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倍感意外的是,張枚居然沒心沒肺地笑看著他問:“你擔心我?”
“我不光擔心你,也擔心那些留守漢武的人。”
“小叔叔,誰呀?”
“沒你的事,回去睡覺。”
“女的!”韓蘇覓壞笑著湊了過來。
“小覓是吧,你叔沒少跟我提過你,我是你叔的同事張枚,認識你很高興。”
“張枚,我怎么沒聽我小叔叔提過你?”
“好了好了,別在這兒搗亂!”
“我打個招呼都不行啊!”
“不行。”韓曉武知道她不會就這么聽話,干脆走進臥室,砰一聲關上門,一臉無奈地說:“不好意思,那丫頭有點不太聽話。”
“沒有啊,挺好的一個小姑娘。”張枚又笑了,帶著病態的笑容中竟有幾分嫵媚。
想到昨夜說得那些“糊話”,再想到以前共事時發生的那些事,韓曉武一陣悸動,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笑看著她說:“張枚,我承認我是有些自卑。”
“其實,其實我一樣自卑。”
“你自卑什么?”
“我以為我很優秀,可進了公司跟你一比才發現,我什么都不是。剛開始,我總是自己騙自己,你是關系戶,你有背景,你有徐浩然撐腰,所以你干得比我好。后來才發現,你是真努力,比我們所有人都努力,我不管怎么趕也趕不上你,只能…只能裝,回頭想想真可笑,不如你就是不如你,有什么好裝的。”
“你本來就很優秀,你的那些學歷和證書加起來足以吊打全國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人,也包括我。”
“不說這些了,你晚上去哪兒了,是不是去陪你的那個灰姑娘?”
“你們那邊要封城,我們這邊的所有小區要實行封閉式管理,忙了一個晚上。”韓曉武不想再猶豫,不想再等,更不想再繞圈子,深吸口氣,話鋒一轉:“張枚,我說是等了半年,其實是想了半年,我現在終于想明白了。”
“什么想明白了?”
“我對儲嬋娟是有好感,可從見到她的第一眼開始,就總是不由自主地拿她跟你比。你說女孩子的話應該反過來理解,其實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可明明知道,但剛剛過去的這幾個月,我卻一次都沒有主動去找她,更沒有去表白。”
“為什么拿我比?”張枚笑吟吟地問,笑容中帶著些許嬌羞。
“因為我喜歡你,暗戀你,喜歡了好多年,暗戀了好多年,你贏了,這下你滿意了嗎?”韓曉武也笑了,笑的很開心。
讓他倍感意外的是,張枚愣了愣,緊接著畫面一晃,屏幕一片漆黑。
他正準備問怎么回事,是不是斷網了,手機里傳來張枚的聲音:“韓曉武,你是不是見老娘一個人困在漢武,覺得老娘可憐,故意哄老娘開心的?”
原來是她是鉆進了被窩,韓曉武禁不住笑問:“原來你也會害羞?”
“滾!回到老娘的問題。”
“什么問題?”
“你欺負我,我都成這樣了你還欺負我!”
“出來,我要看著你,當面跟你說。”
“不要,我要你就這么說。”
“烏漆墨黑的,我不想說。”
“好吧,你等等。”張枚把手機放到一邊,掀開被子爬起身,飛快地跑進衛生間,對著鏡子又是梳頭又是抹粉的,折騰了好一會兒才回到沙發上,拿起手機看著等了半天的他,一臉不好意思地說:“現在可以說了,但不許再欺負我,更不許騙我。”
“不就是表個白嗎,至于搞這么正式?”韓曉武忍不住反問一句,趕在她翻臉之前,很認真很誠懇地說:“張枚,我喜歡你,喜歡了很多年,等你感冒好了,等漢武解封了,我就去接你。”
張枚知道指望他說“我愛你”這三個字跟讓他吃生魚片一樣難,但依然感動得熱淚盈眶,噙著淚笑道:“嗯,我等你。”
“以后不許說臟話,不許再一口一個老娘,更不許噴那么多香水。”
“還有嗎?”
“不許熬夜,你都三十了,再熬夜會老的!”
“韓曉武,有你這么表白的嗎?老娘真是瞎了眼,怎么會看上你!”
“這么說你也喜歡我?”韓曉武笑看著她問。
張枚瞪了他一眼,嘀咕道:“我爸我媽挺喜歡你的,總說我沒眼光,不過我覺得他們更喜歡你那兩套房。”
“哈哈哈哈,還是叔叔阿姨有眼光。”韓曉武不想把如此神圣的事搞得像開玩笑,肉麻的話又說不出口,至少跟張枚說不出口,笑完之后又很認真很誠懇地說:“張枚,不開玩笑了,我是說真的,等你感冒好了,等漢武解封了,我就去接你,我就要娶你,我答應過我媽,這件事不能再拖了。”
“娶我?”
