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第二次循環結束,黃利國走過去,扶著樹干道:“娘,爹回來找我們了呢。”
可是榕樹毫無反應,沈紅蓮也并未出現。
黃利國神色有些難過地轉頭看向身后的黃禮忠。
黃禮忠輕輕撫摸了一下他的頭,然后把手掌輕輕地放在樹干上。
柔聲道:“紅蓮,我回來了。”
隨著他的話剛落音,狂風大作。
不,并不是狂風大作,而是整個榕樹無風自搖。
螢火蟲般的光點紛紛出現。
然后在空中聚攏在一起,這一次沒有再出現幻境。
而是凝聚成一人,正是那沈紅蓮。
她依舊身穿旗袍,保持著年輕,一如當初黃禮忠離開時,她那副模樣。
“老爺,您回來了啦。”她微笑著向黃禮忠問道。
黃禮忠喉結聳動幾下,千言萬語卡在了喉嚨當中,最終只是化作了一個字。
“哎”
“娘。”旁邊的黃利國一頭撞在了沈紅蓮的懷里。
然后直接嗚嗚地大哭起來。
“小國…”沈紅蓮摟著他淚水縱橫。
“我兒,娘對不起你,可苦了我兒。”
沈紅蓮捧起他的小臉,幫他擦著眼淚,卻越擦越多。
因為她的眼淚落到了他的臉上。
“娘,你不要難過了哦,我不哭了。”
黃利國用臟兮兮的衣袖在小臉上糊了一把,然后露出一個笑容。
沈紅蓮抹了抹眼淚,擠出一個笑容道:“對,不哭了,不哭了。”
黃禮忠在旁邊哆嗦著,幾次想要開口,卻又不知道說些什么。
就在這時,沈紅蓮攬著黃利國,轉頭看向他道:“你這些年過得好嗎?”
“好…好…”黃禮忠說道。
過得好,本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但是他說出來后,心頭卻如同被壓了千斤巨石,堵得慌。
因為沈紅蓮一定過得很不好,那個年代對待他這樣的家庭,能有什么好。
何況之前黃利國的話,還有他身上的衣著,都能反映出生活是多么地艱辛。
所以他本想也問你過得好不好被卡在了喉嚨里出不來。
臉上充滿了內疚之色。
“爸。”黃曉芬有點擔心,在旁邊輕叫一聲,然后攙扶住他。
沈紅蓮把目光落在她身上。
黃曉芬沖著她微微點了點頭。
黃禮忠很尷尬地道:“這…這是我女兒。”
沈紅蓮聞言移了目光,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也沒說什么。
“我…我找過你們的,可是…可是你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黃禮忠急切地解釋道。
當初黃禮忠雖然不能來大陸,但的確安排朋友幫忙回來看看的,但是沈紅蓮因為種種原因,早已搬離了這里。
“是嗎?那說明我和老爺緣分已盡。”沈紅蓮幽幽地道。
“不,不是這樣的,只是…”黃禮忠聞言急切地想要再解釋。
沈紅蓮卻搖了搖頭,然后微笑著說:“老爺,你老了啊。”
黃禮忠聞言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都這么大年紀了,還解釋這么多干嘛。
于是道:“是啊,我老了,估計時日也不多了,紅蓮,你再等等我,等我和你一起上路。”
說完他滿臉期盼地看著沈紅蓮。
但是沈紅蓮卻輕輕地搖了搖頭。
“老爺,這次我不能再等您了,我已經等的太久,小國也等的太久。”沈紅蓮輕輕的說。
她的聲音很溫柔,如輕柔的風吹過眾人心頭。
可卻讓人心頭發酸。
這時候一陣風吹過。
掠過沈紅蓮的鬢角,吹起縷縷青絲。
掠過黃利國身體,吹起他襤褸的衣角,露出他那瘦小的身軀。
掠過巨大的樹梢,樹葉發出嘩啦啦的聲音。
穿透葉隙落在地上斑駁的陽光隨著微風,如同魚鱗一般閃爍。
“老爺。”
沈紅蓮伸手捋了捋鬢角凌亂的青絲,輕輕地叫了一聲。
“哎。”黃禮忠趕忙應了一聲。
“能再見到你,我就放心了。”沈紅蓮輕輕地說。
她永遠是那么地溫柔。
“我…”黃禮忠張口想要說什么。
但是沈紅蓮卻低下頭,對站在身邊一臉懵懂的兒子道:“小國,跟娘一起走吧。”
她把手伸了過去。
“嗯。”黃利國開心地應了一聲,把自己的小手塞進她的掌心里。
他早就不想在人間待了。
一道光,無視如同傘蓋的樹葉,從空中落下,熠熠生輝。
沈紅蓮向旁邊何四海和婉婉深深地鞠個躬,然后拉著黃利國就要向光芒走去。
黃利國仿佛想起什么,掙脫沈紅蓮的手,跑到何四海面前,從破舊的口袋里掏了掏,掏出那只草編蚱蜢。
“謝謝您,接引大人。”黃利國開心地說道。
然后把草編蚱蜢放在何四海的掌心里。
“不客氣,一路好走。”何四海微笑著說。
“嗯,接引大人再見。”
他招了招手跑回去,重新拉起沈紅蓮的手。
“紅蓮。”
黃禮忠忍不住叫了一聲。
沈紅蓮聞聲轉過頭來,沖著他微微一笑,然后拉著兒子消失在了光芒之中。
她——沒有說再見。
“老爺,今日我與您結發為夫妻,自是不離不棄,您在外行軍一切心安,家中之事皆由我擔,望君早日歸,莫忘家中妻…”
可是他辜負了家中妻。
看著沈紅蓮離開,黃禮忠老淚縱橫。
不知是悔恨還是愧疚,或者兩者皆有。
“走吧。”何四海拉著婉婉走過去冷漠地道。
黃曉芬一臉緊張地看了何四海一眼。
想要說些什么,但卻又有些畏懼,沒有開口。
何四海沒有管她,而是拉起黃禮忠的胳膊,瞬息之間,眾人眼前景色斗轉星移,又重新回到了臺灣的家門口。
何四海放開黃禮忠胳膊的同時,也收回了他身上的桃神神力。
黃禮忠立刻變得萎靡許多,站都站不穩。
黃曉芬趕忙扶著他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我們再回去一趟。”何四海低頭向拉著自己手的婉婉道。
“先生…先生…”就在這時,黃禮忠振奮精神喊道。
何四海疑惑地看向他。
“請問紅蓮和小國,他們去了哪里?”黃利民問道。
“自然去死人該去的地方。”何四海道。
想了想又解釋了一句:“他們回歸了冥土。”
“那就好,那就好…”黃禮忠舒緩了一口氣,面露輕松的神色,喃喃地道。
“很快,很快…”
何四海想了想,掏出一個盒子放在了黃禮忠的手上,盒子里正是沈紅蓮的那三十二封信。
現在,信終于寄到收件人的手上。
何四海拉著婉婉轉瞬就消失在了他們的眼前。
然后何四海和婉婉重新回到了大榕樹下。
何四海抬頭看向這棵巨大的榕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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