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勾無疑是人類的災厄,擁有足以毀滅一切的力量。
如果說人們在之前仍對此有所懷疑,那么在當下……在那么多的人為此搭上性命之后,顯然也就已經不會再有人懷疑這種事情了。
龍虎山的第六十五代天師張之維,乃是圈里所有異人公認的絕頂高手,倘若人們此前對‘絕頂高手’四個字還沒什么概念,那么如今……也算是親眼見證了絕頂高手四個字的含金量。
那足以抵御一切攻擊的強力金光,威力強橫到足以熔化萬物的雷法,還有在經驗上明顯遠勝于嬴勾的拳腳……
這其中無論是哪一樣單拿出來,也都足夠在圈子里面傲視群雄了,不會有人認為自己能是張之維的對手。
但偏偏就是這樣強大的一個異人,最后卻也依舊還是敗在了嬴勾的手里,甚至于拼上性命也并未給嬴勾造成什么重創。
一個自己所根本無法比擬的存在,結果拼上一切卻也還是輕易就敗了,敗給了嬴勾這種原本只是‘自詡’為災厄的家伙,他們在這種情況下又怎么可能會看不清嬴勾的恐怖。
現如今,
所有人都大致理解了嬴勾的力量,明白了對方手中所掌握的那種力量,與自己這些異人壓根不在同一水平線上。
人數再多……不,應該說只要還是人力,恐怕就算犧牲再多的人,他們也很難阻止嬴勾做些什么,除非人人都是張之維那種級別的異人,全都掌握著遠超一般人類水準的修為與力量。
那樣…或許還有可能成功阻止嬴勾,將對方那種恐怖的計劃扼殺于搖籃之中。
但現實顯然并非如此,他們并沒有張之維的修為與力量,甚至于就連明顯要比嬴勾更弱的張之維,也足以讓他們這些所謂的異人抬頭仰望了。
所以,只要嬴勾產生了那種想法,他們所有人也就都會死在這里,哪怕嬴勾已經被張之維消耗了不少的炁力,可由于他們所掌握的修為與力量實在太弱,結局也根本不會因此而出現任何變化。
一切…都只是因為他們人類實在是太弱了,甚至達不到張之維在此拼上性命后的預期,面對炁息已有明確衰弱跡象的嬴勾也仍是毫無勝算!
不過,心中對嬴勾產生了恐懼,清楚自己可能依舊沒有勝算,卻也并不代表他們就會因此選擇放棄,就會因為‘毫無意義’的犧牲而對嬴勾低頭認輸。
事實正如陳老方才所說的那樣,他們人類雖然是有不少的缺點,以至于明明每個人都自視甚高,結果……卻并沒有多少人可以被真正稱之為‘人’,大多也仍像是并未開化的野獸一樣愚蠢。
但,他們人類本身也早已注意到了這點,甚至也曾想過要改變自身的丑陋和愚蠢。
只是這種事情在逐漸已經成型的社會秩序,以及完全由人類自己所構成的大環境下,也并非那種在短時間內便可輕易達成的目標。
世界足有數萬年的歷史,人類歷史卻還只有幾千年,何況人類也并非不能在歷史上認知自身的錯誤,只是時常有人會敗給自身所難以改變的獸性而已。
但即便如此…
歷經數千年的時間,人類社會發展至今,就算再不濟……也還是相較于曾經有了好的改變。
所以,他們每個人也都愿意相信陳老的話,相信人類在未來總會逐漸一點點步入正軌,解決掉目前困擾著人類多年的問題,而后在新時代里面對新的問題發起新一輪的挑戰。
人類…他們愿意變好,希望擺脫獸性,或者說馴服自身的野性,又或是在人性與獸性之間尋求一種平衡,來讓自身與社會得到更加正確的發展。
也正因如此,
他們需要更多的時間,也需要留下一些正確的東西,好讓這些東西能在未來生根發芽,好讓這世道……不至于因為好人總是沖鋒在前,從而剩下的永遠都只是些貪婪自私的豬玀。
如果把這世道比作骯臟的豬圈,那么他們所要做的就是盡量讓豬圈保持清潔,通過一些遺留下來的寶貴之物,讓這原本骯臟不堪的豬圈……一點點成為能夠培育出良好幼苗的溫床。
盡管這種事很難,但仍有一份希望。
而且,就算在短時間內很難促成此事,希望暫且也會被當成是一種愚蠢,但也絕不能讓這最后的一份希望就此消失。
它得留下……得耐心等候一個良好的時機,好讓人們在未來仍有機會發現,它其實才是人性之中最為寶貴的東西,真正愚蠢的只是曾經敗給了獸性的自己。
到那時…
因任由獸性發展而走投無路的人們,才能真正認識到他們這些人不惜性命所保護的東西……究竟是有多么的正確!
