,是他們的不惜性命,才換回了我們如今的活命!”
“如今他們要入土為安,我們必須要過去祭奠!”
“你通知一下,六元殿的所有弟子,明日必須準備好,去臥龍山”
“好,我去和另外幾殿說一聲。”
杜長守點了點頭,便是轉身離開了。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意識到一個問題,他這位資歷很老的殿主,似乎已經在無意之間,將陸云當作了一個主心骨兒了!
他有事情,竟然不是去找那兩位殿主商量,而是來找陸云!
或許是陸云這一陣子的表現太好了!
又或許是陸云一直以來的聲名很好,忠義正直!
又或許,是他知道,陸云已經突破了五品涅槃境界?
總之,他心里已經開始認可陸云!
只是他自己還沒有清除的認清楚而已!
“常雨。”
杜長守離開了以后,陸云也是重新回到了屋子,他輕輕的關閉了屋門,然后取出了千里鷹啼的戒指,輕輕的摩挲一下,傳信道,
“明日通州知府將會為震雷宮隕落的弟子準備葬禮,地點在臥龍山!”
“到時候,很多城內的百姓,還有震雷宮的所有弟子,都是會過去參加,很多人會出城,你們可以借著這個機會出城!”
“臥龍山西側面,有偏僻的山路,可以供你們暗中離開!”
隨著一陣白色的光暈閃爍,千里鷹啼戒指微微蠕動了一下,然后,那些消息便是傳遞了出去。
不久,戒指上再度傳出了白色光暈。
陸云輕輕的摩挲了一下,聽到了常雨有些興奮的聲音,
“多謝主人提醒!”
“我即刻去準備!”
既然對方已經知道了,那陸云就沒有必要再多說,重新收回了戒指,然后回到了床榻邊緣。
“水…”
安靜了不知道有多久,日頭西斜,漫天的火紅余暉如焰火般傾灑的時候,昏迷了很久的花宛如,終于是有了一些動靜。
她緊閉著的眼睛微微抽動著,有些發干的嘴唇蠕動,發出了聲音。
“醒了?”
陸云并沒有給花宛如倒水,而是微微的皺了皺眉頭,死死的盯著后者。
短暫的恍惚之后,花宛如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或許是昏迷了太久的緣故,她對這屋子里的光線還有些不太適應,恍惚的用有遮擋住了光線。
略微的適應了稍許,她抬開了手掌,然后看到了站在床榻邊緣的陸云。
“師兄…”
目光恍惚了一下,花宛如突然想到了在花家府宅門口發生的一切。
陸云自導自演,陸云欺騙自己,陸云差點兒殺了自己等等!
不過,當這些記憶從腦海中出現的時候,很出奇的,花宛如的臉龐上沒有出現任何的憤怒,或者是不甘的情緒。
就連那一雙眸子里,也只是有恭敬和謙卑。
她硬撐著依舊帶著劇痛還有些發酸的身子從床榻上坐了起來,小聲的道,
“師兄,你還好嗎?”
“沒受傷吧?”
“我很好。”
陸云看著花宛如的表情,還有那眼睛里的謙卑,并沒有立刻就相信。
畢竟,后者知道的事情,對自己威脅太大了。
遲疑了一瞬間,陸云笑了笑,問道,
“師妹還好嗎?”
“身體怎么樣?”
“我很好,多謝師兄關心。”
花宛如感激的回應道,面龐上的表情,沒有絲毫的不對勁兒。
陸云依舊是不相信。
在生死的邊緣走了太久,做了太多的陰暗的事情,以至于他的疑心病也是很重的。
蹲下了身子,輕輕的握住了花宛如有些柔軟,還有些蒼白的手,陸云瞇著眼睛,輕聲問道,
“身體沒有事情的話,能不能現在,做我的女人?”
“只要師兄愿意,隨時都可以。”
花宛如沒有絲毫的遲疑,直接面帶羞赧的點了點頭,然后便是輕輕的去解開腰間的系帶。
“很好。”
陸云將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臉上露出了笑意。
和花宛如相處了這么多的時間,陸云心里對后者還是有著一定了解的。
但凡是她還殘留著一點點的自我的理智,聽到剛剛的那個要求,都是會有所遲疑。
甚至會臉紅!
而恰恰相反,花宛如一點沒有抗拒。
這說明,她已經完全北血生種給控制了,在陸云的面前,就是完全沒有反抗還有背叛余地的奴仆。
“我還是高看你了,你的意志力,也并不怎么堅定!”
陸云輕輕的伸出手,摸了摸花宛如那有些柔軟的臉頰,輕聲哼道,
“至少,比徐莽生可差遠了!”
“到現在為止,血生種在他身上發揮出來的作用,還不到五分之一!”
