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嘟!”蘇明喉結滾動,吞了口口水。
他感覺嘴唇略微干燥,舔了舔,然后用力搖頭,“沒…沒有!”
“哈哈哈!是假的哦,瞧把你嚇的,真的我留在東陽島那里了。”夏曉瑜笑道。
蘇明眉頭一皺,盯著那個錄音機看了一會兒,開口道:“我愛喝茶。”
——錄音機發出了聲音。
確定了,這錄音機是真的無疑。
這一回輪到夏曉瑜表情僵硬了,她愣了一下,裝作疑惑地看向手中的錄音機,不解道:“嗯?怎么回事?怎么還會自動說話,難道我換錯了?”
蘇明嘆了口氣,懶得去拆穿對方。
他猜到為什么夏曉瑜會隨身攜帶真的錄音機了,或許她的確也在調查七局放了一個假的錄音機,但夏曉瑜知道自己身上帶著的這個錄音機是真的,這一點是確鑿無疑的。
蘇明不覺得夏曉瑜這種行為有什么不對,反而覺得夏曉瑜做得很好,顯然她在調查局留下假錄音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決定,誠實錄音機作為一個因果收容物,對神秘之眼成員的威脅是巨大的,如果把真的留在調查七局,那么真的誠實錄音機很可能遭到破壞。
想要破壞錄音機并不需要多復雜的操作,對方只需要派出一個等級較高的干部,就能正大光明地破壞錄音機。
大概就是想到了這一點,夏曉瑜才隨身攜帶真正的錄音機吧。
“很聰明哦。”蘇明夸獎道。
“嗯?聰明什么?”夏曉瑜眉梢微微上挑,作無辜不解狀。
看得出她在某些時候演技還是一流的,但這種演技在蘇明面前無效,而且蘇明也知道夏曉瑜知道這種演技是無效的,這算是一種默契的交互游戲。
“托你的福,我忽然想到了一些事。”蘇明揀過身邊的衣服穿上。
就在剛才,蘇明忽然覺得隊長說的那些情況有點不對勁。
因為重男輕女,所以姐姐發了瘋和愛之惡魔交易,殺掉了父母,卻留下了弟弟。
可為什么殺掉父母后,卻要留下身為弟弟的江益川呢?
普通人對這個問題第一印象很直接,答案也很容易聯想,答案就是江雪櫻憎恨思想落后,重男輕女的父母,但對身為受益者的江益川卻沒有太大的憎惡,因此殺死了父母,卻讓自己的弟弟活了下來。
這個解釋聽起來好像挺合理的,稍微仔細想想似乎也沒什么問題,
一切看似很正常,但蘇明覺得細節上存在一些小問題,那就是動機不對。
一個人選擇報復的方式往往是有規律的,它往往和當事人所受的壓迫方式有著密切關系。
如果是在職場中受到打壓,那報復的人心中的最優解往往是用相同的方式報復回去,思考方式往往是“你讓我降工資,我就讓你丟工作!”,而不是“你讓我降工資,我要剁你一條胳膊。”。
如果是上的傷害,那么報復者也往往要以上更大的傷害進行回報,如果是精神上的傷害,報復者也往往選擇精神上的傷害,除了這些常規報復之外,其他不同類別的算是額外的情緒上的宣泄。
他們之所以要那么做,是因為復仇者內心有著要讓對方對自己當初的痛苦感同身受,或者對當初作出的具體事件后悔的潛意識。
只有在用常規手段無法完成報復的情況下,人才會采取最終暴力手段——殺戮。
只要江益川的父母沒有重男輕女到虐待江雪櫻的地步,那他們的父母對江雪櫻就不存在極端的精神壓力,而弒親這種行為明顯是失了智的情況,如果不是他們的父母對江雪櫻造成了極端的精神壓力,就是江雪櫻徹底瘋了。
她僅僅因為父母優待弟弟,就對有恩于她的父母施加了無法挽回的最終暴力,謀殺!
但如果是這種情況的話,蘇明覺得江雪櫻的做法有些違和…她不應該留下江益川,她怎么說也應該先殺掉江益川,用這種做法讓雙親精神崩潰,再之后,才實施殺害。
因為在江雪櫻瘋掉這個前提下,對錯邏輯已經完全錯亂,否則她絕不可能殺掉生她養她的父母。
而這種大腦的失常,讓主導江雪櫻行為的因素,變成了自身的主觀感受,于是父母讓她感到難過,她就要殺死父母。
但這樣一來,她也不該寬宏大量地留下無辜的江益川,江益川身為分走父母大部分寵愛的兒子,絕對會是姐姐的嫉妒對象,他應該先被殺才對。
所以…殺人順序有點問題。
如果江雪櫻沒有徹底瘋狂的話,那她除非遭受了被虐待這種程度的傷害,否則沒理由直接殺死雙親,而且和愛之惡魔交易顯然是多余的一步,一個心存殺念的人想要殺死兩個普通人實在是太容易了,更何況還是朝夕相處的父母。
但如果江雪櫻徹底瘋了的話,那她就不應該留下江益川,江益川是對她雙親的最佳折磨道具。
想到這一步,蘇明搖了搖頭。
現在的線索太少了,光憑目前這些情報無法推斷出更加合理的動機,但如果沒有其他附加條件,蘇明覺得重男輕女這個動機絕對不成立!
