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水運儀象臺這等國之重器動工組裝,范宇、楊惟德、許當三人都沒回家。
三人一同來到了汴河邊上,看著數百名工匠忙碌。
在造作院已經制造完成的巨大零件,被數十輛馬車陸續運送到汴河的岸邊。
還有一些工匠,正在汴河中打下粗大的木樁。
只是雖然已是晚上亥時,但是大宋的汴梁城卻并無宵禁之說。
汴河兩邊的游人百姓,仍舊并不算少。
看到造作院在汴河上施工,那些好事的家伙們,便也圍了過來。
免不了便有人問東問西,互相之間議論紛紛。
水運儀象臺這東西,在范宇看來沒有太復雜的東西,但是在這個時代,就是絕對的高科技。
司天監所選的這個地段,恰好也是汴梁最繁華的地段。
水運儀象臺這等測算四時國運的重器,當然是要讓大宋的百姓都看到,才能顯得大宋國運昌隆。
但是讓范宇覺得好笑的一幕卻出現了,隨著看熱鬧的人增加,便有許多頭腦活泛的小商販也過來兜售生意。
“甘豆湯、鹵梅水、雪泡縮皮飲…荔枝膏水、五芩大順散…清涼解渴提神敗火…”這是賣各色飲子的小販。
范宇看了一眼,便見那小販已經開了張,正給幾名看熱鬧的百姓端了碗盞。
楊惟德卻是有些看不慣,安裝水運儀象臺這等大事,卻成了鬧市看猴戲,實在有點不成體統。
“這些小商販,沒得半點規矩。”楊惟德皺眉道:“不如讓人將他們轟遠些,以免工匠們受了干擾。”
范宇卻是哈哈一笑道:“無妨,人家一不偷二不搶做的養家營生,只要不過分,你我何必管他。來來來,楊監事、許兄,你們想喝什么飲子,我請客便是。”
只是范宇這話剛落,旁邊不遠又傳來幾聲叫賣。
“乳餅、菜餅、千層餅…糖餅、月餅、熟肉餅…好吃不貴便宜實惠…”
范宇還沒回過神,后方又有人叫道:“賣饅頭!羊肉饅頭!魚肉饅頭!鮮香可口順嘴流油!”
楊惟德與許當兩人看向范宇,卻是臉上笑的捉狹。
“侯爺,下官想吃饅頭了,這可也由你請了吧。”許當嘿嘿笑道。
“我不吃饅頭,那乳餅倒是可以嘗上一個,只不知侯爺可否成全。”楊惟德也笑道。
說完,這兩人便哈哈大笑。
范宇也不以為意,叫來自己的護衛,“去,將這幾個小販的東西都包了圓,借旁邊店家幾張桌椅擺上。既然要吃,那大家便一同吃一些。今天跟著出來的,還有這些工匠們,本侯爺都請了。”
楊惟德與許當兩人沒想到,范宇竟然會如此做。
“侯爺真是大方的很,竟然要請這數百人吃小吃。”楊惟德不由好笑道。
他倒并不替范宇心疼錢,這些錢對于安樂侯來說,實在算不上什么。
許當卻道:“侯爺,這三個小販能有多少東西,只怕這許多人不夠吃啊。”
范宇看了許當一眼,點點頭,“你說的不錯,那便讓我的護衛再去買上來,都擺在桌子上。大家都用一些,這樣連夜趕工也有力氣。”
楊惟德恍然,“侯爺請客原來用意在此,難怪會如此痛快。”
范宇卻是笑了笑道:“這個錢,是要算到水運儀象臺的造價里面的。”
“這、這種事侯爺做了便可,何必要講出來。”楊惟德以為范宇年輕沒經驗,便小聲說道。
許當卻是好笑,“水運儀象臺都是侯爺捐錢造的,這算到頭還是侯爺掏腰包,又哪里有分別了。”
楊惟德哈哈笑道:“侯爺倒是真會和我開玩笑,我還以為侯爺占了朝廷的便宜,卻沒想到這里。”
“這倒不是開玩笑。”范宇掃了兩人一眼道:“你們且看,我們造作院的工匠們忙忙碌碌,而這些百姓卻是吃喝圍觀。我若是這些工匠,怕是心中會有不平,甚至是有些羞恥。若是如此想了,這工匠豈能將手中的活計做好?買些飲子吃食花費不了許多,卻是能使這些工匠們消去心中不平之意。在施工之時用心一些,豈不是值了。”
“侯爺心細如發,實非我等能及,確是如此。”楊惟德點頭,卻是不再覺得好笑。
許當看出來范宇另外的意思,不由開口道:“侯爺擺上桌椅,放置這許多各色小吃,怕是將這些圍觀的百姓也給饞的壞了。”
在岸邊,范宇的護衛們也已經擺好桌椅,提籃端筐的往桌子上擺放飲子和各種吃食。將數張桌子上面,擺得滿滿當當,香味都飄散開來。
范宇看了那些桌上的吃食,嘿嘿笑道:“我也正有此意,讓這些汴梁百姓們看著工匠們吃香喝辣。如此,這些百姓才知道,我大宋是重視工匠的。若是不能讀書當官,做個工匠也算不錯。”
范宇沒說出來的是,他想要改變大宋對于工匠們的態度。通過一些小事和細節,便可逐漸的撬動社會的觀念。
當大家覺得,做工匠就是應該吃香喝辣,那范宇的理科發展大計便也成功了。
此時那些干活的工匠們,也已經被分成了兩批,大家輪流換下來吃喝一些。
原本圍觀看熱鬧的那些汴梁百姓們,卻是看著造作院的這些工匠們吃喝各色小吃,瞬間便覺得自己手中的吃食不香了。
范宇自己取了一碗飲子,給楊惟德、許當兩人也取了吃食,三人便讓開桌子給工匠們吃喝。
這些工匠們往常可沒這些待遇,干活便是干活,哪里會有人如此破費。
從三人身邊經過之時,這些工匠們紛紛行禮,感激還談不上,但這可是發自內心的一種互相尊重。
這樣一來,工匠們的效率就變的很快,天亮之時,水運儀象臺在汴河上的平臺便已經打好。
范宇等人上去走了一圈,這橫跨汴河的平臺十分牢固平整,下面每根圓木樁都打入河底一丈多深,數十根木樁為基結實非常。
“侯爺,照這個速度,怕是兩日便可將水運儀象臺安裝完工了。”許當久在造作院,對于這些工匠們的速度已經能估計出來。
“這樣更好。”范宇點點頭,“如此便可去官家面前為大家請功了。”
范宇雖然大方,但不是個大氣的人,大方和大氣不一樣。
在官家面前請功這是一定的,但是既然他們這群被彈劾的家伙請功了,那么彈劾他們的人怕是就不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