陳老他們當然知道自己不是嬴勾的對手,但即便如此也不同意嬴勾的那些‘優厚條件’,也要站出來反抗嬴勾哪怕搭上自己的性命。
歸根結底,也是由于他們此刻所想要保護的東西,實際不僅僅只是外面那些看似無辜的民眾,更是一份人類在面對‘墮落’時寧死不屈的勇氣!
而在場的異人與那些普通士兵,或許并不明白陳老的一些想法,也并不清楚自己到底為何不愿放棄,在明知必敗的情況下仍要繼續反抗。
不過,他們至少也都能明白,自己目前正在堅持的東西,或許也并沒有那么的正確,但……卻一定不會是個錯誤!
自己并不是在犯錯,是在為了大家與自己而戰,是為了世道與后輩們做出犧牲,而這……作為犧牲的理由就已經足夠了!
畢竟,不管嬴勾的那些條件聽起來是有多么誘人,嬴勾當下作為人類的敵人也是事實,而在敵人面前選擇放棄抵抗舉手投降,最后的下場……在人類過往的歷史中,也不知被驗證多少回了。
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什么圣人,失敗者在勝利者的腳邊茍活,哪還會有什么活下去的尊嚴!?
何況,在經歷了此前近百年的屈辱歷史之后,你要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在敵人面前放棄抵抗?
開什么玩笑?!
我們就算是死也不會再嘗到那種屈辱了!
京城市區,
某地勢開闊的廣場附近,
“唉…”胡離通過陣法看見那些基地內的人們,面對自己的主人一個個怒吼著發動了攻擊后,她便搖頭嘆息著切斷了自己與那邊陣法的聯系,并沒有興趣再繼續觀看發生在那邊的情況了。
而早在柳小江之前抵達那座基地,并出手剿滅了那些沒出息的子孫后,她就已經通過提前布置在那邊的陣法,配合著柳小江炁息的掩蓋轉移了尸體,同時也將孩子們一個個都收入了噬囊內部。
如此一來,孩子們的復活條件,也就算是初步達成了,剩下的就等著柳小江在事后出手將它們復活了。
至此,
胡離被柳小江安排的任務,也已一個不落的通通完成了,接下來她也該收拾收拾返回郊外洋房,與二壯她們幾個一起耐心等候事件的結束。
至于基地那些人類的結局,以及那些人類死后的尸體收容,則全都是柳小江一個人的事了。
她一個既不想與人類站在對立面,本身也并不怎么喜歡人類的‘妖邪’,之所以多少年來一直都不曾針對人類,也只不過是因為天道與自身實力不夠的關系。
但也由于長年對自身心性保持克制的緣故,導致她目前就算已經具備了對人類發難的力量,也已經通過對心性的修煉對人類本身沒有了厭惡。
所以,基于自己‘老祖宗’的身份,為了孩子們幫助柳小江可以,但要讓她基于私欲對付人類,在已經完成了任務的情況下,于事件中趁機發泄對人類的情緒,也是她現在根本做不到的事了。
這不是慈悲,也不是妥協,而是在修行到一定程度之后,對一些問題早已改變了最初的看法,并沒有將自身與孩子們所遭遇的一切不公,全都一個不落的計算在人類這個群體的頭上。
冤有頭,債有主。
如今要說因自身與孩子們所遭遇的不公而憤怒,胡離無疑會更討厭的那個真正高高在上的天道,認為是它所選擇的絕對公平,導致了自身族群所遭遇的不公。
人類,也不過是修煉還不到家的野獸,因為自身在天道那里所得到的優待,所以對世間萬物產生了‘唯我獨尊’的愚蠢想法罷了。
倘若將人類與精靈們的處境調轉一下,
胡離也并不認為自己那些修煉還不到家的孩子,處在那個位置上就真的能夠與那些愚蠢的人類有所不同,大概率也只會是換成了由人類來承受精靈們今天所遭受的不公。
同樣都是尚未處理好自身獸性的弱小生靈,誰的存在方式也不比誰更加高等,調換一下位置也只是換湯不換藥。
反不如仔細思考該如何對待自身獸性,繼續修行下去做一個真正意義上的‘人’。
畢竟,從古至今因為那天道拉偏架,不管是誕生于這片土地上的何種生靈,若想修煉……通過練炁來讓自己變得更為強大,首先就是要先學會‘做人’。
否則,再強大的生靈,也只是天生的強大,它們力量的極限……也反不如天賦強大且懂得修煉的部分人類。
想著…
胡離注意到自己布置在附近的陣法有人踏足,于是變轉頭看向了傳來了細微波動的方位,卻不料來者竟是自己之前由于分心,不曾通過陣法密切關注的王也與二壯等人。
見此,
尤其是在見到王也的狼狽,以及在場之人明顯少了一個馬仙洪之后,她不免眼神有些疑惑的看向了二壯,道:
“你們幾個怎么突然跑過來了,這是把不懂術法的馬村長一個人留在村子里么?”
