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一剪道人后,丁醒喚來丁塵之,給即將到來的戰事做了一番安置。
丁塵之并沒有要求跟隨丁醒,首先上宗沒有針對練氣期弟子的調令,其次即使丁塵之參戰,也幫不上丁醒大忙,反而會束縛丁醒手腳。
在戰事期間,丁塵之的責任是守護領地與莊民,而不是與魔修搏命廝殺。
“上次魔修大軍出動,還是在十年前,當時戰事持續將近一年才結束,這次應該也差不多,阿醒,魔修最擅斗法,你萬事要小心。”丁塵之經歷過一次魔災,他把自己的所見所聞事無巨細都告訴了丁醒,希望能給丁醒一點經驗幫助。
丁醒見他一臉憂慮,情知他在擔憂自己安危,畢竟這是大規模戰役,再強的高手也有隕落風險,月醒酒莊剛剛才建立,如果自己隕亡戰場,剛剛見著曙光的丁家,肯定就要灰飛湮滅。
“伯祖放心,不論戰況有多兇險,我都有把握全身而退,不會有任何閃失。”丁醒有月紙門保護,即算將來在戰場上斗不過魔修,他自認逃跑還是沒有問題的。
但不管丁醒如何安慰,丁塵之都無法心安。
丁醒見狀就不再多聊魔修,轉而詢問起酒莊事務來:“當初我離開金露酒莊,南下卷塵山時,曾經把桔園委托給一個叫方蓮姑的傭民,她的消息你打聽出來了嗎?”
丁醒從十二歲進入金露酒莊,十八歲離莊,期間認識的莊民不算多,方蓮姑是寥寥幾個讓他惦記的人。
丁塵之搖頭說:“當初金露酒莊一夜破敗,傭民們害怕惹禍上身,全都重新做了散修,他們精于明哲保身,慣于藏匿形跡,方蓮姑也是這樣,她已經有好幾年沒有露過面,估計是離開巍國了。”
當初與丁醒有交情的莊民,還有伍長歲與伍長齡兄弟,舉家遷入滄霞派下轄的玉珠酒莊,丁塵之給他們下了請帖。
小伍兄弟有位姑姑嫁入玉珠酒莊,他們當年贈送給丁醒的‘珍珠滿堂春’就是產自此莊,雖是寄人籬下,卻沒有戰亂危險,他們就不準備搬來冰華山,但為了增進兩家情分,他們希望膝下子女能與丁家子弟聯姻。
不過這些事情,丁醒是不會管的,一概交由丁塵之處理。
把諸事安置妥當,隔日丁醒北上魔渡口。
途中遇上許多外莊同門,這一次,上宗把征調令發給駐扎冰華山的所有玄胎修士手上,有一個算一個,接到調令以后,必須在三日內前往魔渡口參與守衛防線。
數月前,丁醒曾經前往風暴區采摘雪蓮花,親身經歷過這里的險惡環境。
整片風暴區,就是一條綿延無際的旋風帶,常年累月都在吹刮螺旋狀的風浪,把冰華山分為南北兩段。
但是等丁醒趕來時,赫然發現天地已經逆轉,他視線所至,再也看不見一絲一毫的沖天旋風,曾經的風暴區域消失無蹤。
萬里晴空下,只剩一條黑水長河,水質漆黑似墨,給這方冰天雪地的世界里,注入一抹醒目黑色,也好似一條龐廣身軀的黑龍,橫亙在冰華山中。
但見那河面上,漂浮著一座座冰山冰峰,從西向東緩緩流動。
丁醒遠望著這一幕新奇景致,心里疑云重重,百思不得其解。
墨河從何而來?
風暴又為何會消失?
難道是某位紫府祖師,施展大神通術布置了什么法陣不成?