“不愿意?”
“可我們還沒真正談過戀愛,你還沒給我送過花呢!”
“我們認識多少年,你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你穿什么號的內衣,連你用什么牌子的姨媽巾我都知道,你還想怎么談?”
張枚噗嗤笑道:“也是啊,太熟了。”
終于知道自己真正喜歡誰,韓曉武不再空虛,可又覺得就這么表白不夠誠意,想想又說道:“好好照顧自己,等著我,不許再熬夜,不許再抽煙,聽見沒有。”
“不抽煙就沒精神干活,不干活你養我啊?”張枚嘟囔道。
“錯。”
“什么意思?”
“我現在沒工作,并且不打算再工作了,以后你養我。”韓曉武笑了笑,接著道:“正因為你要養我,所以要保重身體。”
“憑什么讓我養你?”
“總得有個人要主內,以后你賺錢養家,我負責貌美如花,哈哈哈哈。”
“就你還貌美如花,你想笑死我。”
“別笑了,趕緊休息,總熬夜會變老的。”
“別掛視頻,掛了我害怕!”
“等會兒跟你視頻,我要打幾個電話。”
“好吧,快點啊。”張枚依依不舍,不再像“金剛芭比娃娃”,更像一個小女生。
韓曉武掛斷視頻,一連深吸了幾口氣,坐在床頭給海聯會和新聯會的朋友挨個撥打起電話。
“梅總,不好意思,這么晚給你打電話。是這樣的,我女朋友滯留在漢武,她感冒了還發燒,覺得應該聽專家的建議,決定不回東海。是啊,我尊重她的決定,我為有她這樣的女朋友驕傲,但我不能就這么讓她孤零零的一個人呆在那兒。
嗯,我想盡快趕過去陪她,但又覺得不能就這么去。你不是請海外的朋友幫著買口罩買防護服嗎,能不能托朋友幫我代購一些,網上說漢武那邊什么都缺,有什么我要什么,錢不是問題,麻煩你了,好的好的,我等你消息。”
“周總,事情是這樣的…我在朋友圈見你們新西蘭同鄉會在捐款購買防護物資,我就是這么想的,好的好的,拜托你了,錢不是問題,這怎么好意思呢,行行行,我等你電話!”
當聯系到張莉莉,說明情況之后,張莉莉不敢相信這是真的,苦著臉問:“曉武,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沒有,主任,我從來沒這么認真過!”
“女朋友,可我從來沒聽你說過。”
“真的,真是我女朋友,我真不騙你。我現在就找車,一找到車就出發。關鍵時刻當逃兵,對不起啊。”
“你這不是當逃兵,你這是瘋了!”
“瘋就瘋吧,不瘋我會后悔一輩子的。”
張莉莉意識到他不是在開玩笑,權衡了一番凝重地說:“曉武,你先別著急,我幫你打聽打聽,看能不能搞到幾件防護服和好點的口罩,反正不能讓你就這么去。”
“謝謝主任,我先掛了,我還要給我爸打個電話。”
這電話一打,竟打了一個多小時。
老韓本來是強烈反對的,確認兒子是去找未來的兒媳,權衡了一番不但同意了,而且打算跟老伴一起開小貨車送兒子去。
韓曉武怎么可能同意,可他低估了老爸老媽找兒媳婦抱孫子的迫切心情,當接完街道周書記連夜打來的電話時,老爸老媽已經開著小貨車到了樓下。
老韓穿著前年過年時買的羽絨服,一進門就問:“曉武,什么時候出發,油我都加滿了,擔心這一路上找不到飯店,你媽把煤氣灶和鍋碗瓢勺都裝上了車,墊的蓋的也帶了好幾床!”
老媽更是急切地說:“有沒有姑娘的照片,我還見過呢,讓我看看!”
“想到大過年的,并且是去漢武,這車確實不好找,韓曉武感動得無以復加,噙著淚說:“有,其實你們見過,就是你們第二次去東海時,請你們吃飯的張枚。”
“小張啊,我說誰呢,小張好,我那會兒就說要找就找小張那樣的!”姜蘭英看著手機上的照片,笑得合不攏嘴。
老韓不認為病毒有那么多可怕,看著準兒媳的照片也很高興,又催促起來:“別磨蹭了,到底什么時候出發?”
“爸,媽,你們先睡會兒,等天亮再出發。”
“為什么要等到天亮?”
“周書記和安海的幾個朋友,正在幫我找防護物資,就是防護服、口罩和消毒液什么的,反正我們不能就這么去。”
“我帶了口罩,你送回去的口罩我全帶來了。”
“漢武那邊的醫院還缺,而且我買的全是普通醫用口罩,那邊需要防護級別更高的。”
“哦,那就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