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宇不由對楊惟德刮目相看,這位分明就是老戲骨,作派十分走心。
話說的也很可憐,無非就是要用實干,來證明自己是被人污蔑了。
“臣等已經盡力,請官家為我等做主。”范宇也急忙躬身道。
趙禎一看范宇和楊惟德的樣子,便知道這兩人是在提醒自己,之前的那些承諾可都完成了。
然而官家的承諾,卻還沒有兌現。
這種事當然不能直說,臣下對官家要賬,那可不太好。
但是這不妨礙這兩個家伙以退為進,拿話擠兌官家。
趙禎現在就是這樣,被范宇和楊惟德說的有些尷尬。官家心中確實生氣,但是生的是韓琦的氣。
你說你一個知諫院事,彈劾別人為什么就不查實呢?風聞奏事不是造謠,豈能張嘴就來。
因為這個家伙干的好事,現在讓趙禎尷尬,這豈能不讓他生氣。
“好了,我知道你們委屈。”趙禎無奈道:“你們做的很好,這水運儀象臺也非常精巧,確是非凡手段,才能成此重器。有功當賞,有過必罰,我會斟酌處置的。”
范宇立時道:“謝過官家,若非官家圣明,臣等怕是要受了小人的折辱。”
“臣拙于言辭,但實心用事還是可以的。臣能得遇官家這等明君,實是三生有幸。”楊惟德也拱手道。
雖然沒有當著官家趙禎的面,說韓一個字的壞話,但是這可比講壞話還嚴重。
一邊是竭盡全力做事的手下官員,一個是只動嘴皮子吆五喝六的官員。
帝王之道便是要講究制衡之道,雖然說什么樣的官員都要有,才能形成制衡。但是指指點點只動嘴的官員,還是少一些才對。
看完了水運儀象臺,趙禎便在親軍的護衛之下回了宮。
次日,官家趙禎便下了詔書,痛斥知諫院事無知失職,貶其為黃州通判。
原本一片大好的前途,卻是因為此事,使得韓琦前途未卜。
而從中得益的最大的人居然是包拯,從副知諫院之職直接就轉正了。
范宇早就看韓琦不順眼了,這個韓琦酷愛嘩眾取寵,每每非要語出驚人才肯罷休。
然而此人行事,卻是十分油滑善于鉆營。
一年之前,便嗅出蔡齊對于范宇這個異類皇親有意見,因此斷然上書彈劾。
而后,對于范宇也是稍有看不順眼便要彈劾。
如今范宇將這總惡心自己的家伙搞走,卻覺得這家伙終有一日還會卷土重來。
沒辦法,韓琦雖然人品不怎么樣,但卻是天圣五年的榜眼。
不但資歷深厚,而且在同年之中亦甚有人望。若是朝廷中樞有什么空缺的話,這家伙幾年后很容易就能回京任職。
范宇將鹿鳴報的林中友請來,將自己的一篇文章交給對方,要求刊登出來。
林中友看了范宇的文章,兩眼都直了。
“侯爺,不管怎樣,這韓琦都頗有才名,且是天圣五年榜眼。若是將其形容的如此不堪,有失官員體面,怕是會引起朝中公憤。”林中友有些擔心的道。
“林先生只管照我說的做便是,引起朝中公憤倒是不會。不過,定然會有人向鹿鳴報投稿,為那韓琦開脫。”范宇笑道:“如此,咱們兩邊便可以韓琦為由,好好的辯論一番。是他們這些家伙的體面重要,還是我大宋的國泰民安重要。是玩忽職守值得稱道,還是實心用事值得稱道。”
林中友雖然不是官員,但是當年讀書之時,也是有著一顆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抱負心。
只是后來因為生計,不得不成了安樂侯的槍手。
如今聽到范宇的這些話,卻是使得林中友全身發燙。之前的那些許擔心,完全都拋到了一邊。
“看來侯爺是要與之辯論,那我能為侯爺做些什么。”林中友有些按捺不住道。
范宇看了林中友一眼,“林先生自然也可寫文章與之辯論。只不過林先生要記住,你不可以替官吏們講好話。而是要替百姓們講話,使得百姓的要求上達天聽。鹿鳴書報社雇人打探民間的消息,可不是亂來的。林先生若是做好,不但沒有官吏敢為難鹿鳴書報社,甚至是見了你林先生,便會心生懼意。”
林中友聽了范宇的這些話,卻是心中激動。他倒是不在乎官吏們怕自己,而是在意這鹿鳴報的意義重大。即使自己沒有做官,只憑借鹿鳴書報社,自己也會名留青史。
“我明白了。”林中友緩緩點頭道:“我定然會用百姓們想說的話,去駁斥那些官吏們的歪論!”
讀書人就是讀書人,范宇只不過是大概提了一下自己的要求,這位林先生自己便已經提煉出來其中用意。
“林先生說的對,就是如此。”范宇肯定道。
范宇辦鹿鳴書報社,最早是要為自己發聲的,是被當成輿論武器來用的。但是如今,范宇要其為百姓們發聲,也是要用這等大義名分,去教訓那些官吏中的鉆營輩和既得利益者。
造成一種人人喊打的輿論形勢,便可在一定程度上,便得朝廷中的風氣有所改變。
這第一只出頭鳥的人選,但是韓琦。
天圣五年的榜眼又如何,一朝成名天下知,卻不是好名聲。
韓琦已經不是第一次在鹿鳴報上看到自己的名字,自打他向官家上書彈劾安樂侯之后,沒兩日便被登報了。
鹿鳴報中將其形容為無知人,只知悠游泉林不通實務,而且喜歡嘩眾取寵。
對此,韓琦雖然有些生氣,卻是并不在意。自己彈劾了對方,還能不讓對方過一過嘴癮嗎?豈不知越是如此,自己便越是名氣大增。
被一位皇親國戚如此痛罵,在士林之中便是美談。
只是當他接到了官家將其貶官的詔書之后,便又看到鹿鳴報上與自己有關的文章。
“韓琦其人,表面剛直實則狡詐,為邀名賣直之小技耳。此人待人圓滑,而于公務便極剛直。非其為君子,實則打造名臣之表征,以期登臨高位。其中算計,非常人所能為。若此君能任事,如此行事亦不為過。然其稍有挫折便心生意冷,更不通實務而心懷茫然。韓琦亦非別無長處,惟面目姣好耳…”
韓琦看到這里目眥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