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這么多兒郎竟然連一戰的勇氣也沒有了嗎?”王濤厲聲問道,他睜大了自己的雙眼,環視一圈,那雙碩大的虎目中有著猩紅之色,這一刻他終于感覺到了絕望,他知道人心已經散了。
等到諸將退去,王濤仿佛力氣被抽干了一般,癱坐在自己的凳子上面,望著下方已經空蕩蕩的大廳,不由的嘆了一口氣。
這一刻,心中的萬丈豪情漸漸退去,只剩下深深的無力感,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
“吳先生,你看如此軍心可堪一戰否?”王濤輕聲說道,聲音在空蕩蕩的大廳中回蕩。
“唉!未戰便已膽寒,此戰無戰勝之理。”吳先生亦是嘆息道,雖然他知道王濤如今想聽到的是鼓舞的聲音,但他無法違背良心說那樣的假話。
“是啊,未戰先怯,如何能勝,未曾想我苦心經營多年的基業就要這樣拱手送人。”王濤心有不甘的說道。
吳先生亦是沉默不語,他又何嘗不是心有不甘,可是天下大勢如此,楚軍的戰斗力他一清二楚,若無必死之心,斷無戰勝之理。
“形式不由人,徒嘆奈何。”王濤喃喃自語道。
他癱坐在凳子上,抬頭望著房頂,似乎在神游天外,過了好半晌這才說道:“看來是時候為自己留一條后路了。”
吳先生臉上頓時露出了驚喜的神色,他熟知自己這位主公的脾氣,在遇到這樣的局面之時很有可能會選擇玉石俱焚,未曾想他如今竟然變了注意,言語間似有服軟之意。
“主公可是想通了?”
“想不通又如何,形勢如此,若是一味不知變通,只會是毀滅的結局,我王家如今就剩我一根獨苗,我又怎么忍心讓列祖列宗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寧。”王濤輕嘆一聲說道。
其實這其中也有紫陽道人的功勞,因為他的言語其實王濤對于自己失敗的結局有一定的心理準備,再者知曉了地府龍庭的奧秘,他也有了別樣的心思,即便不能君臨天下,成為龍庭中的重要一份子也是可以的,足夠庇護王家眾多亡魂。
另一方面,陸詢大軍勢如破竹,一路上攻城拔寨竟然連一點像樣的抵抗都沒有遇到,順利到大家以為王濤還在醞釀什么陰謀,殊不知此時的楚軍已經是今非昔比,經歷了這么長時間的訓練和之前殘酷的大戰。
如今的大楚能夠稱的上真正的精銳,老兵帶著新兵形成了完善的培養制度,短短時間里便早就了一支能征善戰的軍隊,反觀王濤一方,經歷上次大戰,他的精銳部隊損失殆盡,那是他這么多年一點點積攢下來的家底。
現如今軍隊陷入了青黃不接的尷尬境地,而劉家雖亡,影響猶在,使得王濤的征兵之路也顯得有些艱難,這一增一減差距立馬就表現出來了。
短短半個月的時間,大楚便迅速的占領了中原地帶,王濤開城投降,愿意接受陸詢的整編。
讓準備看好戲的天下諸侯驚掉了下巴,他們原本以為會是一場火星撞地球的大戰誰料竟然虎頭蛇尾,還沒等他們搬好桌凳,準備好瓜子,戰爭便結束了。
這時的他們才驚恐的發現,拿下中原的陸詢已經有了席卷天下,并吞八方的氣勢,他們想改變現狀,但卻無能為力,陸詢大勢已成。
之后的時間里,陸詢穩扎穩打保持著自己壓迫的節奏,一個一個的收拾了地方上的諸侯,終于在三年之后,還于舊都。
當大楚的旗幟再一次在京都的上空飄揚時,城中的百姓都感覺如同做夢一般,似乎之前那將近十年的動亂只是夢幻一場,如今夢醒了依舊還是大楚。
陸詢騎著駿馬,自中道而入,映入眼簾的是早已殘破不堪的京都景象,曾經輝煌的京都幾經轉手,被戰火摧殘早已沒有了曾經的繁華景象。
