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琳去傳旨,但是時間不長卻是帶了政事堂的呂夷簡與蔡齊兩位相公回來。
這政事堂的兩位相公過來還不算,樞密院的王德用與韓億也聞訊趕到。
官家趙禎一看,這倒是挺好,又等于是一場議事。
“中書舍人呢。”趙禎沒好氣的看著陳琳道。
陳琳也沒辦法,他只不過是去政事堂找中書舍人,卻是正兩位相公也在。只是詢問了幾句,便拉著他回了崇政殿。
“內臣剛到政事堂,便被兩位相公給拉了回來。”陳琳無奈道。
趙禎的目光轉向呂夷簡與蔡齊兩人,目露探詢之色。
呂夷簡上前一步,對趙禎躬身道:“官家,臣聽陳總管說,官家欲修建英烈祠,可否是真的。”
“此事自然是真的,這等事情豈有開玩笑的道理。”趙禎微微皺眉道。
蔡齊眉頭立時挑起,他斜眼看了范宇一眼,才冷哼一聲道:“官家莫要受那小人蠱惑,修建什么英烈祠。自李唐地方節度使坐大征戰不休,至有十國之亂,我大宋便奉行抑武崇文之策。立國至今雖不時有外敵滋擾,但是我大宋亦算承平繁盛未有內亂。而今官家修建英烈祠,豈不是又替武人張目,使之驕矜自大而生不臣之心。官家,此風不可長。否則的話,我大宋來之不易的盛世,怕是又要陷于戰亂紛紜之中!”
王德用與韓億兩位正副樞密使剛剛進了崇政殿,便聽到蔡齊毫不遮掩的話,表情甚為復雜。
韓億是進士出身,倒沒覺得蔡齊這番話有什么不妥。可是王德用卻是將門出身,他對于蔡齊的話卻是極其不滿。
“蔡相公,依你之見,我大宋的武人忠君為國拋頭顱灑熱血,死后使白骨露于野,皆是理所當然了?生來便應該血濺沙場馬革裹尸,最后死無葬身之地?”王德用的面色極其不善,恨不得上前給蔡齊兩耳光的樣子。
王德用的目光在蔡齊臉上掃過,兩人的目光對視到一起。兩人誰也不避讓,如同斗雞一般的彼此盯著對方的兩眼。
呂夷簡咳了兩下,對王德用道:“王相公,莫要君前失儀。”
范宇此時卻淡然開口道:“君前失儀的,怕是蔡相公吧。所謂的英烈祠,又非與活人爭權奪利,不過是給陣亡將士們建一處享受香火的安魂之地。若是連這也做不到,我大宋的將士們難道不會寒心?試問蔡相公,若是你為大宋嘔心瀝血最后伏案而死,朝廷卻是不聞不問是否妥當。若是有人要為蔡相公修個祠堂,朝中還有奸佞之臣跳出來阻攔,你若地下有知,是否會氣憤。”
趙禎和陳琳分別瞥了范宇一眼,這安樂侯的嘴真是太毒了,直接將這位蔡相公給咒死了。
蔡齊聽到范宇將自己做例子,張口慘死閉口修祠堂,再加個你若有知,被埋汰了個夠嗆。
他不是‘地下有知’,而是真的知,反正是有知。
堂堂的大宋參知政事,被范宇這個年輕小子當面往死里咒,卻偏偏還無法發作,這才叫窩火。
樞密使王德用卻是哈哈一笑,硬生生的將后面的笑意忍了回去。
只是他這么做,更是氣人。蔡齊的臉上陣青陣白,差一點便吐了血。
“安樂侯,你豈可如此指責蔡相公。有什么話,不可好好相商。如此含沙射影,便有些過了。”呂夷簡面色一沉,連忙阻止范宇的話。
范宇看向呂夷簡,拱拱手道:“呂相公,官家為何要修英烈祠,此事的因果你可知曉。”
呂夷簡遲疑了一下,便對趙禎躬身道:“官家,臣確是不知官家今日為何突然動意,要修這英烈祠。以往我大宋并未有英烈祠,也是一樣國泰民安。難道修了這英烈祠,便可使得國勢更進一步不成。”
趙禎看到呂夷簡詢問,便點頭道:“呂卿可知,那西夏的使節已經來到了汴梁。他隨車帶回許多我大宋陣亡于西夏的將士骷髏,將之贈予了安樂侯,以彰顯西夏之威。并恫嚇安樂侯,逼迫他勸朕將河西的新軍撤回。”
原來事情還有這么一層起因,呂夷簡卻是明白了一些。
“臣倒是知道那夏使入京,卻不知他竟先去拜訪了安樂侯,還做了這等讓人驚怖之事。”呂夷簡看了范宇一眼,又接著道:“但是此事,與修建英烈祠又有何關系,沒得虛耗國帑。”
范宇卻是微微皺眉,對于呂夷簡這等不將大宋陣亡將士當回事的態度十分不滿。
“呂相公,你身為大宋的宰相,難道就是這么看待我大宋陣亡的將士的?若是連這等保家衛國的將士都心生不敬,我不知呂相公你如何到了今日這等高官厚祿的。須知我大宋如今安穩非是平白而來,正是這些將士舍生忘死換來的。這些將士,生不與你等爭權,死后難道還不能有個享受香火,受人祭拜之地嗎?”
王德用是將門世家,最是感同身受。
“官家,安樂侯所說甚是。”王德用對官家趙禎躬身道:“蔡相公說,我大宋崇文抑武,對此老臣并無異議。只是這些忠勇義烈的將士皆已亡于陣前,如此難道還要抑嗎。”
蔡齊與呂夷簡兩位相公,聽到了王德用的這些話,卻是不太好再說什么了。
樞密使王德用說的一點也不錯,你說崇文抑武,那便崇文抑武,但是人都死了,你還要抑制個什么勁。沒事連死人都叫勁,還是個人嗎。何況這些死人也不是普通的死人,而是為了大宋的安危死于陣前的烈士,豈容輕侮。
蔡齊左右看看,見連官家都沉默下來,他還是有些不死心。
“我非是要阻止官家修這英烈祠,而是三司那里并不寬裕。”蔡齊卻是對著趙禎一拱手道:“修英烈祠所需應該不匪,臣的意思,是官家暫請沿緩些時日。待工部細細規劃,而后再由三司留出足夠的錢糧來,才好再修這英列祠。”
眼看著無法阻止,蔡齊便想著用出拖字決。他的意思也很簡單,那就是先拖上一陣,一拖兩拖,最后便可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