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沒有糧鋪的價錢作對比,范宇售糧必定會被人所詬病。
可是有那么一個一斤兩百文的黑心價格在前,范宇這一石一貫錢的價錢,就顯得尤其難得。
雖然饑民之中還有一兩個不甘心,可是絕大多數人都息了鬧事的心思,也鬧不起來。
“能、能不能,再便宜些…”一名老者遲疑問道。
張老丈立時大怒,指著對方大聲喝斥道:“你在想什么?這些糧食都是主家的口糧,看你們可憐,才會賣給你等,莫要得寸進尺。沒聽主家老太君說嗎,那糧鋪掌柜的來一貫半一石收購,都沒有賣他。你何敢還要我家公子再便宜些?良心何在!”
范宇拍了拍張老丈的肩頭,讓他先消消氣,轉向這些饑民道:“大伙兒也不用急著買糧,我先和你們說一件事。今日,我見草橋鎮上來的陳州逃荒之人越來越多,便去了西華縣里面見王主薄王大人。”
他頓了一頓,看到這數百人都在豎起耳朵聽著,這才又道:“在縣衙之中,商量了一個讓大家伙兒都活下去的辦法,知縣大人也已經同意。明日,王主薄就會帶人運糧過來。他會讓大家去修河堤挖水渠,干一天活,便會有一天的口糧。如此,大家伙兒也就能掙下口糧,在這年景不好之時活下去了。”
“我這可不是不想賣糧給大伙兒,若是誰還不信我的話,現在也可買糧,還是一貫一石的價錢,絕不少你一兩糧食。”范宇又講了一句道。
這下子,這數百饑民也都變的遲疑起來。
范小公子當面說的清楚明白,明天官府便會派人帶著糧食過來,征召人手修建河堤水渠。到時,自然就有糧食可吃,也能長久的活下去。
可萬一范小公子說的是假話,豈不是讓大家都白等了一天。有這一天的時間,范小公子再偷偷的將家中糧食運走,也不是沒有可能。
不過,一貫一石的價錢,確實還是相當有吸引力的。大家逃荒,多少懷里揣了幾個大錢,就是怕萬一最后要命的關頭,用來買口吃食延命的。此時湊出來,買下糧食一分,也是一樣。
當即,便有人取了身上藏著的銅錢,與他人一五一十的湊起錢來。
范宇看著場中的情景,便低聲對張老漢與陳老漢兩人道:“你們在院門外支上秤,賣出一石,便去里面糧倉搬出一石來,咱位絕不缺斤少兩。只是要記得一點,糧倉中的糧食,最多賣一半。”
“主家放心,我們知道輕重,這等事不是兒戲啊。也就是主家太好說話,放著大錢不賺平價賣給他們,不然這些家伙就吃屁吧。”張老漢忿然道。
陳老漢也嘆氣道:“這也是被逼的,一半天災,一半人禍。若不是那龐國舅,陳州怎么會弄成這個樣子。主家放心,我們定不讓你吃虧就是。”
囑咐完了這兩個老漢,范宇回頭去看義母李婆婆。
李婆婆一直在聽著范宇說話,這時才有機會開口。
“宇兒真是不簡單,你出身在這草橋鎮,卻能說出剛剛的那些安排,實在是屈才了。”義母李婆婆又是驕傲,又有點不開心的道。
范宇扶住義母的手道:“娘就不用夸我了,我是您的兒子,總是夸我,豈不是顯得偏心。”
李婆婆被范宇說的笑了,“做娘的哪能不偏心自己的孩兒?何況我兒辦事有禮有節,極有章法。雖臨危卻不亂,更難得是小小年紀,實是難為我兒了。”
“娘莫要再夸,不然我可要不知東南西北了。”義母夸自己夸起來沒完,范宇急忙岔開話題道:“娘,孩兒出去了許多,現在可也腹中饑餓。”
義母拉著范宇道:“娘就知道,娘早給你留了飯菜,就等你回來。”
母子兩人進去,在范宇家的門前,張老漢與陳老漢兩家人卻不得閑。
雖然饑民足有數百人,可是真能湊出錢來買糧的也不多,更多人都等著明天西華縣的安排。不到一個時辰,便沒人再提買糧之事。兩個老漢一算賬,這糧食不多不少,正好賣出了二十石。
當下進了院子,找到范宇將錢和賬都交了過去。
范宇對過賬,便對他們兩家人道:“大家也都辛苦了,早點回去休息。今日我所說的修繕河堤開挖水渠之事,都是真的。一天一個工一斤糧,與我這里相同。如果你們誰想去,我可和王主薄說上一聲。”
既然饑民已經有了安排,這兩家人再收留下去給自己修繕房屋對于范宇來說,便沒了必要。這草橋鎮應該不久就會離開,修繕了房屋自己也不會住多久。還不如將這兩家人遣散,更來得清靜。
可是張老漢與陳老漢兩人似乎會錯了意,兩人都露出大驚之色。
“主家,你可不能不要我們。你對我們兩家有大恩,如果不報答主家,這良心終究是過不去的!”他們兩人只是搖頭,說什么也肯走。
范宇苦笑,這倒好,還成了甩不脫的膏藥了。
不過,轉念一想,自己這邊也不是養不起,左右不過是些糧食。有些人手,卻也能做更多的事情,倒也不見得就是累贅了。
拍了拍腦袋,范宇道:“我不過是問問兩家的意見罷了,既然如此,那就安心住下好生做事便可。”
忽然想起一事來,便將張老漢叫住,“我這里寫一封信,還請張老丈出個人送到陳州,交到欽差大人的行在,一位名叫展昭的公子。”
張老漢暗中咂舌不已,我地個乖乖,主家看著年紀不大,這來往的人都有不小的來頭啊!又是西華縣的主薄知縣,又是欽差大人身邊的公子,真真的不得了!
范宇沒注意張老漢變的更加恭敬,而是取了筆墨去寫書信。
提筆寫字不難,可是寫起毛筆字來,卻讓范宇皺眉不已。毛筆字倒是練過,可是用起來并不習慣,一行字寫下去,歪七扭八十分難看。偏偏張老漢不認字還極力拍馬,不住的稱贊范宇寫的好。
好在撕了數張紙之后,范宇寫出來的字還勉強能看了,這才將書信寫完交給了張老漢。
次日一早,張老漢便讓自己兒子張田生回陳州去送信。
草橋鎮到陳州并不太遠,到了晚間的時候,正在聽包拯和公孫策商議事情的展昭,便接到了范宇的書信。
一行難看的字體入眼,展昭就是皺眉,不過看到上面寫著‘展昭大哥親啟’這六個字,便忍不住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