到處充滿著殘破,陸詢努力的想要回憶起曾經繁華的景象,但是他自幼養在深宮,出宮之后便在外面,很少見識京都的繁華,因此到了此時此刻竟然想不起來。
一些年紀較長的老人激動的跪在地上,望著熟悉的旗幟和軍服,眼淚縱橫,他們出生的時候,大楚還在太平時節,因此對于大楚朝廷有著極強的認同感,做了大半輩子的大楚子民,動亂之中,他們的君王一變再變,僅僅這三年時間便有將近五位諸侯來到過這個城市登基,建立國號。
但是對于他們而言,大楚的旗幟一直在心頭飄蕩,他們多么希望有一天醒來,自己重新成為了大楚的子民,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
陸詢走過人群,看到這群激動的顫顫巍巍的老人,他們一個個頭花潔白,滿臉的皺紋,一副行將就木的樣子。
連忙走了上去將為首的老者扶住,嘴里關切的說道:“老人家身體還好吧。”
老人睜著渾濁的眼睛望著陸詢,臉上現出激動的神色,他顫顫巍巍說道:“是太子殿下,和當初模樣無二,就是成熟了很多。”
陸詢詫異的望了一眼老者,心中疑惑是不是有人暗地里安排的,自己的身份根本不需要別人來證明。
“小民當初有幸見過太子和皇后娘娘布施,因此記得您的相貌,您可算回來了。”老人唏噓的說道。
陸詢這才想起自己的確和母后布施,那是因為當年北方好幾座城池遭遇水災,不少難民涌進京都,當時身為太子的他和母親難得出了一次宮,為難民施粥,那也是他第一次接觸到底層人民的生活,那種苦難讓他記憶猶新。
“您老人家是當初那些難民中的人?”陸詢好奇的問道。
“正是,小老兒當初要不是殿下的那碗熱粥,恐怕早已命喪黃泉了,這些年一直祈禱殿下洪福齊天,沒想到今生今世竟然還能看見您還于舊都,想必娘娘泉下有知也會為您感到驕傲。”老人激動的滿面紅光一雙枯瘦的手死死的抓著陸詢的胳膊。
陸詢的胳膊被老人握的有些發疼,但他卻沒有選擇抽出來,這便是民心,有了這樣的百姓,他的位置才能做的安穩。
同時心中也是一陣愧疚,這些百姓是如此的質樸,只要當權者對他們好一點,他們便恨不得將自己的心剖開,但他們又豈會知道,這場動亂的源頭就是陸家。
“老人家您放心,我回來了,大楚也回來了,太平的日子也會回來的。”陸詢輕聲說道,即是對老人的承諾,又是對自己的鞭策。
告別了熱情的百姓,陸詢帶著大部隊繼續向前,不一會便看見了曾經的宮殿,雖然幾經戰火,以往金碧輝煌的皇宮變得有些殘破,不過好在京都的名號在那里,無數的梟雄都選擇將這里定為國都,因此大部分的宮殿得以保全。
“久違了啊!”陸詢抬頭望了一眼高高的宮墻,輕聲嘆息的說道。
他對這個地方感情是極其復雜的,一方面這是他的家,他的童年都在這里度過,但是他卻一點也不喜歡這里,曾幾何時那厚厚的宮墻如同一座巍峨的大山總是壓在他幼小的心靈之中,讓他感覺到窒息和壓抑。
但當他離開了這座自以為的囚籠之后,他才發現自己的記憶全部都在這里,自己和這座皇宮早已密不可分。
“陛下,如今的皇宮還有些殘破,等登基之后我們再慢慢修理。”一位中年人諂媚的說道。
他是如今的工部尚書,因為做事認真,歷經了幾任皇帝都沒有被撤換,在陸詢接收這座城池之后依舊保留了他的位置,畢竟這樣能干的臣子并不多。
“用不著,如今天下初定,百姓需要好好休養生息,犯不著為了這種面子工程而勞民傷財,就先這樣吧!”陸詢輕聲說道,見識過民間疾苦的他能夠感同身受,因此不愿大興土木。
“你也不必刻意逢迎,我手底下要的是真才實學,你只要能夠辦好差事,該給你的東西一個也不會少。”陸詢望著中年人惴惴不安的神情,輕聲說道。
這人聞言,如聽天籟,臉上頓時露出了欣喜的神色,他深怕陸詢糾結過往,如今有了這句話代表著他的政治命運一片光明。