如果是虐待或是長期冷暴力倒是有可能出現現在的結果,但那樣江雪櫻也沒理由用這種扯淡的動機來搪塞江益川。
蘇明覺得這場悲劇的情感關系很復雜,或許有隱情。
他覺得自己得去找一下江益川!
“虐待?怎么可能,我爸媽從來沒有虐待過她,甚至連她說的重男輕女我都感覺不到,爸媽一直對我們都很好,他們都是社會高薪人士,吃的喝的用的從來都不缺,父母親的遺產即使到如今我都沒用光,重男輕女…這只是她瘋狂之后的臆想罷了。”
江益川一邊說,一邊處理著砧板上的蔬菜,他知道蘇明問他這樣的問題是因為什么,坦白說,蘇明的多管閑事讓他覺得厭煩,就和沒有交易之前,還能對他產生正面情緒的部長一樣。
真是奇怪,有時候明明對方是為了你著想,但對方的行為卻會讓你感到無比煩躁,所以這到底算不算對方在幫助你呢?
江益川不知道,他現在已經沒有途徑去獲取答案了,不過這也無所謂,因為他的目標從來只有一個。
蘇明咀嚼著江益川的回答,對方的語氣很平靜,聽不出具體的情緒,但蘇明從內容可以感覺到江益川并不想進行這種話題。
“那一天具體是什么樣的,隊長你能說一下嗎?”
即使明知江益川不知道答案,但蘇明硬著頭皮繼續追問。
“不用質疑,我親眼看見她殺了爸媽。”
“她當時對你說了什么?”
菜刀碰撞砧板的聲音停止了,蘇明抬頭望向江益川的背影。
他知道自己這樣問是在逼迫江益川回憶那些痛苦的事情,但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當時的具體情況。
過了幾秒,切菜的聲音重新響起,菜刀落下的頻率穩定如一。
“從小時候開始,他們給你的愛就比給我的更多——這是當時她說的第一句話,然后我問為什么,她說如果想殺她的話就來吧,她會等著我。之后我的雙手和雙腳就骨折了,然后她離開了。
我沒有省略什么,當時發生的事情就只有這么短,我看到她殺死了父母,然后說完這些話,她就離開了。”
蘇明眉頭皺得更緊了,他本以為能在江益川這里得到強化動機的情報,結果聽完之后,發現江雪櫻展現出來的殺人動機更薄弱了,單從江益川的描述中,蘇明甚至感受到了江雪櫻當時十分冷靜。
古怪。
實在古怪。
各類蔬菜被切碎攪拌在一起變成沙拉,江益川將其中一份端到蘇明面前,最后在他對面坐下:“別妨礙我,我沒多少時間了,我已經盡可能付出足夠多的代價,不能再變強了…但她還在變強,所以這是最后的機會。”
蘇明低頭盯著手里的沙拉,心想自己無法在江益川這里得到更多了。
想知道答案,他必須從其他的渠道尋求。
“隊長我先走了。”蘇明放下沙拉,起身往門外走去。
“雖然你可能不信,但我覺得當年的事沒這么簡單,我要去調查清楚…那么,再見。”
門砰地一聲合上,江益川望著玄關的方向看了幾秒,低頭吃起自己的沙拉來。
他知道蘇明想錯了,有些事情并沒有他想的那么復雜,真相就是這么簡單枯燥,沒有道理且完全失常。
畢竟這個世界本身就是瘋狂的,他早就知道。
真相到底是什么?
如果隊長真的沒有漏說什么,那往事存在隱情就不是他單方面的猜想了,蘇明完全可以斷定,真相絕對和江益川所想的不一樣!
但他需要證據,光憑感覺無法說服隊長,看得出復仇的執念已經在他心里深深扎根,根深蒂固了。
時間太過久遠,活下來的人又只有江益川和江雪櫻,除了江益川之外,似乎只能去問江雪櫻了,但這顯然不可能做到。
當年這場兇案應該有檔案吧?問部長索要的話應該能拿到。
但從那些檔案里又能看出什么呢,那些檔案隊長一定已經翻看過無數遍,自己可不比對方聰明多少。
不過…還是看一看吧。
蘇明拿起手機正準備給希爾薇打電話,忽然想到了他可以問的還有一個人。
不對,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惡魔。
愛之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