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馬路咸瓜巷4號。
一名身材肥胖的中年女人,在屋子里焦急的走來走去,對一旁的酒井說道:“你倒是說說,李源慶到底啥時候能來?”
“很快。”酒井的中文不算流利。
“二十分鐘都過去了,問你就說很快,你們這些日本人,真的是很麻煩…唉,算了,我一會約了人打牌,明天再來吧。”
女人作勢要走,被酒井橫身攔住去路,說道:“你不能走,李源慶很快就到。”
胖女人眉毛一立:“你要搞清楚,我是房東,沒經過我的同意,住進來這么多人,我沒說攆你們滾蛋,就已經很客氣了!你轉告李源慶,讓他明天上午在家里等著!”
酒井惡狠狠的瞪著胖女人,要不是擔心會招來巡捕,他肯定會狠狠揍這個女人一頓,讓她閉上說起來沒完沒了的嘴。
胖女不由自主人退了兩步:“我、我跟你講,我要是喊上一嗓子,街坊鄰居都能聽得到,巡捕房離這里很近的…”
房門一響,淺野秀城邁步走了進來,澀谷英明緊隨其后,兩人依然身著便裝。
酒井趕忙迎上前,用日語說道:“淺野隊長,她就是房東,姓張。”
胖女人看了看兩人,問道:“李源慶呢?”
澀谷英明微微一笑,和顏悅色的說道:“張太太,李源慶認識你,我們可不認識你,你說自己是房東,有什么憑證嗎?”
張太太二話不說,打開挎包拿出證件遞了過去,證件上蓋著巡捕房戶籍處的公章,住址確實是三馬路咸瓜街4號。
澀谷英明和淺野秀城對視了一眼,兩人全都明白了,這件事從始至終根本是一個預先設好的局。
設局的人提前租下咸瓜街4號然后再轉手外租,他顯然早就算準了淺野秀城一定會看中這棟房子。
“看起來我們監視陳立五和李彪,特務處早就知道了。”淺野秀城嘆息著說道。
澀谷英明的心里像是吃了黃連一樣的苦,自以為占據了先機哪曾想對手棋高一著猜到了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
張太太不明就里,看了看眉頭緊鎖的一群日本人,問道:“你們和李源慶是啥關系?他人呢?”
淺野秀城說道:“哦,我們是李源慶的朋友他臨時有事去了江灣。”
“唉白來了一趟…”
“你找他有事嗎?”
“李源慶付了一個月的租金,說好今天交余下的錢…”
張太太眼珠轉了轉,胖臉上浮現了一絲笑意,說道:“要不這樣吧,你們既然是李源慶的朋友就替他墊付一下,好不啦?”
澀谷英明悶聲說道:“很抱歉租房的錢,我們不便參與你還是和李源慶當面談吧。”
“一群小氣鬼,哼!”
張太太立刻拉下臉推開擋在門口的酒井趾高氣揚的邁步走了出去。
目送著張太太遠去淺野秀城默然半晌,對酒井說道:“這里已經沒必要繼續監視了,都回去吧。”
一行人從屋子里出來,澀谷英明忽然想到一件事,說道:“淺野君,那個黃包車夫找到了嗎?”
“找到了,他是利群車行的車夫,干這一行已經有有十年了,我派人去他家看過,上有老下有小,身份上沒有疑點。”淺野秀城回答道。
“木箱是怎么回事?”
“車夫說,有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子,在街上攔下他的車,讓他在上午九點鐘,準時把木箱送去咸瓜巷19號。”
“當時,車夫還問了一句,箱子里裝的什么東西,對方回答是機器零件。”
澀谷英明看了一眼手表,現在是上午十點鐘。
即便19號房門前有金屬物件,太陽形成的反射光也有限,只有在九點鐘左右的時候,從4號房望過去,反射光才會是最佳角度。
澀谷英明沉思良久,緩緩說道:“設局的這個人,心思用到了極致。他讓車夫在九點鐘送來木箱,是為了確保讓我們看到反射光,加上那只琴盒,我們理所當然的會認為,琴盒里應該是一支狙擊步槍。”
淺野秀城說道:“可是,琴盒里確實是狙擊步槍,我們的猜測并沒有錯。”
澀谷英明搖了搖頭。嘆息著說道:“那不重要。我們完全被這件事吸引,沒有時間和精力關注其他事,他所做的一切,其實都是在故弄玄虛,最終的目標,就是碼頭上的軍需物資!”
淺野秀城說道:“那也就是說,這個人斷定,有矢川司令官這件事,我們必然會減少碼頭上的警力。”
“沒錯。對于受過專業訓練的特工來說,潛入無人看守的六號倉庫,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六號倉庫大火燃起,小笠原的本能反應,當然是帶人去救火。”
“然后,趁著防范松懈,再進入到軍需倉庫,只需要打開一桶航空汽油,安裝一枚定時炸彈就可以了。”
淺野秀城恨聲說道:“可惡的家伙,竟然把我們玩弄于股掌之間,如果讓我找到他,非活剝了他的皮不可!”
“我們心里在想什么,將會做出怎樣的反應,全都在他的計劃之中。這是一個邏輯階梯,我預判著你的預判,永遠領先一步!”澀谷英明心里暗自感嘆,對手的邏輯思維簡直讓人恐懼。
說話間,他們來到了咸瓜巷19號門前。
屋門鐵將軍把門,自從郵船碼頭發生火災之后,陳立五和李彪再也沒出現過,看上去已經將這里徹底放棄。
淺野秀城停住了腳步,盯著鎖頭看了一會,說道:“酒井少尉,把門撬開!”
酒井四下看了看,遲疑著說道:“隊長,這里是租界,萬一…”
“執行命令!”
“是!”
酒井讓人買來一把鐵錘,趁著巷子里此時無人經過,一鐵錘下去,鎖頭應聲掉在地上。
淺野秀城是一個驕傲自負的人,不甘心接受如此的慘敗,既然這里是敵人住過的地方,怎么也要查看一番才行。
澀谷英明本想開口阻攔,看著淺野秀城臉色鐵青,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