陸詢見此輕輕笑了笑,他這也是千金買骨,如今天下初定,因為之前混亂的局勢,很多大臣都是一連經歷了幾位皇帝,若真將這些人一棒子打死,朝政便無人打理了,自己培養的那些年輕人還需要一段時間的磨礪才能頂上來。
因此他便需要立下一個標桿,讓眾人知道他的態度,使得朝廷能夠平穩的過渡,反正他還年輕有的是時間慢慢收拾山河。
等走到皇宮之中,便看見烏壓壓跪著一幫人,陸詢定睛一看,發現里面熟人不少,都是皇宮里的太監和宮女。
一個有些年紀的太監突然從人群中躍起,跪在陸詢身前磕著響頭說道:“主子,奴婢總算把您給盼來了。”
“是李總管,怎么成了這幅模樣?”陸詢已經認出了眼前之人,正是曾經的太監總管,不過如今的他可沒有之前那么風光,渾身上下穿著補丁的衣服,略顯蒼老的臉上也是布滿了傷痕。
“主子,先帝駕崩之后,老奴不愿從賊因此被發配做苦力,若非殿下重續國運,還于舊都,恐怕老奴這條小命就此葬送了。”李總管哭得老淚縱橫,聞著無不感覺到悲傷。
“如今苦盡甘來,李總管就繼續幫我管理內侍,你也知道我不喜歡這些俗務。”陸詢輕笑的說道。
他饒有興趣的打量著李總管的表情變化,自己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懵懂的孩童,若是李總管真還把自己當做過去混弄,自己就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陳雄身披鎧甲威風凜凜的從皇宮中走了出來,行禮道:“陛下,皇宮已經清理完畢,就是這些內侍該如何處理?”
陸詢笑著望了一眼自己的這位好友,有外人在他不好表現的太過親密,這才輕聲說道:“都是皇宮里的老人了,我想一定沒有心懷不軌之人,放了吧,畢竟這偌大的皇宮也需要人打理。”
陳雄嘴角微不可查的露出一絲笑容,欣然答應,命令士卒將關押的內侍全部放了,這才護在陸詢身邊,一道向著金殿走去,陸詢手下的文武大臣已經在那里等候多時了。
當陸詢走進這個曾經熟悉的大殿,突然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曾幾何時自己便是在這里聽著父皇如何處理朝政,如何暴跳如雷,如何平衡各方勢力,如今物是人非,那張熟悉的慈祥面容不知不覺間已經離開自己好長時間了。
在眾人期待的眼神中,陸詢緩緩向前,走到了大殿的最高處,坐在了皇帝的御座之上,一時間萬歲之聲響徹大殿。
眾人期待的望著陸詢,自家主公登基稱帝,在座的所有人將會成為這個天下的新貴,主宰著這個國家的命運。
他們之中很多人都是出生低微,若是遇不到陸詢或許便泯然如眾,但是得遇明主便是飛龍在天,同樣做出了一番大事,如今塵埃落定,大業已成,自然到了論功行賞的時候。
陸詢望著亂糟糟的眾人,悄悄揉了揉自己的額頭,這樣的情景將會貫穿他的今后的余生,這是身為帝王的職責,亦是工作,好在如今的陸詢已經有足夠的底氣和心理承受能力來面對這一切,
當陸詢正式登基,昭告天地之時,盤踞在大楚之上的人道真龍再次發出歡呼,強大的壓迫力重新出現,使得趁亂而起的妖魔鬼谷們叫苦連天。
但是惶惶大勢,順之者昌逆之者亡,妖魔鬼怪們再是不甘也只能選擇隱遁于山林之中,否則以人道氣運壓制加上各個城池中的城隍足以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與此同時,九幽之下,大楚龍庭亦是發出了通天的光亮,陸章和陸承乾望著氣運大漲的龍庭,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