“你,哼,我早就該料到,你沒那么堅強的。”
“讓師兄失望了。”
花宛如知道陸云說的是什么意思,但是,她心里就是生不出絲毫的反抗和違逆的意思,她恭敬而乖巧的點了點頭,然后繼續解開了衣衫。
露出了潔白的肌膚,還有那里面的白色胸衣。
“不必了。”
“我沒心情。”
陸云剛剛只是試探,才不會真的在這種時候和花宛如做什么,揮了揮手,表示了拒絕。
“是,師兄。”
花宛如小心翼翼的,乖巧的,又開始穿上了衣服。
“不過,這狀態,有些不太正常…”
陸云一直站在旁邊看著,看著這般的花宛如,雖然后者已經不會再揭露自己,但是,如今的情緒和狀態,卻是有些恍惚的。
“沒關系,她畢竟是剛剛被殺了父母,又遭遇了這么大的創傷,有些神經恍惚也是正常的。”
“連我這個她最親密的人都沒有懷疑,別人,也不會有懷疑的。”
很快,陸云就已經想到了合理的解釋。
臉上的笑意更濃。
他湊到了床榻邊,輕輕的抬手,捏住了花宛如的下巴,看著那雙原本晶瑩剔透,充滿著精彩的眸子,此刻變成了一種呆滯,他微微的笑著道,
“以后,乖乖的做我的師妹吧,我會好好待你的!”
“是,師兄。”
花宛如依舊是乖巧,寧靜,沒有絲毫的抗拒。
翌日清晨。
當陽光重新出現在天邊,將整個通州城重新照耀的明亮溫暖的時候,通州城內的百姓,都是聚集在了一起。
在通州的的府衙,那一片同樣被魔人毀掉的廢墟之上。
不知道有多少人,但是密密麻麻的,遠遠的看過去,足足有成千上萬。
四面八方的街道都是被擁擠的沒有了位置。
這么多的人,并沒有什么聲音,所有的人都自發的保持著沉默,就連那些往日里并不聽話的孩童們,這時候也沒有什么玩鬧的心思。
除了安靜,人們的手臂上還都帶著黑紗。
按照大周朝的規矩,那是給最親近之人盡孝的時候,才會佩戴的。
顯然,此時此刻,這些陣亡的震雷宮的弟子,便是他們心目之中,最親近的人。
視線沿著人群朝著那一片廢墟而去。
很快,便又是看到了站在那里的知府,白良知。
今日的白良知,穿著黑色的官服,但是額頭上,腰間,都是系著白色的喪帶,他面容凝重,神色肅穆,正安靜的等待著。
同時,也是注視著前面的那幾百具棺木。
每一具棺木里面,便是一個震雷宮的弟子。
白良知這個人,在通州府的聲名其實并不怎么樣,他手段狠辣,做事偏激,嚴格上來說,根本不算是一個好官。
他只是一個自私自利的官。
往日的時候,白良知根本會對這些舍生取義的人們,不屑一顧,他認為那些人都是傻子。
為了別人而獻出自己的生命?
不是傻子是什么?
但是,這幾日的時間,白良知監督著人們把震雷宮弟子的遺體一個個挑出來的時候,他真的是被觸動了。
幾百具尸體,沒有一個是完好的。
傷痕累累。
不用看也能夠知道,那一夜大雨之下,這么多的人,和魔人廝殺的情況,有多么的慘烈。
如果不是震雷宮的弟子們拼命,流血,那么,通州城會成為什么樣子?
白良知不敢想象!
至于他這個知府,肯定也是會下場很慘!
是這些他認為是傻子一樣的人,用性命,保護了所有的人。
保護了這座城市。
“震雷宮,欽天監,不愧于正道之首!”
“白良知佩服!”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知府大人對著那整齊排列的無數尸體和棺木,深深的鞠躬。
他的眼睛,也是在這一刻紅了。
“震雷宮弟子到了!”
“他們來了!”
天地之間一片死寂的時候,那街道的盡頭之處,突然是傳來了一陣低沉而感動的騷亂,順著聲音看過去,一眾震雷宮的弟子,緩緩而來。
走在最前面的,便是陸云,還有其余幾位殿主。
后面,便是還能夠走動的震雷宮弟子。
最后面,是走不動的弟子,他們被人抬著,來到了這送行的地方。
要給自己的戰友,送最后一程!
嘩啦啦!
