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頭柜上著鎖,南田云子掏出一根鐵絲,在鎖眼里捅了幾下,咔噠一聲鎖簧應聲而開。
柜子里什么也沒有,只有一個黑色手提箱,打開手提箱,里面是兩個鼓鼓囊囊的文件袋。
文件袋上分別用鋼筆做了標注:法幣樣圖(1)、(2)。
南田云子抑制著內心狂喜,趕忙把文件小心翼翼的抽出來,一張挨著一張鋪在床上,然后解開上衣紐扣,從兇兆里掏出一個MYCRO微型照相機。
這種全金屬間諜專用相機,由日本SANWA光學株式會社研制,是目前世界上體積最小的膠片照相機,甚至比一個135膠卷盒還要小。
南田云子把臺燈扯過來,照相機調好焦距,對著圖紙連續按動快門。
全部拍攝完畢后,她不慌不忙的把相機藏好,圖紙按照原來的次序,重新放回了文件袋內。
房間內所有東西復位,仔細檢查一遍,確認沒留下任何痕跡,這才施施然來到客廳內。
“宋財長,宋財長。”南田云子坐到宋志遠身旁,伸手在對方虎口處用力一按。
宋志遠倏然驚醒,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看了看身邊笑魘如花的“孫女士”,疑惑的說道:“我、我怎么睡著了?”
南田云子說道:“可能是太累了吧,加上喝了酒的緣故。”
宋志遠看了一眼手表,剛剛過去了五分鐘,自己也談不上睡著,只不過是打一個盹而已。
篤篤!
門外傳來敲門聲。
宋志遠起身來到門前,透過門鏡向外看了一眼,伸手打開了房門,說道:“什么事?”
隨從恭聲說道:“宋先生,再有五分鐘,酒會就要正式開始,您看?…”
“知道了,我馬上過去。”宋志遠關上了房門。
又過了一會,他和南田云子從房間出來,有說有笑的沿著樓梯上樓。
徐思齊遠遠的看著,他注意到了一個細節,南田云子換了一身女式西裝,看上去顯得十分的干凈利落。
并不是說,女人穿西裝有何不妥,只是像“孫舞陽”這種身份的女人,通常會習慣身著旗袍或者禮服參加一些類似活動。
此時,孔雀大廳內,石射領事正在發表歡迎致辭,無非是一些官方的客套話。
“接下來,有請宋志遠財長發言!”
大廳內掌聲雷動。
宋志遠邁步走到話筒前,環視了一遍臺下眾人,朗聲說道:“先生們,女士們,大家晚上好。本人非常榮幸與各位一道出席迎春酒會,在這個春暖花開的季節里,我首先要送上一份祝福,祝愿國家繁榮昌盛、民眾安居樂業,同時也祝愿世界和平…”
南田云子隱身在人群中,悄悄從孔雀大廳出來,徑直進了電梯,對看電梯的服務生說道:“一層。”
電梯緩緩下行,南田云子暗自松了一口氣,只要把圖紙送回日本,制造出一模一樣的電版,就等于扼住了中國的經濟命脈。
伴隨著機械噪音聲,電梯繼續下行。
現如今,這種推拉門手搖式電梯,不僅空間狹小,一次只能搭乘四人,而且運行速度也不是很快。
身體強健的年輕人,如果從樓梯跑下來,也不會比電梯慢多少,甚至比電梯速度還要快一些。
當然,有了更舒適的現代化工具,就很少有人愿意浪費體力走樓梯,南田云子也是一樣。
電梯落到一層,服務生拉開電梯門,殷勤的說道:“女士,小心腳下。”
“謝謝。”南田云子微微一笑,邁步從電梯走出來。
來到禮查飯店門外,感受到夜涼如水般的寒意,南田云子不禁抱住了雙肩,她穿的多少有些單薄。
按照原計劃,伊藤正剛會親自前來接應,可是舉目四望,卻并沒看到伊藤商社的車。
事實上,伊藤正剛沒有來。
從商社出來,伊藤正剛就察覺到了,有人在暗中尾隨自己,他立刻命令劉成甩掉跟蹤者。
只不過,跟蹤者非常有經驗,不論劉成如何兜圈子,就是甩不掉對方。
這就讓伊藤正剛不得不警覺起來,跟蹤者究竟是什么來頭?
為什么要跟蹤自己?
別的人倒也沒什么,最擔心的是特務處的人。
今晚的行動,不是以拿到電版圖紙為目的,而是必須具備一個前提——絕不能讓對方有所察覺!
只有瞞過所有人,這份圖紙拷貝才有價值。
國民正府若是發現泄密,肯定會對圖紙進行大幅修改,甚至干脆棄之不用。
那樣一來,辛辛苦苦得來的圖紙,就會變成一堆廢紙。
事實上,跟蹤伊藤正剛的人,確實是特務處的人。
既然確定伊藤商社是特務機構,今天下午的時候,伊藤正剛和小林彥五郎鬼鬼祟祟來到孔雀大廳,肯定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本著防患于未然的想法,周煒龍派人嚴密監視伊藤商社,防止他們有破壞迎春酒會的企圖。
對于不確定的因素,南田云子事先也想到了,為此特別命令伊藤正剛,若是發現異常情況,要果斷中止和自己接頭。
她四處看了看,快步橫穿過馬路,沿著蘇州河慢慢走著,打算乘坐黃包車離開現場。
“孫女士,請等一下。”一個聲音忽然在身后響起。
南田云子吃了一驚,轉回身一看,那個在孔雀大廳扶了自己一下的男子,從暗影里走了出來。
“是你?”
“對,是我。”
南田云子穩了穩心神,臉上慢慢露出標志性的媚笑,說道:“先生,你找我,有什么事嗎?”
“你走的太匆忙,忘了留在寄存處的衣服。”徐思齊揚了揚搭在胳膊上的旗袍。
“哦,瞧我這記性…”南田云子掩飾的笑了笑。
徐思齊說道:“孫女士,酒會剛剛開始,你怎么就突然離開了呢?”
“我沒有離開呀,我只是出來透透氣,很久沒來蘇州河了,這邊的空氣好新鮮的。”
“出來透透氣…嗯,不錯,確實是一個好理由。”
“先生,你什么意思?”南田云子頓生警覺。
徐思齊微微一笑:“我只是覺得奇怪,你為什么要多帶一套衣服,難道是未卜先知,知道今晚自己的衣服會弄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