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達的手被咬住了,確定是被咬住了,不是被夾住了,他感受到了牙齒特有的觸感和形狀。
是人的牙齒,雖然沒有口腔的溫度,但還帶著唾液濕黏,這墻邊難道一直蹲著一個人?
這人的咬合力很大,下口很狠,要不是曼達及時開啟了金手指,這一口下去恐怕手指已經斷了。
對方的牙齒還在用力,曼達手指交錯,直接切斷了對方兩顆門牙,把手指抽了回來。
嘶啞的低吟聲再次傳來,不是一個,而是一大片,好像有不少人蹲在墻下。
“呼,呼,呼…”
四十個?不對,一百個,不止…
曼達閉上了眼睛,聽著耳畔此起彼伏的低吟聲,憑借強大的聽力和計數能力,漸漸聽出了其中的趨勢。
很多人被逐一喚醒,聲音在擴散,從眼前的墻壁往周圍擴散。
一千個、一萬個、十萬個…超出了曼達的計數極限。
這讓曼達在大腦里構建了一幅場景,他曾經見過的場景。
這周圍有三面墻壁,頭上有屋頂,每一面墻壁上都是密密麻麻的人臉,每張人臉都在張著嘴對著曼達低吟,就和當初在山洞里看到的場景一樣。
提豐在這里?
冥界確實有通往塔爾塔洛斯深淵的入口,但冥界的主人是哈迪斯,他不可能允許提豐自由進出。
而且這一切都只是曼達的想象,也許這些墻壁上根本不是人臉,就算是人臉,也和提豐制造的人臉不一樣,至少曼達現在還沒有感受到觸手。
雖然這些墻壁有攻擊性,但這些低吟聲也幫助曼達確定了墻壁的位置和距離,他很快找到了沒有墻壁的方向,那里正是出路所在。
曼達沿著沒有墻壁的方向走了過去,耳畔的低吟聲很快出現了變化。
聲音更大了,更近了,但明顯能感受到聲音是從兩側傳來,前后都是空的。
這證明自己走進了一條走廊,很窄的走廊,在走廊兩邊的墻壁上,有無數張嘴正在嗷嗷待哺。
完全沒有一點光線,只能憑著聽覺向前摸索,準確的說只能聽還不能摸,一旦摸到墻壁上,弄不好手就沒了。
不過沒有光線也好,雖然走的艱辛,但至少還有走下去的勇氣,當真要是看到周圍的真實場景,或許曼達已經尿了褲子。
在低吟聲的指引下,曼達一直在緩緩穿行,他不知道自己要走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
羅瑪和奧格一直等在門外,從清晨一直等到了正午,卻始終不見曼達出門。
羅瑪用手語比劃:聽取神諭需要多長時間?
奧格看不懂手語,以為羅瑪又要動手,他后退兩步喝道:“你不要以為我怕你,我也很能打的!”
羅瑪在四周尋找能寫字的地方,忽覺身后飄來一股帶著寒氣的香味。
羅瑪對這股味道太熟悉了,這幾天已經交手無數次了,她往側面一轉,先躲過了獅子女的拳頭,隨即揮出一拳,用適當的力度給予了反擊。
她知道獅子女失去了神力,眼下只是一名盲鴨,雖然羅瑪憎恨獅子女的蠻橫,但她絕不會對一個盲鴨下死手,這違背了騎士精神。
打了幾個回合,獅子女發現對方故意放水,也不想再打下去了,轉臉對奧格道:“曼達哪去了?”
奧格指著房門道:“在里面聽神諭!”
“你們要出門,對么?”
“是的,要去一個很危險的地方找寶貝。”
“為什么不帶我去?嫌我不中用了嗎?”獅子女指著羅瑪,高聲咆哮道,“難道她比我更中用嗎?”
羅瑪聞言,驕傲的挺起了胸膛。
獅子女紅著眼睛看著奧格:“回答我啊?”
奧格搖頭道:“我不知道,你別問我,你別走過來,我不怕你的,我跟你拼了你信不信?我,我,求你別走過來…”
對于羅瑪,奧格還有點信心,在獅子女面前,奧格完全沒有反抗的勇氣,就在他即將下跪的那一刻,忽見詩人搖著輪椅沖了過來。
“霍爾娜,出大事了!蒂拉被謝爾泰擊敗了,敵人從水路上岸,包圍了鸚鵡城!莫里茨可能要投降了!”
