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右翼星山城外駐扎這一支軍隊,是伊塔休亞人此役的主力部隊。
三位千夫長收到了統帥的進軍信號,率領士兵來到了城下,和他們預想的一樣,在這段城墻上完全看不到敵軍的身影。
敵軍都在死守南門,第二步作戰計劃成功了,只要等到統帥的下一個信號,他們就將越過城墻,沖到城內大開殺戒。
其實應該有一位將軍來親自督戰,但這里的條件有些艱苦,作戰方式有些危險,將軍們認定曼達不會反擊,這種單方面的屠殺不需要他們親自出馬。
進攻的信號隨時可能出現,三位千夫長還在討論進城之后的策略。
一名女千夫長,名叫諾爾拉,微蹙雙眉道:“我建議殺光他們的士兵和青壯年男子,只要他們不反抗,盡量放過女人和孩子。”
另一名千夫長巴斯亞諾道:“你怎么還在想這種事?你忘了光明之神的命令嗎?我們至少要消滅一半人口。”
“我說過了,對他們的男人不必手下留情。”
“你想把敵人分成四隊,青壯男人一隊,女人一隊,老人一隊,孩子一隊,然后再決定該怎么殺?”
“有什么不妥么?反正他們也不會還手。”
“別做你的美夢了,這是戰爭,不是游戲,就算敵人不會反擊,他們也有可能逃走,就算他們不逃走,我們也沒有那么多時間能浪費,據說這座城里有幾萬人,殺光他們可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
說話間,山林深處紅光閃爍,統帥發來了進攻的信號。
巴斯亞諾對諾爾拉道:“記住我的話,千萬不能對敵人心懷仁慈,想想我們的國王是怎么死的?我們帶著神靈的善意和他們結盟到底換來了什么樣的后果?他們是卑劣、無恥、惡毒的野蠻人,他們根本不能稱之為人,只是一群未經馴化的野獸,
殺掉這群野獸,把僥幸活下來的野獸關進籠子,拔掉它們的牙齒,剪掉它們的指甲,鞭打它們,不給它們東西吃,這才是馴化野獸的正確方法。”
諾爾拉雖然心懷不滿,可她還是接受了巴斯亞諾的建議。
軍械準備完畢,他們準備越過城頭了。
他們的軍械很奇特,是一個由五棵大樹組成弓架、一尺多粗的樹藤做成弓弦的巨大彈弓。
這種彈弓倒也并不罕見,是城頭上的常用防御設施,有人稱之為弩炮,有人稱之為彈射機,有人干脆稱之為投石機,把它和配重式拋石機區分開來。
這種彈射式投石機射程尚可,精度高于拋石機,但上弦很慢,需要四十多名士兵同時扭動絞盤,在多次使用后,弓弦會松弛斷裂。
性能上的事情先放在一邊,這種東西可以用來射石頭、弩箭、毒藥和排泄物,可他們用來射人是什么概念?見過各式軍械的瓜特爾躲在城墻后面都看呆了。
等第一波人從投石機里被扔過城墻,瓜特爾才明白其中的道理,原來這得益于敵軍獨特的身體天賦。
他們能在空中靈活的調整身體姿態,利用他們的披風降低落地時的速度,最終實現安全著陸。
羅瑪比劃著手語:托卡有同樣的技巧嗎?
尤朵拉搖搖頭:“托卡沒有這份身手,這應該不是阿波羅信徒的天賦,是伊塔休亞人獨有的天賦。”
羅瑪神情有些凝重,敵軍的戰斗天賦如此出色,為何戰術如此不堪?