“不是的…”二壯看了看遠處仍有巨大動靜傳出的方向,而后秀眉緊蹙的朝著胡離搖了搖頭,道:
“不久前有不少人跑過去襲擊了村子,馬村長也死在了那些跑去偷襲的異人手里,而且……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風險,我們也就隨之立刻離開了那里,只是半路碰到了正打算回去的王道長。”
“哈?”胡離顯然非常清楚二壯等人所擁有的力量,并不認為在大部分力量都被柳小江牽制住的情況下,那些人還能派出足以威脅到二壯等人的小股力量。
而且,馬仙洪就算再不濟,好歹也是神機百煉的繼承者,手里更是有著最近一段時間內的神機造物,根本不可能會這么簡單就死在了敵人的手里。
要知道…
馬仙洪的修為或許不強,但神機百煉那種東西的強大,卻也并非與修為之類的條件直接掛鉤,反而更取決于繼承者本身對于煉器與神機的理解。
以馬仙洪的能力,加上通過神機百煉創造出的那些法器,恐怕就連胡離本人對上了也沒那么容易解決戰斗,結果對方卻莫名其妙的死在了一小股敵人的手里。
這不扯淡呢么?
那些人類里面哪還有這么厲害的家伙?
“那些人里有唐門的門長,馬村長也是死于經驗不足,以及唐門的那個丹噬之下,若非性格上過于正直受到了暗算,馬村長他大概也就不會死了。”二壯對此也是有些無奈道。
胡離:“……”
“朵兒。”二壯見胡離理解了馬仙洪的死,而后便閃身讓陳朵放下了馬仙洪的尸體。
這才讓胡離看見馬仙洪其實一直在場,只是完全沒有一絲能讓人有所察覺的炁息而已。
“你們也沒留下一個能用的噬囊,所以就帶著馬村長一起來找你了,但到底是中毒而亡……還是盡快將其收入噬囊存放,以免尸體因那丹噬而出現意外。”
“啊?哦…”胡離望著馬村長的尸體有些愣神,顯然也是沒想到會有出乎預料的死傷,不過也好在死的人并非是二壯等人其中之一,不然她也說不準柳小江那頭會不會因此而發瘋。
隨后,將馬仙洪的尸體收入噬囊,
胡離看向仍在望著遠處某個方向的二壯等人,以及一旁倚靠在樹干上有些精神疲憊的王也,道:
“你們剛才意有所指的那種威脅,該不會是在說那些人類的某種威力巨大的武器吧,不然你們也就不會離開我所設下的那道法陣了,那接下來……我們去哪等候事件的結局?”
聞言,
二壯先是有些猶豫的沉默了片刻,接著目光閃爍的看向了另一個方向,道:
“為了確認一些事,確保計劃沒有意外,那位并沒有真的背叛,我們……阿離姐,你應該有辦法讓我們幾個,輕松躲過人們的那些‘視線’吧?”
聽到這話,
順著二壯的視線看了看遠處某個方向,饒是胡離對此也不免顯得有些驚訝了。
“嘖,你這丫頭可是真敢想啊,不過想想倒也是,反正已經沒什么能威脅咱們了,在能夠保證自身安全的情況下,幫主人一起守在那位老人的身邊……確實是個好去處。”
“嗯,也希望我猜沒錯,事實并非是那位老人,指使唐新等人跑來襲擊我們,不然……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做才好了。”二壯無法確定之前的事與安老無關,所以眼中難免浮現了些許的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