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小云沖進屋內,正好有兩個人背對著門站在門口,遮住了她的視線。
“你是誰啊?”梁小云焦急地問道。
然后不等他們回答,立刻伸手扒拉開他們,看向床鋪的位置。
見兒子完好無損地坐在床上,露出開心的笑容,梁小云先是松了口氣。
這才把目光轉向坐在床位的人。
可等她看清床位之人,她感到大腦一陣暈眩,向后倒去。
然后她感覺被人給扶住,并且耳邊傳來吵雜的聲音。
“老婆…”她隱約好像聽見了丈夫的聲音。
“沒死,大概是因為你突然出現,刺激到她了。”又有一個不熟悉的聲音道。
“先把她放床上吧。”另外一個陌生的聲音道。
“媽媽,媽媽你怎么了…”兒子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小軒?小軒…”
聽見兒子緊張而帶點哭腔的聲音,她心中一緊,整個人仿佛都清醒了許多,掙扎著睜開眼睛。
“小軒,小軒?你怎么了?”
她意識恢復過來,感覺人躺在床上,于是一骨碌爬了起來。
然后她愣住了,揉了揉眼睛,喃喃地道:“小軒,我大概太想你爸爸了,竟然看到他站在我的面前。”
“媽媽,爸爸就是站在你面前啊。”
程文軒伸手拉住站在床邊的程海濤的手。
梁小云看著他們拉在一起的手,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哆嗦著把手伸向前,可卻又有點害怕,生怕一切都是假的。
就在這時,程海濤拉著兒子的手,主動搭在了伸過來的梁小云手背上。
“老婆。”
程海濤咧著嘴,一臉憨厚。
感覺到手背上的溫潤和暖意,梁小云呆住了。
過了好一會她才反應過來,難以置信地問道:“海濤?”
“嗯,是我呢?”程海濤點了點頭。
“你…你沒死嗎?”梁小云有點迷糊了。
丈夫沒死,那之前推進火葬場的是誰?
不過也不對啊,雖然從樓上摔下來,但也不至于摔個稀巴爛,那模樣她還能認錯不成,何況還有程海濤的同事們,都認錯不成?
“對啊,我的確死了,不過我遇到了神仙,神仙讓我回來見見你們。”程海濤依舊憨厚地笑道。
“見見我們?那你還要離開嗎?”梁小云臉色慘白地問道。
“對啊,我已經死了呀,見過你們后,我就要去地府了。”程海濤有些傷感地說道。
梁小云忽然跳起來,劈頭蓋臉地就打。
“你逞什么能?”
“你逞什么能?”
“你不知道你有老婆孩子嗎?”
“你不知道小軒他需要你嗎?”
“你走了,讓我母子兩個可怎么活啊?”
她一邊哭喊著,一邊瘋狂地拍打。
“爸爸…”
“媽媽…”
小小年紀的程文軒還有點搞不懂這是為什么,也跟著大哭起來。
何四海和關道恒一起退出了門外,并且順手把門給帶上。
“有煙嗎?”關道恒問道。
“我不抽煙。”何四海搖了搖頭。
再說引魂燈放在了屋內,現在的關道恒,給他煙,他也抽不了啊。
不過很顯然,他自己并沒有意識到,嘆了口氣,然后在門口蹲了下來。
“我跟我老婆是高中同學,長得也不算好看,人也很笨,只上了個二本,我那時候人很帥,又聰明,很多聰明又漂亮的女孩子喜歡我…”
“因為我爸經常說,漂亮的女人不顧家,當年我媽就是這樣跟人跑了,所以我選擇了她,她性格溫和,沒什么主見,對我更是一心一意,我說什么就是什么…”
“可說實在的,男人就是賤,誰不想自己老婆又漂亮又賢惠,所以明明是我自己的選擇,婚后我卻又各種嫌棄,特別是我越來越成功…”
“可是她性格真的很好,從來不跟我爭,我說什么,她都笑顏以對,我在外面打拼,她就在家照顧孩子和老人…”
“對了,我有個兒子,比程大哥的兒子要小一些,不過今天也六歲了,明年就是上一年級了…”
說到兒子,關道恒露出一絲笑容。
“我死后才發現,我最放心不下的是他們母子二人,特別是那個傻女人,一個多億的債務,竟然有膽量承接下來,真是沒腦子,我都死了,不知道申請破產嗎?這么多錢,她一輩子也還不完啊…”
關道恒嘴上各種嫌棄,臉上卻露出溫柔。
也許這才是真正的夫妻。
要不然關道恒也不會因為執念而逗留在人間,早就拍拍屁股回歸冥土了。
反正人死債消,哪管洪水滔天。
此時屋內的哭聲已經小了下來。
然后門被打開了,程海濤一家三口站在門外。
“神仙大人…”梁小云有些忐忑地叫了一聲。
站在旁邊的程文軒有些好奇地看著何四海。
原來神仙就長成這番模樣?跟他想象中的一點也不一樣。
“別叫我神仙大人,我姓何,叫我何先生吧。”何四海道。
梁小云還想再說,程海濤提醒道:“還是讓神仙大人進屋說話吧。”
“哦,對,神仙大人,您快進來。”梁小云反應過來,趕忙招呼道。
聽她依舊稱呼自己為神仙大人,何四海也沒再糾正,直接跨步走進屋內。
關道恒下意識地也跟著進了屋。
因為引魂燈的關系,在梁小云和程文軒的眼中,他仿佛是憑空出現一般。
“這…這是…?”梁小云一臉詫異。
她忽然想起,剛進家門的時候,好像是有兩個人在家,不過,剛才怎么就見到一個?
“這是我死后認識的關…”
“我們是死后認識的朋友。”關道恒打斷他道。
梁小云聞言詫異地看了丈夫一眼。
行啊,生前沒見本事,死后竟然能認識這樣一看就是精英的上層人。
“你有跟你老婆說嗎?”何四海也沒多廢話,直接向程海濤問道。
程海濤聞言,臉色變得蒼白起來,不安地搓動著雙手。
雖然是他的心愿,但是他真的說不出口。
雖然他也是為了母子二人,但是對兒子來說太殘酷了。
對梁小云來說,同樣殘酷,兒子幾乎是她的精神支柱,要讓她放棄兒子,她恐怕會瘋掉,而且梁小云基本上是不可能同意他的做法。
但是做不做是一回事,說不說是一回事。
執念就是執念,不說出來,他將會永遠都留在人間,除非哪天他想通了,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