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混帳!”
朱元璋狠狠的一拍桌子,把旁邊的朱標嚇了一跳,急忙走過來問道:“父親您怎么了,為何發這么大的火?”
“你自己看!”朱元璋氣呼呼的把一份奏本扔到朱標懷里。
朱標接住奏本打開,結果發現這是一份吏部送來的奏本,主要是稟報上個月官員奔喪的人員名單。
對于奔喪這種事,大明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但按照以前流傳的習俗,無論是父母、叔伯、兄弟等人去世后,官員都會去奔喪,按照親緣遠近的不同,服喪的期限也不同。比如父母去世,按規定要守孝三年,而祖父母去世了,則需要守孝一年。
朱標左看右看,卻也看不出這份奏本有什么問題,于是開口問道:“父親,這不過是一份例行公事的奏本,應該沒什么問題吧?”
“怎么沒問題!”朱元璋依然怒氣未消,“我記得清清楚楚,上上個月,奔喪守孝的官員才只有九個,結果上個月就一下子變成了十七個,他們回家守孝,朕還要給他們發放俸祿,光拿錢不辦事,簡直豈有此理!”
朱標聞言也是哭笑不得,雖然他早就習慣了老朱無理取鬧,但這次還是感覺父親有些太苛刻了,不過他還是耐心的勸道:“父親,生老病死這種事誰也沒辦法,畢竟人家的親人去世了,總不能不讓他們回去服喪吧?”
“為什么不能,李節家里死了那么多人,他不照樣還得給朕干活?”朱元璋大眼一瞪道,甚至直接把李節拿出來做例子,絲毫沒想過李節那些親人全都是被他殺的。
“這…”朱標聞言都不知道該怎么吐槽了,李節和別人根本不一樣,別人干活是為了掙錢,李節干活卻是為了掙命,他倒是想休息,可自己這位苛刻的老爹在上面盯著,他敢休息嗎?
“父皇,官員們也不容易,平時政務繁忙,借著守孝期間休息一下,也能表現出父皇對臣下的體恤!”朱標憋了半天,總算又想出一個理由道。
“忙?”朱元璋聞言卻是冷哼一聲,“他們再忙能有朕忙嗎?能比你這個太子還忙嗎?什么時候你見過朕扔下朝政大事不管,跑去為別人服喪?”
“父皇您不是孤兒嗎?”朱標撓了撓頭反問道。
不得不說老朱這話簡直太不要臉了,他爹娘早死,兄弟姐妹也全都死了,他和朱標就算是想服喪,都找不到人讓他們去服。
“你說什么?”老朱被兒子的話戳穿,當即腦羞成怒,習慣性的伸手就要抓硯臺,不過手伸到一半終于還是停了下來,畢竟之前他答應過不再打朱標了。
朱標看到父親伸出一半的手也嚇的冷汗直流,當即認錯道:“父皇息怒,兒臣失言了!”
老朱這時也一肚子氣,但不好對兒子發作,不過他很快就找到了發泄的借口,只見他一把搶過吏部的奏本怒道:“這個奔喪守制必須要變,否則一個人如果連著有五六個喪期,豈不是要連休數年?”
其實老朱的話也有道理,奔喪守孝的確太耗費時間,特別是這個時代交通不發達,如果去世的親人距離比較遠,光是路上一來一回可能都要一年,如果幾個喪期連在一起,服喪十年以上也并非不可能,古人的壽命又比較短,根本架不住這么消耗。
朱標聞言也沉思了片刻,隨后也點了點頭道:“父皇的話也有道理,不過該如何改變呢?”
“讓吏部出面,由他們上書,解除百官期年奔喪之制,除父母去世外,其余期年服制,不許奔喪,但可以遣人致祭!”朱元璋很快就做出決定道,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不能直接由他下旨,而是必須有人出面頂缸,而吏部顯然是最合適的人選。
“父皇英明!”朱標對此也沒什么意見,雖然這條政策頒布后,肯定會引起一些官員的非議,但只要時間一久,他們習慣后也就沒什么問題了。
“對了,李節今天在鎮撫司請客,那些富商都去了嗎?”朱元璋這時忽然又想到李節的事,于是開口問道,對于李節在鎮撫司的一舉一動,他當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毛驤親自送請柬,那些富商哪敢不去?”朱標聞言也是一笑,不過隨即他又有些不解的道,“可是李節請那么多富商干什么,難道是想強逼著這些富商捐錢?”