獅子女瞪大了眼睛,感覺頭皮一陣陣發炸。
“你剛說什么?”
“鸚鵡城被圍了,莫里茨要投降了!”詩人又重復了一遍。
“他敢!”獅子女咬牙道,“你去點兵,我立刻把這件事告訴曼達。”
詩人搖著輪椅去點兵,獅子女直接沖向了曼達的臥室。
羅瑪攔在了臥室門口,用手語比劃:“不能進去,這是曼達的命令。”
“別瞎比劃了,我看不懂!”獅子女吼道,“我們得立刻出兵,鸚鵡城丟了就全完蛋了!”
羅瑪是出色的將領,她知道鸚鵡城對整個西南的重要意義,那是東邊的大門,一旦失守,謝爾泰將率軍長驅直入。
猶豫片刻,羅瑪讓開了道路,無論作為曼達的女人還是部下,她都尊重獅子女的地位,更何況獅子女的決定是正確的。
可等獅子女推開了房門,卻發現房間里空無一人,地上凌亂的堆積著各類雜物,好像剛剛經歷過一場風暴。
“他去哪了?”獅子女回頭看著羅瑪,“他沒有告訴你目的地嗎?”
羅瑪搖了搖頭,奧格本想替羅瑪解釋兩句,卻發現獅子女不需要過多的解釋。
她相信羅瑪,雖然恨不得將羅瑪置于死地,但她相信羅瑪沒有撒謊。
“不管他去哪了,鸚鵡城必須得守住!”獅子女叫人牽來了戰馬,剛跨上馬背,羅瑪上前扯住了她的韁繩。
“你想做什么?”獅子女看著羅瑪,“你想跟我一起去?”
羅瑪點了點頭。
獅子女面帶鄙夷道:“聽說你很會打仗?”
羅瑪沒有謙虛,再次點了點頭。
“要去也可以,但我是主將,你必須聽我的。”
羅瑪聳聳肩,露出一絲笑容。
獅子女回頭對侍從喊道:“把尤朵拉叫來,到了戰場上,我得知道這頭母熊想說什么!”
羅瑪做了個詭異的手勢,神色陰森的看著獅子女。
獅子女一愣,默然片刻道:“你罵我?”
羅瑪點點頭。
“到了軍營里你要再敢這么做,我就剝了你的皮!”
曼達在漫長的走廊里走了很久,這一路走的非常疲憊,每一次呼吸,他都感覺到自己的體力被兩邊的墻壁吸走了一部分,有幾次,他想坐在地上休息一會,可直覺告訴他,一旦坐下,恐怕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身體變得無比沉重,還得集中精神用聽覺分辨方向,暈眩、胸悶、酸痛、干嘔,極限之下的苦痛似乎讓曼達產生了幻覺。
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好像有一點光亮,像螢火蟲一樣在眼前飛來飛去。
真的是幻覺嗎?
不對,有聲音。
不是墻壁發出的低吟聲,是流水聲。
循著那一點光亮,曼達加快了腳步,眼前的光點變得越來越多,流水聲變得越來越清晰。
拼上最后一點體力,曼達開始飛奔,在失去意識之前,他終于沖出了那條漫長的走廊。
是水,是一條大河,曼達清晰的看到了河水的波光,在波光掩映之下,他看到了身后的景象。
不是人臉,是無數的軀體。
無數的軀體堆積成了一座大山,有的在翻滾掙扎,有的在艱難蠕動,還有的已經風干成了石頭。
在大山的中央,有一條三尺多寬的空隙,曼達就是從這條空隙中走出來的。
曼達不想再看那堆軀體,一眼都不想再看。
看著身前那條清澈的河流,干渴的曼達真想把頭扎進去喝個痛快。
可他不敢這么做,就算再怎么渴,他也不敢喝冥界里的水。
背包里有水囊,等解開背包,曼達看到神像在發光,上面又出現了一行文字,是古提利語。
“阿刻戎河,苦惱河,想要成為圣者的信徒,必須度過這條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