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振興住的地方，不像張國軍那樣臨街，離著街面還有一段距離。
他拎著菜籃，在村里七繞八繞地往外走。
路上遇見熟人，都笑著招呼，有的還跟他開一兩句玩笑。
“振興，你這么大的一個老板，還親自買菜啊？”
“我這么大的一個老板，還親自吃飯呢。”
“振興，你不愧是做生意的，嘴巴真是會說。”
年輕的時候，總想走出村子，覺得村子太落后了，村里人文化水平太低。
可等人到中年，卻總是想要回到村子里，回到過去，看到什么都覺得親切。
嚴振興很喜歡這樣的生活，這也是他每年都堅持回來的原因。
一路走走說說，等來到街面上，很多人都已經拎著菜籃回去了。
不過沒關系，買菜的都還在，馬上就要過年了，很多買菜的一賣就是一整天，不像過去早早地收攤。
“這個，這個酥肉好吃，你喜歡吃。”
“還有這個炸丸子也來點。”
“呵呵，不是姐妹，她是我女兒。”
“保養得好，哪有，哪有…”
“我們兩個是不是很像？謝謝你夸獎，老板，再給來一斤鴨鎖骨，多放點辣。”
“妞妞，付錢。”
顧春雨一路走來，逢攤必逛，總要跟攤主聊上兩句。
當然也會買些東西。
“媽，你買這么多干什么？”
“都是你愛吃的。”
“你怎么知道？”
“小傻瓜，因為我一直都在你的身邊啊，自然知道你愛吃什么了？”
“真的？”嚴秀影驚喜問道。
然后臉頰微微紅了起來。
“當然，詭的記憶都很短暫，很多事情時間一長都不記得了，不過你愛吃什么，媽媽還是記得的。”
嚴秀影聞言悄悄松了口氣。
“媽。”
“怎么了？”
“你…你…”
“有什么話不能跟媽媽說的？你想說就直接說。”
“你為什么不去見爸爸？”嚴秀影鼓起勇氣問道。
顧春雨聞言沉默了下來。
見顧春雨不說話，嚴秀影也有些慌亂，趕忙說道：“對不起。”
顧春雨聞言才回過神來，看向嚴秀影，笑著搖了搖頭道：“跟你沒關系。”
“那…”嚴秀影張了張嘴，想要問她不見爸爸的原因。
甚至還腦補出來很多劇情出來。
比如當年因為爸爸和媽媽吵架，媽媽才因為上班不小心，造成事故丟了性命，甚至有可能是自殺的，越想越多，腦補越補越厲害…
“別胡思亂想。”
顧春雨伸手在她頭上輕敲了一下，然后才發覺女兒已經長大了，不是孩子了。
“那個紀阿姨你知道嗎？”顧春雨問道。
“咦？紀阿姨跟爸爸沒什么的。”嚴秀影聞言慌慌張張地解釋道。
“真的？”顧春蘭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問道。
“真的沒什么的。”嚴秀影小聲說道。
但是自己底氣都不足。
于是趕忙又道：“媽，你別生氣。”
“唉，我沒生氣。”顧春雨伸手拉著女兒，拉著她走到街角的角落里。
嚴秀影乖乖跟著，總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
“其實，都已經過去這么多年，你爸爸…其實也沒什么，總不能讓他為我守一輩子吧？”顧春雨拉著楊秀艷的手輕輕說道。
“可是…可是你不愛我爸爸嗎？”嚴秀影抬起頭來問道。
“愛，當然愛他，我要不愛他，哪會跟他結婚，我要不愛他，哪會能有你？”
“既然愛他，你不生氣嗎？”嚴秀影問道。
“就因為愛他，我才不生氣。”顧春雨道。
嚴秀影有點不太懂，她年紀輕輕，戀愛都還沒談過呢。
“我要是還活著，那我肯定會生氣，可是我已經死了，我不能阻攔你爸爸追求他的幸福，所以我才不去見他，免得他為難。”顧春雨幽幽地說道。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反正我不同意，而且，媽媽你看，你好好的，跟我沒什么不一樣。”嚴秀影激動地道。
顧春雨笑著搖了搖頭。
“傻丫頭，我是詭啊，因為引魂燈的關系，你才能見到我，沒了引魂燈，我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我就求何四海，求楊阿姨，求二叔，讓他把燈借我，這樣媽媽就能永遠能跟我在一起了。”
“你知道什么是接引人嗎？”顧春雨問道。
嚴秀影點了點頭，剛才她聽何四海說了，就是引渡亡魂的使者。
“你不知道。”顧春雨搖了搖頭。
“接引人，不但只是引渡亡魂，他還會幫亡魂完成死前的心愿，只有心愿完成，亡魂才會回歸冥土。”顧春雨解釋道。
嚴秀影聞言愣了一下。
然后反應過來，看向顧春雨。
“就跟你想的一樣，媽媽的心愿了卻以后，我就會回歸冥土的，一個注定要離開的‘人’，所以你說，我能去見你爸爸，讓他為難嗎？”
嚴秀影下意識地搖了搖頭，然后反應過來，又點了點頭，最后自己都不知道應該怎么說了，急得手忙腳亂。
“好了。”
顧春雨捉住她的手，讓她安靜了下來。
“媽媽，那你能不去冥土嗎？”嚴秀影問道。
“當然可以，只要我不完成心愿，我就依舊可以逗留在人間，但是你知道做詭，最痛苦的是什么嗎？”顧春雨問道。
嚴秀影搖了搖頭。
“是孤獨，沒人看得見你，沒人能跟你說話，不吃不喝，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你說這樣待在人間還有意思嗎？你也大了，媽媽也累了。”顧春雨道。
“對不起，對不起…”
嚴秀影想到媽媽這二十多年來孤獨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淚水就止不住地往外淌。
“為什么說對不起？跟你沒關系，好了，不哭了，鼻子都紅了，不好看了。”
顧春雨溫柔地幫她擦著淚水。
“媽媽現在很滿足，真的，不但看到你長大，在回歸冥土之前，還能抱抱你，跟你說說話，我覺得很幸福。”顧春雨說道。
“媽媽”嚴秀影更咽著叫道。
“怎么了？”
“你的心愿是什么？”嚴秀影抹著眼淚問道。
“我的心愿是…”
“秀影，你在這里干什么？”
就在這時，顧春雨的背后一個聲音大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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