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本賢十掙扎了一會,身體漸漸靜止下來。
鄭重伸手試了一下鼻息,隨即從桌上跳下來,說道:“死透了。”
遺書塞進上了鎖的抽屜里,擦掉桌椅和窗臺上的腳印,屋內全部恢復原樣,完全看不出有外人進來過的痕跡。
從辦公室出來,徐思齊重新接上電話線,兩人這才順原路返回。
剛轉過十字路口,遠遠的望過去,街對面電話亭內,小林彥五郎正在撥打電話。
徐思齊略一思索,低聲對鄭重耳語了幾句。
鄭重笑道:“這個辦法好。行了,你回去吧,剩下的事交給我。”
徐思齊步行了十幾分鐘,乘坐電車離開了三馬路。
當了這么久的巡捕,對巡捕們平時喜歡的去處,鄭重基本了解一些。
天氣這么熱,誰也不可能整天巡街,街邊的冷飲攤子,是最適合的休息場所,既能消暑解渴又不耽誤工作。
果不其然,在前面不遠的冷飲攤子,條凳上一排坐著六名巡捕,手里都拿著汽水酸梅汁之類的冷飲。
鄭重暗中觀察了一會,認出了其中一名巡捕賀師,他故作漫不經意的樣子,邁步進了冷飲攤子,說道:“老板,來一瓶橘子汽水,越涼越好,都他嗎要熱死了!”
“鄭重,這邊這邊!”
“喲,老賀,弟兄們都歇著呢。”
“可不歇著嘛,哪像你們便衣隊,隨便找個地方一躲,瞪著眼睛就敢說去查案了。”
“說風涼話不上稅是吧?”
“咋了,冤枉你們便衣隊了?”
“瞧瞧我這一身汗,剛剛追一個闖空門的賊,追了足足二十分鐘,差點沒累得吐了血。還隨便找地方一躲,你可真敢說話啊!”
賀師嘿嘿一笑:“兄弟,跟你開兩句玩笑,別介意啊。”
“能不介意嘛,你亂說一通,要是傳到總探長耳朵里,我們便衣隊還混不混了!老賀,今天也就是你,要是換成別人,我早就和他急了!”鄭重喝了一口汽水,故作不滿的說道。
“那是那是,咱哥倆誰跟誰啊。”
“唉,要想混個一官半職,就得多破案,爭取立功受獎的機會…”
鄭重心里暗暗著急,擔心耽誤的太久,會因此錯過了接下來的好戲。
問題是,這件事還不能表現的太急切,必須勾著巡捕們主動去學校那一帶,以免事后有人懷疑到自己頭上。
能把小林彥五郎裝進去最好,如果巡捕沒能及時趕到,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賀師問道:“賊抓到了嗎?”
鄭重搖了搖頭,一口氣喝光了汽水,說道:“今天是公休日,估計闖空門的不能少,一會兒再去碰碰運氣。”
目送著鄭重走遠,賀師也站起身,說道:“弟兄們,走,咱們也去碰碰運氣!”
“去哪碰運氣?”一名巡捕問道。
賀師想了想:“學校都放假了,去那邊轉轉。”
電話撥了一遍又一遍,就是無人接聽。
小林彥五郎心里納悶,按說曉枝肯定通知了橋本賢十,他應該等在辦公室才對,怎么會這么久還沒人接電話呢?
他想了想,撥通了曉枝家里電話。
電話接通后,說道:“我是表哥,立偉回家了嗎?”
“沒有。他值班不可能回家,至少要等到下午四點鐘。”曉枝回答道。
“好,我知道了。”
“表哥…”
“什么?”
“你沒見到立偉嗎?”
“打他辦公室電話,沒人接。估計是去衛生間了吧。”
“哦,那就再等一會吧。”
“好的。”
掛斷了電話,小林彥五郎決定再等一會,萬一橋本賢十拉肚子,這也并非就沒可能。
十分鐘后,他再次撥打電話,還是一樣的無人接聽。
肯定出事了!
小林彥五郎略一思索,邁步朝慕爾堂教會學校走去,作為橋本賢十的上線,必須要掌握下線的動向。
如果有人問起來,他也可以用表哥身份做掩護。
小林彥五郎同樣沒有選擇走正門,沿著院墻外的小路繞到角門。
角門虛掩著,伸手輕輕一推就開。
按常理說,學校只有一個人值班,肯定要鎖好大門和角門,尤其像橋本賢十這種身份,會比常人更加小心。
小林彥五郎遲疑著,到底要不要進去…
巡捕們挎著步槍,由遠而近走了過來,這一帶是學校聚集區,他們也是信馬由韁走哪算哪。
賀師喊了一嗓子:“噯,你干嘛呢?”
“沒干嘛,路過。”小林彥五郎背著手,悠閑的繼續朝前走去。
等到了近前,賀師這才發現,慕爾堂學校角門竟然敞開著,這可不是一個合理的現象。
他經常在這一帶巡視,對周圍的情況比較熟悉,學校只有一個值班老師,不可能連門都不鎖。
“快快快,追上剛才那個人!”
“大平,你去找值班老師問一問,看看有沒有丟啥東西,讓他把門插上。”
“知道了。”
“還真有可能,遇到一個闖空門的賊!”
“要我說,他不是賊。”
“不是賊是啥?”
“月底獎金啊!”
巡捕們解下肩上的步槍,一路歡聲笑語追了下去。
本以為很快就能追到人,沒想到轉過了學校后面,在視線一覽無遺的開闊地,小林彥五郎竟然蹤跡不見。
“大白天見鬼了…”賀師喃喃著說道。
隔著一條四米多寬的小河,即便小林彥五郎跳河逃走,那也需要時間游到對岸,還要翻過紗廠近兩米高的院墻。
巡捕追過來的時候,與小林彥五郎前后沒差上五分鐘,理論上來說,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巡捕們在河邊呆呆發愣,不明白一個大活人怎么會憑空消失了。
賀師嘆了一口氣:“算了,都回去吧,可能是運氣不好,碰到一個飛檐走壁的高手…”
大平撒腳如飛跑了過來,氣喘吁吁的說道:“師哥,出事了…”
“學校丟啥了?”賀師隨口問道。
“值班老師死了!”
“死了?”
“我一開門,舌頭伸出來這么長,差點沒嚇死我…”大平用手比劃著長度,心有余悸的說道。
賀師也是老資格巡捕,基本邏輯思維還是有的,說道:“我懷疑,剛才那個人,并不是要從角門進入學校,很可能是剛剛從學校出來。學校發生了命案,這個人的嫌疑很大。留下兩個人,守在這里,其他的人,馬上跟我去現場!”
大平趕忙解釋著說道:“師哥,不是謀殺,是自殺。”
賀師聞言一愣:“自殺?”
“上吊死的。”
“大平,你還是嫩啊,懂不懂啥叫偽造現場?”
“那、您的意思是?”
“不管是自殺還是謀殺,都要等威廉探長定奪,這里必須有人留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