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達很后悔,他不該召喚出四個分身,有三個分身足夠吸引敵軍的注意力。
像混亂分身這種不安定因素,就該永遠被控制在真身體內,不到山窮水盡,絕不能放他出來。
曼達想讓提豐稍等片刻,等靈魂回到真身體內,再和提豐去見塔爾塔洛斯。
可這番話醞釀了很久,就是沒能說出來。
身在混亂分身之中的曼達,思維出現了嚴重混亂,在經過一番強烈的思想抗爭過后,他認為塔爾塔洛斯大概率不會讓自己觸碰模糊權柄,反正沒希望了,不如讓混亂分身去撞個大運。
這是什么邏輯?拼上性命換來的機會,竟然讓混亂分身去撞大運?
曼達實在不能理解自己為什么會有如此瘋狂的想法。可這一想法在混亂分身體內完全是合理的,合理到讓曼達無法抗拒。
提豐帶著曼達來到了祂的神殿,對曼達道:“你留在這里,虔誠的向我父親祈禱,千萬記得要非常虔誠,否則祂會要了你的命。”
曼達一臉詫異:“這是你的神殿,我在這里向塔爾塔洛斯祈禱能有什么用?”
“我是父親在人間的代行者,你可以把我的身份模糊的看做是父親,如果你能理解我所說的話,證明你和父親還有交流的可能,如果你理解不了,那就趁早放棄吧。”
提豐說完就走,曼達喊一聲道:“你不留在這里?”
“我真心希望你能成功,但我不想受到你的牽連,父親的脾氣沒有那么溫和,祝你好運!”
曼達獨自一人留在神殿,向著塔爾塔洛斯祈禱,他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禱詞,他對塔爾塔洛斯實在太陌生了。
臨走之前應該向布雷頓請教一下塔爾塔洛斯的性情,畢竟他是塔爾塔洛斯唯一的信徒。
焦慮之間,曼達又萌生了古怪的想法。
為什么要向布雷頓祈禱?這么做有什么意義?布雷頓本身并沒有掌握塔爾塔洛斯的模糊之力,他只掌握了吞噬之力,這是他親口承認的。
我需要吞噬之力嗎?
顯然不需要!
既然不需要,還向他請教什么?
奇怪的邏輯在曼達的腦海里不停翻涌,曼達極力克制著混亂的思緒,為自己定下了一個合理的目標。
不求塔爾塔洛斯能把模糊之力傳授給自己,只求給祂留下一個好印象,只求還有下一次見面的機會。
看著提豐夸張而猙獰的神像,曼達無論如何也無法把祂和塔爾塔洛斯聯系在一起。
塔爾塔洛斯長什么樣?
好像在布雷頓的房中見過一座雕像,那座雕像太過古老,面部受到嚴重侵蝕,根本看不清五官。
看不清就對了,這才符合模糊的神性。
所謂虔誠的祈禱,就是誦念神的尊名,只管說一句:“塔爾塔洛斯,請你看向這里,我想見你!”
奇怪的思緒又出現了,曼達的視力也受到了影響,他覺得提豐的雕像也開始變得模糊。
非常的模糊,模糊到無法辨認。
這是神像的變化,還是自己的幻覺?
神殿中的所有燭火突然熄滅了,在黑暗中,神像閃現著一縷光芒,讓曼達能勉強看出些輪廓。
這輪廓和提豐大相徑庭,標志性的百首和百臂都不見了。
一個細長瘦削的身影正在向曼達靠近,這就是塔爾塔洛斯?
“你是克勞德賽?”
祂說話了,曼達趕緊答應了一聲:“是我。”
“你來找我做什么?”
先別提模糊權柄的事情,先不要激怒祂,先要抱著一顆虔誠的心向原始神送上祝福,再提出自己和提豐之間特殊的友誼。
撿好聽的說,撿愛聽的說,只要能取悅塔爾塔洛斯,就是勝利!
醞釀許久,曼達問道:“您認為這個世界永恒不變的真理是什么?”
