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甜已經很多年沒來這座小城。
眼前的一切熟悉而又陌生。
抬頭看向天空,碧藍的蒼穹,云淡風輕。
這和她印象中完全不同,印象里天空總是灰蒙蒙,雨天過后,因為雨水的沖刷,墻角邊上堆滿細長的煤灰。
所以她不喜歡這個城市,她想著法子想要逃離這個城市。
“滴滴。”一輛出租停在了田甜的面前。
田甜也沒多想,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請問,要去哪里?”司機問道。
田甜聞言愣住了,她沉默了好一會才說了一個地址。
因為她已經忘記了家在哪里,所以只說了一個路口的名字。
司機師傅很快就把田甜送到了目的地。
站在路口,看著馬路兩邊蕭瑟的色木槭,田甜精神一陣恍惚。
前二十多年,她走過這條路無數次。
雖然現在是冬季,但是腦海中卻不自覺地浮現出秋季的模樣,綠的、紅的、黃的…
以前不覺得,現在忽然發現是如此之美。
田甜拖著行李箱,沿著路邊緩緩往前。
她一邊走,一邊打量著四周。
原本模糊的記憶漸漸地變得清晰起來。
周圍的一切基本沒變,還是她離開時的模樣,讓她有些恍惚仿佛就在昨日。
她甚至記起兒時用鉛筆刀在墻上留下的一刀劃痕,雖然現在已經被粉刷上了一層白石膏,不過白石膏脫落的地方,留在紅磚塊上的劃痕依舊清晰可見。
她輕輕摩挲著,仿佛又回到了兒時。
“甜妞,快一點,在后面磨蹭什么?你媽已經燒好飯在家等我們了。”
她恍惚看到馬路前一位身材挺拔的中年人,推著一輛黑色的二八大杠,回過頭來一臉溫柔地向她招呼。
“馬上來。”她恍惚道。
可等話出口,才發現一切只不過是她的錯覺罷了。
她放下手,拖著行李繼續往前。
路的兩邊建筑是那么地熟悉,讓她感到意外地親切,但同樣地,卻又讓她膽怯。
她不知道應該怎么去面對父母,怎么跟他們解釋這么多年為什么沒有回來。
還不都是因為徐國棟,都是因為他,我才不愿意回來,田甜心里這樣為自己開脫,然后人變得輕松起來。
越這樣想,她越覺得沒有錯。
她一向就是這樣的人。
找到借口的她,不再膽怯,步伐輕快了許多。
“有人在家嗎?”田甜站在院門外喊道。
她打量了一下四周,感覺跟記憶中沒多大區別,除了更加老舊了些。
等了一會沒人回答。
于是再次大聲問道:“有沒有人?”
這一次終于有人回答了。
一個特別蒼老的聲音。
顫巍巍地問道:“是誰呀?”
可是這個聲音雖然蒼老,但是卻無比的熟悉,所以田甜立刻下意識地回答道:“是我。”
然后反應過來,又趕忙補充道:“我是田甜。”
“田甜?”屋內那蒼老的聲音有疑惑,有驚訝,更有喜悅。
很快院門被打開,一位佝僂著身子的老人出現在了田甜的眼前。
看著眼前的老人,即使沒心沒肺的田甜也不由感到鼻子一酸。
“媽。”
她飽含感情,無比復雜地叫了一聲,她不知道此刻怎么表達她的心情。
有高興、有難過、或許還有些內疚…
“田甜?”
徐蘭英瞇著眼睛,滿是期待地問道。
她年輕的時候眼神就不太好,現在就更不好了。
“媽,是我,我回來啦。”田甜酸著鼻子道。
她沒見到母親已經老成這番模樣了。
徐蘭英湊近前,終于看清了田甜的長相。
是她女兒沒錯了,除了成熟了些,跟過去沒什么兩樣。
“回來就好,快點進來。”徐蘭英一把拉著她的手,把她給拉進院子里。
田甜抬頭看向院中的棗樹,比印象中又更大了些。
“吃午飯了沒有?”徐蘭英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吃過了。”田甜回過神來,趕忙說道。
“吃過了啊。”徐蘭英好像有點失望。
“那你先坐吧,我給你倒杯水。”徐蘭英又說。
“媽,不用麻煩,我爸呢?”田甜仿佛不經意問道。
“你爸?”徐蘭英愣了一下。
然后才幽幽地道:“去年已經走了。”
“走…走了?”田甜臉色蒼白地問道。
她隱約有些不好的預感,那天發生的事,她一直以為那天只是她的幻覺。
難道真是父親?
是責怪她這么多年不回家嗎?
“爸他是怎么走的?”田甜臉色蒼白地問道。
“人老了,自然就走了。”徐蘭英神色很平淡地道。
然后又道:“你先坐。”
接著蹣跚著回屋去給田甜倒水去了。
田甜坐在之前徐蘭英坐的藤椅上,呆呆地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直到徐蘭英端著個搪瓷缸出來。
“喝點水吧,是溫的,正好一口喝。”徐蘭英細心地道。
田甜伸手接了過去。
看著手中因為陶瓷脫落,如同斑禿一般的搪瓷缸,終于忍不住難過起來。
徐蘭英從屋內端著了個小矮凳,坐在旁邊靜靜地看著她。
“媽,你干什么?”田甜語帶哭腔地問道。
“沒什么,好些年沒見你了,媽就想看看你。”徐蘭英笑著說。
“媽,你為什么不說我,罵我?”田甜問道。
她都已經想好了理由,沒想到徐蘭英根本一點沒有責怪她的意思。
“怪你,罵你又有什么用呢?終究是你自己過日子,我已經老了,日子也不多了,能再見到你,我已經知足了。”徐蘭英平淡地道。
“媽。”田甜終于忍不住,一把摟住徐蘭英放聲大哭起來。
“好了,都多大年紀了,不要再跟小時候一樣。”徐蘭英輕輕拍著她的背道。
“媽,對不起…”田甜哭著說道。
“你是我女兒,你跟我有什么好說對不起的。”徐蘭英道。
“我不聽話,我任性又自私,讓你跟我爸…”田甜哭著說。
“那是因為我們沒把你教好,是我們的責任,所以你沒對不起我們,你對不起的是國棟…”
“媽,徐國棟他…他…他還在學校教書嗎?”田甜放開母親問道。
“早就不在了,你走后不久,他就辭職回老家去了。”徐蘭英說道。
田甜聞言松了口氣,她還真的有點怕見他。
就在這時,徐蘭英又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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