丁醒自己找尋不到答案,便跟著同門隊伍,涌去了墨河岸邊。
原本的魔渡口早就不見蹤影,瓊臺派弟子沿著墨河南岸,建起一座座臨時行宮,丁醒朝著東面眺望,見宮殿群綿延幾百里,巍國七派貌似都在岸邊安營寨扎了。
他目光又跨越百里寬的河道,瞄向了對岸,同樣是建筑林立的壯觀一幕,但那些建筑魔氣滔滔,一看就是魔域修士的地盤,他們竟然隔著墨河與巍國七派對峙。
丁醒越看越迷糊,心想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巍國與魔域是死敵,雙方只有一河之隔,隨時都能展開跨河沖鋒,在河兩岸開辟洞府,豈不是在豎立活靶子,讓對方攻搶嗎?
“丁師弟,到這里來!”
丁醒正納悶之際,忽見伊繼才站在一座石殿前,招手朝他呼喊。
他心里有太多疑惑需要找人打聽,當即移步過去。
在場除了伊繼才與牧野玲夫婦,還有七八位外莊莊主,他們正手指墨河議論紛紛,神色俱是一臉亢奮,仿佛是遇上什么美差一樣,閑聊時怎么也掩飾不住喜意,也根本沒有大戰前的緊張感。
“伊師兄,牧野師姐,這里發生了什么?風暴區內怎么忽然冒出一條大河來?”
“大家都在奇怪呢!幾天前風暴區還沒有消失,一夜之間突然翻天覆地!”伊繼才畢竟是做過內門弟子,雖然現在被驅逐,卻仍舊有打聽消息的渠道。
他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排白玉樓閣,又說:“我剛才去找了以前在上宗的一位師兄,他是大祖師爺的徒孫,據他透露,這一條墨河,是上古墨雨門留下的非攻酒河,丁師弟你擅用紙器,又在月紙國闖蕩過,應該聽說過‘墨雨門’吧?”
丁醒前所未聞:“照伊師兄的意思,墨雨門與一紙派有關聯嗎?”
“關聯那是極大啊!”伊繼才感嘆一聲:“一紙派與墨雨門法出同源,一個駕馭紙寶,以月為法,又叫月紙派,另一個駕馭墨寶,以酒為法,又叫墨酒門,但它們教義不同,一紙派主張積極出世,門徒在月紙國傳道,墨雨門主張無為避世,門徒隱居在冰華山里。”
丁醒心想,有紙寶,又有墨寶,是不是還有筆寶與硯寶呀,但無論什么寶,它們的根基應該都是篆文與卦法,這才是同源之處。
“后來,一紙派與墨雨門遭遇了大仇家,一紙派偏愛招搖過市,最先被誅滅!”伊繼才繼續講:
“墨雨門徒不喜殺伐,就在冰華山擺下了一道‘非攻酒陣’,就是這一條墨河,此陣原本威能詭異,倒是把仇家攔截在山中一時,但那仇家在攻滅一紙派后,采用借力打力的戰術,尋來一堆紙器,最終把墨河封印在了冰山底下,以前的風暴區就是紙器禁制散發的余威所導致。”
丁醒聽罷恍然大悟,原來山中風暴不是天災,而是人為搞出來的,“既然墨河已經被封印起來,怎么突然又現世了?”
他話音剛落,只見南岸驟閃一團金光,沖天躥起,飛向墨河上空,扎入河面的一座冰山當中。
這金光一起,北岸一團血云也聞風而動,尾隨金光之后,沒入同一座冰山不見蹤影。
伊繼才旋即壓低語調:“那金光正是咱們大祖師聞道凡,他老人家親自出手探測,原來,冰山底下流躥來一大群書蠹蟲,把當年封印墨河的紙器給吞噬一空,紙器一毀,墨河就從地底噴涌而出,也導致‘非攻酒陣’重現冰華山!”
丁醒登時一驚,書蠹蟲?
他立刻聯想到九宮洞府的蟲群,數月前被他使用蟲兒淚熏到中宮的冰井內,全部流躥去了地底。
他以為地底深處存在某種冰花冰果,想不到竟然還有封印墨河的紙器,如果伊繼才所言不假,那墨河豈不是被他給無意間解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