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內部,
陰暗潮濕的地下牢籠內,
周宏見到屋子里的燈光突然大亮,不由得被光線刺激的瞇起了眼睛,但卻立刻看向了一旁由上至下的樓梯,恍惚間再次見到了那位曾被自己尊敬的老者。
“老師…”
“已經好幾天了…”老人走下了樓梯,來到囚禁周宏的鐵柵欄前,仍然像是曾經那樣慈祥的看著對方,道:
“你也受苦了…”
“您已將一切都安排好了么?”周宏顯然并不在意自己所受的這點苦,反而更在意外面是否因為自己而產生了亂子。
“生病治療…”老人拄著拐棍坐在了鐵柵欄前的椅子上,隔著鐵條看向其中難免有些灰頭土臉的周宏,道:
“理由這東西要多少有多少……”
“相信再過不久,除了內部之外,應該也沒人會在意你是否重新出現在大眾眼前了……”
“那就好…”周宏微笑道。
“老師,錯誤讓我一個人承擔就好了,其他人……沒錯,他們尚處于賭我或許能成的階段,并未在事件之中為我提供任何幫助。”
“你輸了…”老人對此毫無意外的點了點頭,道:“我明面上找不到任何理由那他們問罪。”
“你贏了…”
“他們就會爭先恐后的跳出來表示支持……”
“那些老油條多年來也一直都是這么做的,面對我這老東西……尤其是之前承受過失敗的后果,他們自然不敢在事情并未定性之前,在我眼皮子底下站出來對你表示支持的。”
“但你應該也很清楚…”
“自己沒有任何人的幫忙,能站到最后的概率并不高,而且一旦失敗……所以你才會選擇最愚蠢的方法,一個人帶著手槍想來直接威脅我么?”
“算是吧…”周宏見到老人坐在了椅子上,也是后退幾步重新坐在了滿是灰塵的地上。
“既然在時間上已經來不及了,為了目標……也總是要盡可能的賭一下。”
“不過…”
“我沒想到您老居然真的會與那嬴勾有所勾結,一切竟然都是你和嬴勾那怪物私自決定的計劃……”
“私自…”老人對此不免搖頭道。
“如果是真正為了大家考慮,就算私自做下了決定又如何,失敗了也無非是要站出來承擔代價……”
“但如果并非是真正為了大家考慮,就算憑借口舌說服了大多數人,失敗的責任又該由誰來承擔,難道要懲罰‘一起’做出了決定的大家么,如此一來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反而不會讓人覺得深刻。”
“有些事…”
“尤其是像這種關乎生死存亡的大事,絕不能以商量著來……這種耍滑頭的方式來做決定,總要有人站出來承擔失敗的后果。”
“當然…”
“如果是在有人愿意承擔責任的情況下,然后再轉頭與其他人商量問題的細節……自然也是一種最好的情況,但你愿意站出來承擔計劃失敗后的責任么?”
周宏對此幾乎是毫不猶豫的開口說道:“我當然是……”
“不…”老人搖頭打斷道:“你這也不過是馬后炮,如果是早有了這種想法,你也就不會拿著槍來見我了……”
“更何況…”
“你那種計劃所造成的犧牲,最后如果真的失敗了……你也擔不起這個責任。”
“……”周宏。
“勝者說什么都是對的…”老人繼續說道。
“你可以用這個理由來反駁我,也可以用它來強行說服自己沒錯,但我作為你曾經的老師,也不得不親口告訴你……”
“錯就是錯,對就是對,哪怕短時間內可以顛倒是非,但隨著時間……也遲早都會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若不想被后人戳脊梁骨,像是你我這種人……就必須嚴于律己,清楚什么是該做的,什么是絕不能做的。”
“說白了…”
“也就是必須要分得清公與私……”
“所以,在面臨大事的時候,你我優先考慮的絕不能是自己,甚至是在決定中萬不能有自己的影子,如此……無論何時才都能保證自身心安理得。”
話說至此,
老者眼神極為失望的看向周宏,道:“這些……我曾經分明也教導過你不止一次。”
“而你…”
“卻偏偏還是在做決定的時候,首先要做考慮的從來都是自己,優先保證的也一定是自身道路的平穩……”
“難道你真覺得徹底消滅異人,就能成功解決困惑已久的問題么……”
“難道非得要用所有異人的命,才能讓你覺得自己可以走得更加平穩么……”
“難道在真的這么做了以后,你覺得自己仍然可以心安理得的走下去么……”
“異人就是問題的根本…”周宏仍是無比堅定的說道。
“堵不如疏…”老人見此忍不住握緊了手中的拐杖,“如果是真的想要解決問題,你就應該知道一刀切這種方式……也只會引發更多的問題。”
“但至少能保我們短時間內,可以得到更多喘息的時間。”周宏解釋道。
“就算這會引發更多新的問題,但只要能保證我們能在社會穩定的情況下繼續發展幾年,我相信……我們到時在面對更多新問題的時候,也會擁有更多可以解決問題的力量,甚至還會有更多選擇。”
“而不是像今天…”
“在面對異人問題的時候只能退讓,若不想出現問題的話只能繼續拖下去,不知道這問題到底什么時候會徹底爆發出來,又會在那時對社會造成多么巨大的損失與影響……”
“否則…”
“就得像您一樣,必須要做出取舍,為了解決異人們的問題,不得不選擇犧牲掉一些普通人,可如此……偏偏還不能保證可以一次性解決問題。”
“我的計劃雖然會有更多犧牲,但至少能一次性永久解決異人的問題,更能在其他新問題誕生之前爭取發展的時間……”
“你如何保證那些新的問題,一定會比異人的問題更小,而不是同樣伴生于社會本質……”老人皺眉道。
“如果那些新的問題,也都和異人的問題相同,都是誕生于社會本質上的問題,難道你下一次也要繼續這樣解決問題,然后再等著更多新的問題由此產生么?”
“我并不知道您和那嬴勾有所勾結…”周宏顯然早已想清楚了自己的問題,但卻一直還在堅持著自己并無任何過錯。
“更不知道那嬴勾在您老眼里看來,不僅僅只是一個可以利用的機會,反而還是一股極大的助力……”
“如果我早知道這些事,又怎么可能會選擇……”
“你會的…”老人見此更為失望道。
“因為如果換成是你的話,早在一開始便不會選擇接受嬴勾,更不會像我一樣將他當成機會與助力,只會傾盡全力與他這異類拼個你死我活……”
說著,
老人緩緩從椅子上起身,明顯已經失去了與周宏對話的興趣。
周宏對此不由得心頭一凜,“老師,您這是…”
“小周…”老人轉身背對著周宏,語氣似乎很是平靜道:
“這應該也是你我的最后一次見面了……”
“你之所以變成今天這樣,也的確是有我很大的責任……”
“如果還有下輩子,我希望……你不要再遇到我這樣不負責任的老師了。”
話音落罷,
周宏便見到老人頭也不回的走向了樓梯,緊接著便有兩個身穿白大褂的家伙走了下來……
“老師,我并沒有錯……絕對沒錯!”
聞言,
“是啊…”老人在樓梯前停下了腳步,但卻仍是頭也不回的說道。
“因為在你眼中真正有錯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