她希望這天賦來自于長年在山林中生活的結果,而不是出自某位神靈的血緣。
不能再得罪另一位神靈了,現在的處境已經很揪心了。
諾爾拉和一群戰士走上了投石機的彈勺,巴斯亞諾最后叮囑一句道:“記住,他們是野獸,是畜生,完全不值得你的同情,見人就殺,殺到你沒有力氣為止。”
諾爾拉點了點頭,和三十名戰士被一起投進了城墻。
在空中,諾爾拉先是一個空翻,繃直身體,保持向上沖擊的體態,等飛到最高點,她已越過了城墻,此時她打開了斗篷,張開四肢,即將平穩的落向地面。
忽然她發現情況不是太對,下面的士兵好像很密集。
他們都聚集在這里做什么?之前有布置過戰術,進城之后,立刻尋找有利地形組織軍陣,不要在墻下逗留,影響其他人降落。
這么簡單的戰術,之前操練過好幾次,他們還執行不好嗎?
不對,不是聚集,好像發生了別的事情,他們的身體狀況不對,有的高,有的矮,有的好像陷進了地面。
諾爾拉大驚,下面好像有陷阱!
可知道了也沒用,她只能由著身體不停的下落。
等雙腳接觸到地面,她開始奮力奔跑,不敢有片刻停留,可剛跑了兩步,雙腿已經完全陷到了泥土之中。
不對,這不是泥土,是水。
也不是水,比水要粘的多。
瓜特爾擦擦鼻涕,面帶笑容看著諾爾拉,吩咐部下拿來了一條鐵鉤。
城下的不是泥土,也不是水,是瓜特爾的獨門秘術,原本被稱之為火神黏膠,后因收到火神赫淮斯托斯神諭,說這東西太過齷齪,不應帶上祂的名字,因而改名為瓜特爾黏膠。
這種黏膠看起來很像泥土,但實際比皮膠還要松軟,碰上去就跟稀粥一樣,但粘度卻大的驚人。瓜特爾提早在墻下準備好了黏膠,用特殊的工法將四周的黏膠定型,構成了一座深達八尺的膠水池。
諾爾拉陷進了膠水池中,她還在奮力掙扎,可黏膠很快淹沒到了脖子,她絕望的看著四周,看著士兵們在膠水池中慘叫掙扎,不斷被淹沒。
為什么會這樣?光明之神不是說過,敵軍不會反抗,他們會任憑宰割。
為什么…
黏膠淹沒了她的頭頂,不斷的涌進她的口鼻…
有幾名伊塔休亞人飛的很遠,落在膠池的邊界之外,他們還沒有做好戰斗準備,就被維洛克率領的弓箭手逐一射殺。
敵軍來的很密集,飛到膠池之外的敵軍也不少,維洛克在屋頂之上來回騰躍,這讓羅瑪十分緊張。
她用手語比劃:看到了嗎?敵軍的身法和他很像。
尤朵拉點頭道:“希望這件事和狩獵女神沒有干系。”
瓜特爾用鐵鉤把諾爾拉鉤了上來,等捆綁結實,捏了捏諾爾拉的鼻子道:“長得真俊,歸我了!”
尤朵拉喝道:“先把她送去戰俘營,訓練好之前誰也不準碰她!”
諾爾拉被拖走了,她看到剛剛落下的巴斯亞諾還在黏膠之中掙扎,眼神之中只剩下了絕望。
逼著統帥薩萬特下達了進攻的命令,曼達把他和四個長老全都帶到了七星城。看著士兵們堆積如山的首級和尸體,薩萬特老淚縱橫。
“無恥的曼達·克勞德賽,無恥的野蠻人,你背棄了約定,你違忤了神的旨意,你必將受到懲罰,墮入地獄,永生永世不得解脫。”
曼達皺眉道:“你在說什么?我跟你約定過什么?難道你想讓我自己捆住手腳等著你們宰割嗎?就算殺頭豬你們也得多花點力氣吧?在山里當了那么久的野人,你們都不知道該怎么打仗,就敢來我這里送死?”
薩萬特咬牙道:“你完全沒有悔改之心,神靈對你的懲罰永遠不會結束!”
曼達怒道:“我為什么要悔改,我做錯了什么?”
“我們的國王帶著光明神的善意而來,你卻殘忍的殺害了他。”
“你還敢提這件事!”曼達上前揪住了薩萬特,“如果你們提前讓信使把書信送來,而不是讓你們的國王貿然來訪,我也不至于在倉促應對中險遭滅頂之災,如果你們的國王稍微謹慎一點,多帶幾個高階護衛,也不至于被雅典娜的信徒玩弄于股掌之間!
