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宇只一句話,便將大伙兒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的身上。
就是范連,也皺著眉頭準備聽聽這與自己有關的隱秘之事。
“我爹在過世之前,曾拉著我的手言道。”范宇對著范連拱拱手,沉聲道:“二叔并非我范家親生,而是大父當年撿來的。若是你不信,自可問問姚老丈,我說的可是屬實。而今,你忘恩負義不說,還反噬范家,簡直令人齒冷。”
大父,就是祖父。
他這里不緊不慢的編派范連,卻將姚老漢等人聽的一愣一愣的。
范連看范宇臉色正經,并不象是假話,不由得看向姚老漢。
姚老漢急忙對著范連擺手,慌忙道:“宇哥所言老漢可并不知情,我家搬來之時,你已經會在地上跑了。”
范宇訝然道:“原來是這樣,那姚老丈可曾聽我大父說過,范連是撿來的?”
聽到這里,范連的臉色也已經急劇變化,面色忽青忽白愈發的顯出猙獰之態。
“小雜種倒是會編,你在這里信口胡柴些個什么!若再不滾,莫非真要讓我打斷你的狗腿不成!”范連揚著手中的棍子嘶聲叫罵,卻顯現出色厲內荏之意。
范宇急急的閃身到姚老漢身后,“老丈快看,這廝已是急了。若是我有什么三長兩短,定是他滅口!”
眾人雖然有些匪夷所思,但是看向范連的目光之中還是帶出幾分懷疑之色。
“你、你莫要血口噴人!”范連氣的頭頂生煙,卻也不敢再動棍子。
“呵呵,當年大父一定將你的身世告知過于你,只不過你現在裝傻而已!”范宇質問道:“我不信你沒問過,自己是從哪里來的。是不是還為此挨了一頓好打?最后大父拗不過,才將實情相告,你是撿來的!”
范宇這話一出口,不光范連如同天打雷霹,就是姚老漢等人,也都嚇了一跳屏住呼吸不敢作聲。
眾人心中都在打鼓,不是吧!此事好象我小時也問過,聽父母所說,莫非我也不是親生的不成…不對,家中那幾個猢猻我也是用這話唬的!
宋時不同于后世網絡發達,此等家中長輩被孩子纏不過的搪塞之言,少有與外人談及。范宇也知道姚老漢是后搬來的,這兩個因素相加,他才不擔心說破。
范宇不過是反潑范連一身臟水,總不能讓對方舒服了。
范連氣的語無倫次,“胡、胡說八道,怎么會有這等荒誕之事,你編派我!”
“是不是編派你,你自己心中清楚。”范宇只是淡然一笑。
自己可是被對方散布了惡毒謠言,當然自己也能胡編,這屬于以毒攻毒。至于這些觀望之人信不信,那可不是范宇考慮的。
斗口斗不過,范連氣急便要上前去揪范宇的衣領。
范宇身子靈活,急忙倒退避開,“范連,你不是我范家血親也就罷了,各過各的日子我也不管你。你不該肆意造謠,還搶奪我家田地房屋。今日之事沒完,我定會告官!”
聽到范宇的話,范連反倒是冷笑,“好,你這小雜種長本事了,你要去便去。”
有家不能回,范宇深深的看了范連一眼,向著鎮外的大路上行去。
姚老漢跺了跺腳勸道:“范連,你非要將事情鬧大不成。到時官府來了,你無憑無據,如何能強占宇哥家產?不如喊他回來,你將這宅子還他,讓宇哥也有安身立命之地。”
“他敢告我就是找死,由他去吧。”范連斜睨了姚老漢一眼,也轉身去了。
范宇走上了大路,卻犯了難。從草橋鎮到西華縣的路途也不近,地上走可是要走很久。此時頭上還頂著個大包,大太陽地里他又累又餓,可沒力氣走太遠。
正在范宇躊躇之間,從鎮子蹣跚走出一個手中拄著竹杖的老嫗。竹杖不時的點在前方地面,發出篤篤之聲。
這老嫗范宇也十分熟悉,正是住在鎮外破窯里的李婆婆。
李婆婆也是個遭遇可憐的,原本是鎮上大戶秦家的長輩。但是前兩年聽說秦家有了變故,這李婆婆就被趕出了秦家。逢此變故,李婆婆便搬到了鎮外的破窯洞去住。心情大壞之下,自艾自怨整日以淚洗面,兩眼也生出白內障變成了瞎子。
范宇的老爹范勝,當初就沒少伺候這位李婆婆。直到李婆婆被趕出秦家之后,范勝也不時的讓范宇給李婆婆送些衣物吃食照顧著。
因此,李婆婆與范宇很是相熟。
此時這位李婆婆一臉焦急,兩眼看不見,只能以竹杖探地前行,走的甚急。
“宇哥、宇哥,你在哪里?莫要讓我老婆子著急!”李婆婆聲音顫抖,顯是真心的替范宇急切。
范宇急忙上前,扶住李婆婆的手臂道:“婆婆,我沒走呢。”
李婆婆長出口氣道:“沒走就好,那范連可沒安好心。你若去告官,一定會被關入大牢。”
“為何,知縣老爺還能將我這告狀之人捉了去不成?”范宇忽然想起,自己走時范連臉上的冷笑,似乎對方有恃無恐。
“知縣老爺如何我不知道,但是范連已經買通了縣衙里的劉捕頭。若是你敢在縣衙外露面,便會被劉捕頭引進牢中,一直關到死。范連說你無依無靠,關入大牢便無人問津…”李婆婆聲音很低,卻讓人聽得心中發寒。
范宇打了個冷戰,追問道:“婆婆如何得知此事的。”
李婆婆嗤笑了一聲道:“范連前日里請劉捕頭飲酒,送劉捕頭出鎮子的時候正距我的窯洞不遠。范連對劉捕頭叮囑數次,還送了劉捕頭十貫錢,答應事成之后還有重謝!卻不知道老婆子正在道邊的樹后拾柴,聽了個正著。”
得知了這個消息之后,范宇嚇出一身冷汗。真是好險,如果自己真去了縣里告官,只怕見不到知縣老爺就會屈死在牢中。
范宇原本還想去討要一個公道,轉眼之間卻有些茫然了。
“有家不能回,卻連告官也不行,我到底何去何從啊。”范宇發愁道。
“宇哥,老婆子沒少受你一家周濟。你若不嫌棄,老婆子的破窯洞里不差你一個容身之地。”李婆婆很是認真道。
范宇沒得選,只得對著李婆婆拱手謙讓道:“這樣不太方便吧。”
沒想到的是,李婆婆卻笑著點頭道:“確實不方便。”
范宇覺得,自己被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