看著這一幕,所有的百姓們,都是紛紛的自發讓開了一條道路,即便是很擁擠,但人們也很有秩序,把中間的那條路,讓的康莊坦途!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震雷宮的弟子們,便是這樣,一步一步的來到了府衙廢墟之前。
來到了那些躺著自己同門的棺木之前。
數百具棺木。
漆黑一片。
陸云第一個上前,然后,把自己的雷光劍抽出來,割在了自己的手掌上。
鮮血,緩緩的流淌。
地面上變的有些濕潤。
他單膝跪地,右手撐著雷光劍,低沉的聲音隨著那風,緩緩飄蕩,
“云尚殿殿主陸云,送震雷宮同門!”
“我以手中劍起誓,來日再遇魔人,不退縮,不留情,不留命!”
“但凡我之所在,光明正義所在,信念所在!”
“此生不息。”
嘩啦!
第二個站出來的是徐莽生,他和陸云一樣的動作,以鮮血灑在了面前的廢墟之上。
“金剛殿殿主徐莽生,送震雷宮同門!”
“我以手中劍起誓,來日再遇魔人,不退縮,不留情,不留命!”
“但凡我之所在,光明正義所在,信念所在!”
“此生不息。”
接下來,是其余的幾位殿主。
然后又是那些還能站起來的震雷宮弟子,緊接著,又是那些不能夠站起來的弟子,他們用劍,割開了手掌,以鮮血灑在了身旁。
“我以手中劍起誓,來日再遇魔人,不退縮,不留情,不留命!”
“但凡我之所在,光明正義所在,信念所在!”
“此生不息。”
一道道低沉而鏗鏘有力的聲音,一個個冷冽而堅毅的眼神兒,一縷縷殷紅的鮮血,還有那隨著風飄蕩出去的聲音,血腥味道。
一切,都讓這片天地都變的格外壓抑而沉重。
知府白良知,往前走了兩步,先是對著陸云等人恭敬的拱了拱手,然后,大喊出聲。
所有通州府的衙役,百姓等等,也都是大喊出聲。
聲浪滔天起伏,洶涌著沖上云霄。
緊接著,那守護在棺木左右的抬棺人們,弓下了身子,然后,一聲齊齊的暴喝,把棺木都抬了起來。
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大喝之聲,眾多的抬棺人陸續起身,然后便是抬著這些棺木,朝著通州府之外行去。
后面跟著的便是那無數的百姓,還有震雷宮的弟子們。
浩浩蕩蕩,朝著遠處涌去。
誰也沒有注意到,這人群之中,有著一些人,低著頭,面龐上閃爍著陰冷。
他們是無極堂的魔人,還有隱匿其中的常雨!
一場葬禮,大概在正午的時候,便已經是結束。
百姓們在知府白良知的吩咐之下,陸續的離開了臥龍山,他則是帶著知府里面的一眾官員,來到了陸云等人的面前。
“諸位,震雷宮為我通州府奮不顧身,拋灑熱血,白某銘記在心!”
白良知很認真,也很恭敬的對著眾人拱了拱手,沉聲道,
“此事,我已經派人寫下了奏折送往長安城,不日之內,你們的壯舉就會傳遍長安,傳遍我大周朝南北!”
“所有人都應當知道,震雷宮弟子,乃匡扶正義之首。”
“也是我大周之福!”
“白知府言重了。”
如今的陸云,已經隱約的成為了這些震雷宮弟子的出頭之人,他往前走了兩步,對著白良知拱手,認真的道,
“我等進入震雷宮的第一天開始,便以蒼生為念,以國泰民安為念!”
“這些事情是我們應該做的。”
“不求功名利祿,只求心中一安!”
“好,好一個不求功名利祿,只求心中一安!”
白良知聽著陸云的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臉上的崇敬之情更加的濃郁,然后,鞠躬,道,
“白良知,受教了!”
“知府大人客氣。”
陸云也是后退半步,然后恭敬的回禮,道,
“我等在通州府的事情也已經結束,還需要早早回長安城復命。”
“就此告辭!”
“保重!”
白良知還有他身后的那一眾通州府官員,都是紛紛的鞠躬。
烈日驕陽,將這臥龍山照耀的光明剔透,空氣中的風也似乎有些溫暖,深秋的金黃在山野之間蔓延,那無數個矗立在山間的墳塋,也是異常的明顯。
風繼續呼嘯而過。
墳塋之上的白幡,劇烈的搖晃著,發出嘩啦啦的聲音。
好像是在給震雷宮的弟子們告別…
“駱殿主,我會時常回來看你的!”
徐莽生站在人群之中,不舍的回頭,舉著手里的天樞劍,暗暗說道。
“鐵教頭,我也會回來看你的。”
“同門們…安息!”
一眾弟子們,一邊朝著山下走去,也是一邊在心里喃喃自語。
同一時刻,在這臥龍山的另外一側。
常雨也是帶著眾多的魔人弟子,悄無聲息的離開了臥龍山。
他們,要遠走高飛。
去別的地方,為圣教東山再起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