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一會,范禿翁就來到了馬廄:“郎君,這馬還不醫治,可就真要廢了!”
“我今日就是來看看還能不能醫治,范翁,這幾日你都喂它吃了些什么?”
范禿翁咧著嘴道:“喂清水、干草料,另外還加了黍米。”
“每日加多少黍米?”
“半升吧…”
半升黍米還不到一斤,這么點完全不夠,韓端又問:“范翁晚上有沒有給它加草料?”
“沒人說晚上要加草料啊?晚上它都睡了,哪兒還要再喂?”范禿翁搖了搖頭,“我喂牛晚上都不加草的。”
聽到這兒,韓端已經完全搞清楚了,這范禿翁根本就不懂養馬,馬比牛可嬌貴多了,要是讓他繼續這樣養,好馬也得被他養成駑馬。
“虎兒,你趕緊去廚下,拿半斤大豆舂細了拿來。”
現下大豆在南方的種植和食用都已經很普遍,除了豆芽、豆腐之外,人們還用它來做醋、醬、豆豉等調味品,因此家里時常都備有大豆。
韓虎兒不像韓競問題多,聽得郎君一說,立即就跑去舂了半斤大豆回來,韓端抓起舂細的豆粒便伸到黑馬嘴前喂食。
范禿翁在一旁看得心痛,卻聽韓端說道:“范翁你來喂,好生哄著它點,我看看它的蹄子到底還有沒有得救。”
范禿翁應了一聲,一手抓起豆粒喂食,一手在馬脖上撓撓,韓端趁機蹲下身來,抓起馬蹄一看,破裂之處仍然積滿了泥土草屑,看不到里面到底有沒有化膿。
不管有沒有化膿,也要清洗干凈然后消毒,但用什么來給它消毒,卻又成了一個問題。
這個時代別說酒精,連高度酒都還沒有,韓端雖然有把握蒸餾出高度酒,但那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因此他現在能夠想到的,只有用鹽水來清洗。
但用鹽水肯定沒有用酒糟的效果好。
看來得抓緊將高度酒制出來了。
無論是他自己還是家兵部曲,日后都難免有受傷的時候,有了高度酒,就能減少感染化膿,傷口好得更快,也能多幾分活命的機會。
見韓端抓著馬蹄皺起眉頭,范禿翁又在一旁道:“郎君不用心憂,這是踢破蹄甲后扯裂的傷口,外面看上去嚇人,其實并不嚴重,以前家里的牛也有這樣的,請個牛醫來很快便能治好。”
但韓端根本信不過那些牛醫馬醫,雖然他以前沒有養過馬,更沒有給馬治過傷,但卻多次見過別人處理馬兒裂蹄的傷勢,照葫蘆畫瓢,應當是沒有問題。
淡鹽水和干凈的粗布準備好之后,韓端又叫來兩名家丁,將受傷的馬腿綁在柱子上,然后用鋒利的刀子給馬兒修甲。
修剪好蹄甲,將裂口里的泥土草屑輕輕刮去,用鹽水不斷沖洗,直到露出里面的傷口之后,韓端才松了一口氣。
傷口并不大,而且因為冬天的緣故,只是有些輕微的化膿,若是處理得好,基本不會有什么影響。
再次用大量鹽水沖洗,然后敷上傷藥包扎,韓家其它藥材沒有,但傷藥卻是現成的,這倒是省了再去城里跑一趟。
處理完這一切之后,韓端才對范禿翁道:“范翁,你年紀大了,養馬吃不消,等會我讓人送你回莊子去,另外找個年輕些的來。”
范禿翁囁嚅著辯解道:“郎君是嫌我沒有將馬養好嗎?它來的時候就裂了蹄的,我還想向郎主說請個牛醫來為它醫治,這不你就回來了。”
“范翁,不是我嫌棄你,養馬不比養牛,需喂養得更加仔細,每日要舂大豆來加料不說,晚上還要給它添兩三次草料,而且,等它傷好了還得每日牽出去蹓,要不然養出來的馬也不能用。”
“莊子那邊輕閑一些,養牛也是你做慣了的,那邊更離不開你。”
“只要郎君不是嫌棄我就好。”范禿翁裂開嘴,露出所剩不多的幾枚黃牙,“郎君只是要年輕些的,那我讓我家二郎來可好?”
“你家二郎多大了?以前是做什么的?”
“還不到三十,也是在莊子里養牛,莊子那邊養牛的人手夠了,正好讓他來向郎君學些本事。”
在南方要找個合格的馬夫不容易,韓端也沒想過要找現成的,范禿翁這么一說,他也就順口應承下來。
“我家二郎聽話,干活也賣力,力氣又大,就是吃得多了點…”范禿翁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一邊作揖出了東廂,“我這就去莊子里將他叫來。”
等范二郎來了之后,韓端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吃得多了點”。
他自己的食量和平常人比起來已經算是大的,但和范二郎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家里用來盛湯的大碗眨眼便干掉一碗,連續吃了五碗之后,方才意猶未盡地放下碗來。
韓端真有些搞不明白,這家伙看上去也沒有多強壯,一頓怎么能吃得下這么多飯食?
雖然吃得多了點,但力氣也確實是大,喂馬的那個石槽少說也有兩三百斤,但范二郎卻一只手就將它拎了起來,仿佛那不是石頭而是木料。
“如何養馬我都已經向你說過了,現在都記清楚沒有?”
“都記清了,白天喂草料三次,加舂碎的豆料一升,喂清水六次,草料和清水都要干凈,晚上再加兩次草料,另外每日還要為它梳理毛發。”
“不錯。”韓端點了點頭,又叮囑道:“等它傷好了,天晴時便可牽出去蹓蹓,也能讓它吃些鮮草,另外還要隨時保持馬廄清潔,否則馬兒容易生病。”
范二郎又是一陣點頭,韓端抓起馬槽中馬兒吃剩的稻草,問道:“我記得耶溪莊坡地上也有種大豆,豆桿有沒有儲存下來?”
“豆桿都燒了肥田,沒有儲存,不過莊子里有干豆葉,青的時候就采下來,曬干后用來養豕的。”
豆桿豆葉喂馬都比稻草要好得多,韓端讓他抽空去運一些回來,最后,他才對范二郎道:“在家將馬養好,得閑時可去和家兵們一起習武,別光是一身蠻力氣。”
范二郎力道驚人,就算不習武藝,等閑三五個人也休想制得住他,但若只是如此,卻是浪費了他一身好力氣,離開馬廄之后,韓端又去找了張九郎,讓他多指點范二郎一些。
自己沒有時間來照料馬匹,日后外出也要將范二郎帶在身邊,若是再習些武藝,還可以當成護衛來用,可謂是一舉兩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