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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全新的一天(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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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那對老人,又迎來一位神色凝重的阿姨。

  她婆婆夜里去世了,要是在醫院去世的,醫院會出具死亡證明,但她婆婆是在家壽終正寢的,按規定要先來社區開證明。

  看上去許冬梅對這項業務一樣不熟悉,又給另一個同事打電話,事無巨細問了五六分鐘,才從前來辦事的阿姨手里接過戶口簿、身份證等材料,然后翻箱倒柜找出一本空白證明幫著填寫,交代阿姨拿她開的證明去離社區工作站不算遠的衛生室,請社區醫生出具什么一式四聯單,拿到四聯單之后送到社區來,到時候她會留下其中一聯…

  辦完這些并沒有急著讓阿姨走,問阿姨老人去世前這半年有沒有住院,花了多少醫藥費,建議阿姨等喪事辦完之后把病歷、醫藥費的單據等材料全拿來,到時候社區會幫著申請報銷一部分,會幫著申領喪葬費之類的。

  阿姨很感激,千恩萬謝的走了。

  這種事韓曉武同樣是頭一次遇著,好奇地問:“許姐,這些事本來不歸你管吧?”

  “不光開死亡證明不歸我管,連剛才轉組織關系原來也不歸我管。”想到剛才那手忙腳亂的樣子,許冬梅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不然會被新同事笑話。

  “管這些事的人呢?”

  “有的去街道開會了,有的去參加活動,今天就我一個人值班。”許冬梅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接著道:“你看看桌上的名牌就知道了,我本來只負責婦聯、計生,可原來負責黨建的那位辭職了,書記和主任就讓我先頂上,其實我連黨員都不是。”

  “不是黨員還負責黨建?”韓曉武笑問道。

  “沒人,沒辦法,我們社區現在就書記和主任兩個黨員。”許冬梅笑了笑,又說道:“死亡證明歸小童管,她今天參加活動去了,這種事又不能讓人家等,只能先打電話問清楚,再幫人家辦。”

  “不懂就要問,許姐,那以后有不懂的地方,我就跟你請教。”

  “什么請教,都是同事,”許冬梅將空白證明放進小童的抽屜,不無感慨地說:“你說得也對,不懂是要問。比如剛才那個證明,以前有個新來的不是很懂,跟人家說人死了要去行政服務中心的公安局窗口注銷身份證。人家搞不清楚,真去了行政服務中心。公安局的人看了下材料,問清楚情況,接過身份證,拿起剪刀咔嚓一下把身份證的角剪了,把死者的戶口給注銷了。”

  韓曉武不解地問:“人死了,戶口和身份證不就應該注銷掉嗎?”

  “是應該注銷,但不能注銷的這么快。這邊喪事還沒辦完,那邊就把身份證剪了,把戶口給注銷了,死者去世前的醫藥費怎么報?大病補助怎么申領?喪葬費怎么申領?死者存在銀行里的錢怎么取?反正因為這事,人家不知道跑了多少冤枉路,去這兒開證明,去那兒開證明,腿都快跑斷了!”

  “看來程序很重要。”

  “是啊,程序真的很重要,我們社區是第一步,我們這兒一出錯,步步錯。”女人都有一顆八卦的心,許冬梅見韓曉武不但看著挺順眼而且很禮貌,忍不住問:“曉武,你今年多大?”

  在東海那樣的國際大都市,韓曉武從未感覺年齡是個問題。可回到老家,韓曉武赫然發現年齡真是個大問題,至少在別人看來是個大問題。他猶豫了一下,帶著幾分不好意思地說:“三十一。”

  “三十一!”

  “我們這兒不都論虛歲嗎,我八九年生的,虛歲正好三十一。”

  “你屬蛇的?”

  “嗯。”

  許冬梅既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緊盯著韓曉武看了好一會兒才羨慕地說:“你都三十一了,就比我小兩歲,看著真不像。”

  這話韓曉武聽著很舒服,忍不住問:“許姐,那你以為我多大?”