曼達真想抽自己一個耳光,這句話和自己構想的完全不一樣!
問這無聊的問題作甚?自己有隨便提問的資格嗎?
塔爾塔洛斯沉默了很久,曼達在心中默默祈禱:“別生氣,給我個解釋的機會。”
“這世上沒有永恒不變的真理。”塔爾塔洛斯給出了答案。
這是個沒有實際意義的答案,可曼達不能做出這樣的回應。
他要說這是準確的答案,簡明的答案,高深莫測的答案!
曼達準備了一連串的彩虹,正打算給塔爾塔洛斯送上去,可嘴又不停使喚了。
“我已經發現了永恒不變的真理,您想聽嗎?”
曼達很想把自己的嘴捏住,可塔爾塔洛斯似乎很感興趣。
“說吧,我很想聽。”
曼達沒有就著話題給出結論,顛三倒四是混亂分身最大的特點,他又反問了一個問題:“湖泊和水坑的區別是什么?多大的水坑能被稱之為湖泊?”
這個問題簡直是對神靈的褻瀆,與之前所說的那些話根本沒有半點干系。
沒想到塔爾塔洛斯還真就回答了:“直徑一里以上,算作湖泊,否則只能算是水坑。”
“直徑恰好一里零一寸,算是湖泊還是水坑?”
“超過一里,自然是湖泊。”
“我往湖邊扔了幾塊石頭,直徑變成了差一寸不到一里,這座湖泊難道就變成水坑了嗎?”
塔爾塔洛斯沉默良久,道:“直徑變了,但水沒變,只要水的數量足夠多,它依然算是湖泊。”
“多少水算足夠多?”
塔爾塔洛斯指著神殿之中的一個水缸道:“能裝滿一百萬缸水,就是一座湖泊。”
“能裝滿一百萬缸零一口水,算是湖泊嗎?”
“算!”
“我要是趴在湖邊,喝了兩口,這湖泊就變水坑了嗎?”
塔爾塔洛斯沒有說話,曼達接著說道:“沙漠和沙堆的區別是什么?假如一萬萬顆沙粒能組成一個沙漠,我拿走兩粒沙子,難道它又變成了沙堆?
其實它還是沙漠,兩粒沙子不會造成任何改變,兩百粒、兩千粒、兩萬粒都不會造成改變,但兩千萬粒就不一樣了,少了兩千萬粒沙子,沙漠真就變成了沙堆,這到底是什么原因?
鐵山鎮距離王都有一千一百二十三里,可如果我多走了兩尺,難道那里就不是王都了嗎?準確的界線到底在哪里?”
“你覺得界線在哪里?”輪到塔爾塔洛斯反問了。
曼達道:“根本沒有什么準確的界線!世間所有的界線都是模糊的,模糊是這個世界永恒不變的真理!真理掌握在您的手中!我想向您學習真理,這是我來見您的真實目的!”
提豐正在山谷之中焦慮的徘徊,忽聽神殿之中傳來了震耳欲聾的笑聲。
父親是憤怒還是喜悅?提豐不得而知,塔爾塔洛斯的情緒也很模糊。
提豐去了屏障的出口附近,如有必要,祂會立刻離開,這是當下最明智的選擇。
神殿之中,塔爾塔洛斯問道:“聰明人,誰給你的膽量,用一個分身來見我?”
曼達并無懼色,抬起頭道:“您認為,分身和真身的區別是什么?”
塔爾塔洛斯再度大笑,把手掌按在了曼達的頭上。
如果祂此刻動了殺心,曼達的靈魂會被立刻摧毀。
曼達情知逃生無望,只能祈禱塔爾塔洛斯的寬容。
苦等片刻,曼達沒有遭受塔爾塔洛斯的制裁,卻感覺有一股暖流正在向自己的靈魂滲透。
這是塔爾塔洛斯的鮮血。
“在這世界,很少有人能理解模糊之力的真諦,克勞德賽,我給你一次機會,讓你了解的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