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銘整個人卡在車中,扛著那輛破車。
他一肩撐著車架,一手托著昏迷司機的頭,不讓他的頭沉進水中。
駕駛艙內還有一位消防員一同頂著,在幫他分擔。消防隊的指導員和其余隊員則在研究現場,制定救人計劃,布置工具。
雖然是盛夏,但是凌晨的湖水卻浸得人透心涼。
宋銘繃著臉,看著岸上的人忙忙碌碌折騰著,漆黑的眉擰在一起。剛才下水太急,哪怕他這副身子有代碼的強化,依然沒挺過由于湖水太涼,腿部肌肉受到冷刺激產生的急劇收縮性痙攣。
他默默給自己右腿肌肉寫了個促進血液循環的代碼。
旁邊幫著撐車的消防員,一臉佩服的跟宋銘搭話:“哥們,你真行!要不是剛才聽見他們喊你,我還以為你是警察呢。”
宋銘看他一眼,沒答話。
消防員看著宋銘高挑清瘦的體格,此時正拼命撐著車架,還要騰出一只手托著司機的腦袋,論重量比自己沉多了。眼下這是咬著牙硬挺著救人呢,怕是沒力氣說話了。這么一想,不由越發敬佩起來,關鍵時刻能奮不顧身勇于救人,這位年輕醫生的奉獻精神實在太讓人感動了。
消防員自己腦補完,頓覺倍受鼓舞,長時間撐著車架已經酸麻的手臂好像又能再堅持一會兒了。
消防員熱心的對宋銘說道:“哥們,加油啊!”
宋銘再次被打擾,索性低下頭,加快寫代碼的速度。
消防員見他“點頭”,覺得對方也受到了自己的鼓舞,頗覺欣慰,為了節省體力,閉上了嘴。
身邊重新安靜下來,宋銘寫完代碼的一瞬,身體內血液流動的速度很快恢復到足以支持體內能量消耗的程度。隨著肌肉痙攣癥狀的消除,原本被冷水浸的有些發麻的皮膚也重新溫熱起來。
他估量了一下眼前的情況,如果身邊沒有人盯著,他覺得自己完全可以嘗試著直接將車門踹開,把人從湖里救出去,但是眼下他只能保持原狀,耐心等待援助。
宋銘用余光瞥了眼旁邊的消防員,見對方因為過于用力額角繃出鼓鼓青筋,明顯全靠著毅力在堅持著,他轉過頭,目光看向岸邊。
以著他的眼力,可以清楚看到消防隊的指導員好像已經做出了決定,正指揮著幾名消防員下湖救援。
宋銘移開視線,又看向趙靜和醫護隊的人。
被撞的那輛轎車停在路邊,車前蓋撞裂,車身壓縮了一截,司機在車里哀嚎,應該是身體的某個部位被卡住了,一時半會兒移不出來。
兩三個消防員正在鋸車門,趙靜和醫護隊員圍過去幫忙。
托提高聽力代碼的福,宋銘清楚聽到趙靜對鋸門的消防員叮囑:“注意大腿動脈的位置,切割車身時不要傷到動脈。”
醫護隊有人問道:“趙醫生,人沒事吧?”
趙靜回頭說道:“手骨折了,但其他地方沒有明顯外傷。胸腔肋骨沒有骨折,腹部摁壓無疼痛,沒有大礙。”
在場眾人齊齊松了一口氣。
宋銘收回視線,那幾位下水的消防員已經靠近過來,開始時,他們試圖把廢車從河里掀到堤壩上,但車已經從駕駛艙折成兩截,車內破碎的框架形成了一個杠桿,推動車身會導致卡在其中的司機被壓成肉醬。
這種情況動哪兒都有危險,指導員最后的決定是在河里把車鋸開。
現場很快布置完畢,有消防員上前給水里的宋銘塞上耳塞,隨后上來兩個人一起幫著扛車。
宋銘總算騰出了一只手,他摸索著檢查昏迷的傷者,應該沒有生命危險,此時最需要的是消毒輸液進行救治,但是情況不允許,只能暫時作罷。
這時候電鋸突然發動,異常刺耳,宋銘塞上耳塞,卻抵不住那聲音跟鉆子一樣往腦袋里鉆,讓人神經刺痛。
他有些痛苦的皺起眉,這時候才發現自己刻意提高的聽力,成了難以承受的負擔。
這頭電鋸的聲音還在繼續,趙靜那頭已經帶人淌水趕了過來。
趙靜把醫藥包遞給身后的人,自己摸索著鉆到反置的車底下,透過碎掉的擋風玻璃檢查昏迷的傷者。
檢查后,趙靜起身,問道:“能不能把他的手遞過來?”
宋銘把傷者的頭靠在自己腿上,用胯部抵著,又艱難地彎了一下腰,摸索著傷者的手臂,把他的手從背后撈出來,遞給趙靜。
趙靜接過傷者的手,簡單清理出一塊干凈的皮膚,消毒,插針,輸液。
貼醫用膠帶的間隙,趙靜抬頭看著宋銘,口型詢問:“沒事吧?”
宋銘搖搖頭。
趙靜沒再說話,指揮著醫護隊的人過來幫著舉吊瓶,自己弓著腰蹲在車架下,拉著傷者的手腕。
外頭的鋼筋鋸斷聲震耳欲聾,伴隨著車身骨架間或的抖動。狹窄的空間里,撐車的幾人時不時跟著搖晃的車身晃動一下 不知熬了多久,仿佛遲遲沒有進展。鋸子,鉗子,各種工具輪番上陣,是緩慢而焦灼的推進,是漫長而難忍的煎熬。
車身鋸斷的那一刻來得毫無預兆,哐當一聲,車體從中間炸開!
鋸車的隊員們迅速躲避,車頭車尾各自迅猛下沉,駕駛室突然往上翹,咔擦掰斷了倒置的車窗骨架。疲累的趙靜正斜靠在倒置的車窗上,猝不及防,眼看車架要勾住她的衣服把她整個人掀起來!
宋銘一個側身擠過去,推開趙靜。
趙靜猛地被推出車外,跌坐到水里。針管被扯斷,傷者早被彈出。
而宋銘剛好擋在那截車骨前,車身翹起,斷裂的車骨正對準宋銘的后背。關鍵時刻,宋銘猛然一個挺身,竟全靠著腰力,以一種極為柔韌的扭曲姿態,躲開了被劃傷后背的危險。
趙靜嚇得尖叫出聲,手忙腳亂的爬起來,嘴里焦急詢問:“宋醫生,你沒事吧?”
宋銘伸手扶住她,搖頭:“我沒事。”
趙靜還要再說話,宋銘已經松開手,過去幫著抬傷者了。
趙靜慘白著唇色,額頭還密布著之前因為驚嚇而冒出的冷汗,她手里拿著吊瓶,瓶上針管斷裂,看著宋銘的背影,心里的觸動已經不能用語言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