  “我以為你二十五六歲,以為你是剛畢業的大學生。”

  “我早畢業了,2010年畢業的。”

  想到自個兒老公看上去也很年輕,許冬梅暗嘆女人就是比男人老的快,想想又好奇地問:“你什么學歷,哪個學校畢業的?”

  “本科學歷,東海交大畢業的。”

  “你是交大畢業生!”

  “交大畢業的怎么了?”

  “交大那可是名校,像你這樣的名校畢業生,怎么想到跑社區來上班,這不是大材小用嗎?”

  韓曉武早料到同事會這么問,事實上在街道已經被問過好幾次,早想好怎么應對,裝出一副尷尬的樣子解釋道:“現在人家喜歡應屆畢業生,像我這樣的工作不太好找,又不能總閑著,所以…所以…”

  許冬梅反應過來,脫口而出道:“你打算先在社區過渡下,準備考公務員?”

  “嗯。”

  “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們街道每年都有人參加公考,別的事領導不支持,考公務員考事業編領導很支持。”

  “是嗎?”

  “騙你做什么,之前負責統戰、團委和關心下一代的小徐,就是今年剛考走的。”許冬梅轉身指指她左手邊的第二個工位,又笑道:“小何也在復習,準備參加明年的公考。”

  韓曉武暗想回頭得在網上買點輔導書和歷年公考的真題,有事沒事拿出來翻翻,至少要裝出一副準備公考的樣子,不然在別人看來真成不求上進混吃等死了。

  許冬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追問道:“曉武,這么說你已經參加過工作,你以前在哪兒上班的?”

  “以前在東海的一家證券公司,跑了幾年業務。現在行情不好,業務沒以前好做,我就把那份工作辭了。”

  “在證券公司跑業務,是不是拉人去炒股票?”

  “差不多,反正跟股票相關。”

  提起股票,許冬梅就嘀咕道:“原來是炒股票的,你那么好的學歷,做什么不好,非得去證券公司。我老公以前也炒股票,前前后后賠了十幾萬,幾年工資都賠進去了。要不是我急了,警告他再炒股票就離婚,家底兒都會被他賠光。”

  面對炒股賠錢的散戶,韓曉武無言以對,連忙換了個話題:“許姐,咱們社區一共多少人?”

  “本來九個人,你來了正好十個。”

  許冬梅頓了頓,指著空著的工位如數家珍地介紹道:“那是主任的辦公桌,主任說是負責全面工作,但因為人少事多,她還要負責民政和科普文體;我負責黨建、婦聯、計生;張裕敏負責環境衛生、財務和工會;李玲負責綜治、司法、信訪;何小蕓負責安全、人武、六小行業;

  李亞娟負責宣傳、社區教育、遠程教育、網上村村通和農家書屋;童江昆負責就業、退管、醫保,她跟我們不一樣,她是勞動保障協理員,屬于第三方派遣,工資好像是人社局那邊發的。徐斯敏是我們社區的專職網格員,負責網格和統計,她跟我們也不一樣,工資好像是統計局發。”

  民政、科普文體、黨建、婦聯、計生、環境衛生、工會、綜治、司法、信訪…韓曉武赫然發現這個新單位麻雀雖小但五臟俱全,不禁笑道:“這么說黨中央國務院管的事,除了外交,咱們這小小的社區全要管。”

  許冬梅忍俊不禁地說:“黨中央國務院不管的事,我們這兒也要管。”

  “書記呢,書記管什么?”

  “我們搞不定的事找主任,主任搞不定的事就找書記,別看他不具體負責什么,但一樣從早忙到晚。”

  韓曉武起身轉了一圈,挨個看了下名牌,回頭笑問道:“許姐,這么說我們社區就書記、童江昆和我三個男的?”

  許冬梅噗嗤笑道:“錯,應該是就你一個男的!”

  “書記也是女的?”

  “你不知道?”

  “來前街道黨群局的人沒跟我說。”

  “不但書記是女的,小童一樣是女的,你一定是看名字以為她是男的。”看著韓曉武將信將疑的樣子,許冬梅越想越好笑,忍不住拿起手機對著他先拍了張照,隨即點開微信群,發上剛拍的照片,然后發了一條語音:“書記,主任,小童、小何,我們社區來男人了,我們社區總算有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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