不懂悔改的是你們,哪怕你們多一點審慎和戒備也不至于引發兩位神靈之間的誤會,現在你們五個全都去赫爾墨斯的神殿里懺悔,祈求神靈的寬恕和原諒。”
說完,曼達叫來了昆塔,讓他把寫好的禱詞交給了薩萬特,薩萬特看到第一句禱詞,差點沒把羊皮紙撕掉:
偉大的赫爾墨斯,請您看向這里,請您原諒我們的無知和愚蠢,原諒我們的魯莽和狂妄,是我們的疏忽和幼稚造成了您和光明之神的誤會…
他真想撕,可沒敢下手,因為他看到了曼達猙獰的眼神。
曼達盯著薩萬特道:“你現在還活著,但我不知道你還能活多久,假如你讀錯了一個字,我會讓你少活很多年!”
沃姆留在神殿監督他們祈禱,曼達回到了臥室,沉沉睡去了。
深夜,一道刺眼的紅光喚醒了曼達,這是來自潘神的召喚。
神諭戒指首次亮起了紅光,這意味著潘神十分憤怒。
曼達沒有急著準備祭臺,他需要平靜下來。
桌子上放著一份戰報,是在他睡前收到的,本應處在劣勢一方的謝爾泰,憑借他的提坦軍團,在戰場上連戰連捷,迫使德懷特退守到了連雨城。
曼達羨慕,真心羨慕。
謝爾泰犯下過很多錯誤,他固執、貪婪,還曾經成為了曼達的階下囚,但提坦之王克羅諾斯依然把最強大的力量交給了他。
巴克恩也犯下過很多錯誤,可即便他做出了自封為王這種離譜的事情,仍然沒有失去神罰之主對他的信任。
萊昂德就更不用說了,他那欠費的智商讓曼達看著都著急,可這絲毫不影響提豐對他恩寵。
我呢,我又做錯了什么?
在走投無路之下奮起反擊,難道也要受到責罰?
這就是主神的規則?難怪祂們走向了沒落。
在這種荒唐的規則之下,讓我拿什么和強大的對手抗爭?
平靜下來,必須平靜下來,這不是潘神的錯,不能因為一時的沖動影響自己和潘神的關系。
曼達深吸一口氣,準備接受神靈的裁決。
當然,如果裁決太過不利,他也做好了下一步的準備,出路還有,而且不止一條,雖然晉升的過程不可能再像現在這樣順利,但無論如何不能讓自己辛苦經營的一切化為烏有!
他布置好了祭臺,靜靜的等待著潘神的責罵。
濃煙升起,祭臺之上出現了一個老者,雪白的須發覆蓋了他的大半張臉,只露出了皺紋滿布的眼窩和鼻子。
這不是潘神,單從樣貌判斷,他比潘神還要年邁。
“曼達·克勞德賽,你知道我是誰嗎?”老者的聲音雄渾有力,還帶著特殊的韻律感,就像一名男低音歌唱家正在吟唱某個歌劇的著名選段。
還沒等曼達作答,老歌唱家自己給出了答案:“我是赫爾墨斯的使者,神靈最忠誠的仆人,我傳遞祂的神諭,傳遞祂的賞罰,傳遞祂的信條,傳遞祂的威嚴,曼達·克勞德賽,神的孩子,神的信徒,神在人間唯一的血脈,你知道你做錯了什么嗎?”
曼達點頭道:“我知道。”
老歌唱家道:“你知道你會受到什么樣的懲罰嗎?”
曼達低下頭道:“一切聽從神靈的吩咐。”
老歌唱家拿出了一件東西,對著曼達的腦袋狠狠敲了一下,然后把這件東西塞到了曼達的手里。手機\端一秒記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曼達揉揉頭皮,看了看手里的東西,是一尊石像,赫爾墨斯的石像。
“這個是…”
老歌唱家道:“曼達·克勞德賽,這就是神靈對你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