“這小子肯定做不出這種事來!”朱元璋卻十分肯定的道,相比朱標,他對李節看的更透徹,也許李節有些行為看起來有些出格,但卻有一些自己的堅持和底線,所以有些事情他是絕對不會去做的。
“如果不是強逼的話,那他能用什么辦法讓富商把錢拿出來?”朱標聞言也再次疑惑的問道,李節自己肯定拿不出那么多錢,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富商拿錢了。
只見朱元璋這時也沉思了片刻,隨后竟然搖了搖頭道:“這一點我也想不明白,不過他既然敢把富商請去,顯然是有自己的打算,而且他還把允熥也帶去了,估計是讓他學點東西。”
“允熥最近的變化很大,整個人似乎更加自信,說話做事也更有魄力了,這些全都是李節的功勞!”提到自己的兒子,朱標也十分高興的道,自從放棄偏見后,他對朱允熥也關注了許多,對于兒子身上的變化,他都看在眼里。
“允熥的確是個不錯的孩子,你以前對他太忽視了,另外允炆也不能光讓他死讀書,必要時給他安排點實務!”朱元璋聞言沉思了一會這才開口道,在他心中,朱標肯定是要繼承他的皇位,但至于誰能接替朱標,就要看朱允炆和朱允熥的表現了。
“兒臣明白!”朱標聞言也是心中一稟,當即行禮道。
正在這時,有太監進來稟報,說是李節和朱允熥求見,這讓朱元璋和朱標也都是精神一震,當即讓他們進來。
很快就見李節與朱允熥一臉喜氣洋洋的走進暖閣中,兩人先后向朱元璋父子行禮,而朱元璋也急不可待的問道:“你們籌到多少錢?”
“皇爺爺您絕對猜不到,那些富商一個個都是爭搶著把錢往李伴讀手里送,好像生怕李伴讀不要似的!”沒等李節開口,朱允熥就一臉興奮的搶先道。
旁邊的李節則是微微一笑,在他表達完自己的誠意,那些富商也很快拿出自己的誠意,特別是他們在得知現在的付出與日后的收入呈正比后,更是爭搶著往自己手里送錢,李節想不要都不行,而最后籌到的數目也遠超之前的預估。
“別賣關子,到底有多少?”這時朱標也忍不住追問道。
李節這才從袖子里拿出一份名單,然后雙手獻上道:“請陛下御覽!”
朱元璋一把搶過,當看到上面的數字時,他也嚇了一跳:顧學文,十萬貫;陸陽,八萬貫;余三七,七萬貫…
光是前面捐的最多的三個人加在一起,就已經達到了驚人的二十五萬貫,當然這三人的財力最為雄厚,后面的富商捐款數目就少了許多,但最少的一個也捐了一萬貫,而這二十多個富商加在一起,最后足足捐了八十三萬貫,比當初李節答應的四十萬貫超出一倍有余。
朱標伸長脖子看到名單上的數額時,高興的都快合不攏嘴了。
不過出人意料的是,朱元璋先是一喜,隨即又咬牙切齒的道:“這幫奸商,竟然這么有錢,朕貴為皇帝,卻每天都要為缺錢發愁,簡直豈有此理!”
老朱祖上八輩貧農,對有錢人有著一種天然的仇視,哪怕他做了皇帝也不改初心,否則當初沈萬三也不會落得流放的下場,可以說他這輩子最恨別人在自己面前炫富,而現在這幫富商雖然是為朝廷捐錢,依然引起了老朱的不滿。
看到自己老爹的紅眼病又犯了,朱標也有些哭笑不得,當即站出來勸道:“父皇,商人們買東賣西,加速商品的流通,雖然自身積累了大量的財富,但于國于民也都十分有利,正所謂士農工商,缺一不可啊!”
李節也暗自撇嘴,對于老朱奇特的邏輯,他早就已經習慣了。
老朱雖然生氣,但并沒有失去理智,很快就冷靜下來,隨即就看向李節再次問道:“正所謂無奸不商,這幫奸商肯定不會無緣無故的拿出這么多錢吧?”
“陛下英明,這些富商愿意拿錢出來,倒是提出三個條件,不過其中兩個條件與朝廷無關,需要他們與張定邊等人去談,而朝廷唯一需要答應的,就是同意讓他們的船隊跟隨張定邊等人出海,日后也能自由來往于倭國與大明!”李節再次一笑道。
李節在富商談判時耍了個花招,他提出那三個條件時,事先并沒有征得朱元璋的同意,不過除了出海權外,另外的專營權與優先交易權,都需要他們與張定邊去談,而張定邊等人就是一幫窮鬼,只要富商出錢,無論什么條件他們都會答應,唯一麻煩的就是老朱這邊,如果老朱不點頭,富商們的船就出不了海。
說白了,李節玩了一次空手套白狼,先向富商許諾,然后又拿著富商給出的捐款數額來說服老朱,接下來就看老朱的選擇了,如果老朱想拿到錢,就必須同意富商們的船隊出海。
當然老朱也可以不同意條件,然后強逼富商出錢,但這種事影響卻太惡劣了,但凡老朱有點腦子就不會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