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達無法理解布雷頓的想法。
做為敵軍主將,他甘愿冒險,親自到脆石山賭命,這一點曼達非常欽佩他。
他們的戰術也非常成功,如果曼達沒有來到脆石山,如果他沒有生擒了那位騙子半神,齊格塞的軍隊會在他們二人的襲擾之下消耗殆盡。
兩個人差點擊潰了一支幾千人的軍隊,聽起來荒唐,但這兩個人幾乎做到了,欺騙之神和塔爾塔洛斯本不該有任何聯系,可祂們的信徒卻完成了天衣無縫的配合,這不僅需要智慧和勇氣,而且需要彼此絕對的信任和默契。
可無論對他們有多么欽佩,眼下布雷頓的舉動實在沒有任何道理。他們兩個在共同配合的情況下,仍不敢攻擊齊格塞的營地,現在騙子半神被擒了,布雷頓單槍匹馬而來,這幾乎和送死沒有分別。
曼達真想問他一句:這位英勇而睿智的老將軍,是什么原因讓你做出了如此愚蠢的決定?僅僅是因為對那位半神的真愛嗎?
齊格塞騎著戰馬,站在了軍陣的最前列,沒有多說一句話,直接命令弓箭手準備攻擊。
在布雷頓身前找不到任何一處可以隱蔽的地方,不是因為他位置選的不好,而是齊格塞在修建營地時,把周圍的屏障全都清理干凈了。
布雷頓緩緩舉起雙手,似乎做了一個要投降的姿勢。
齊格塞視若不見,命令弓箭手開弓。
對方的確不是要投降,而是準備使用技能,但見他雙腕一顫,一股陰風撲面而來。
這股陰風和在山道上的遭遇一模一樣,好在曼達經歷過一次,能夠冷靜的分析這股陰風帶來的影響。
風本身好像沒什么問題,肯定不會帶來任何物理傷害,主要問題出在風的味道上,那股交雜了諸多氣息的刺鼻味道能讓人在瞬間陷入恐懼。
這股陰風的力量非常強大,士兵們開始顫抖,搭在弓弦上的羽箭紛紛墜落,一名軍官慘叫一聲轉身便逃,在他的帶動下,幾十名士兵跟著也要逃走。
曼達已經推測出了對方的策略,一個人逃走,十個人跟隨,一百個人逃走,一千個人跟隨,全軍的心里防線在眨眼之間徹底崩潰,等到所有的士兵全都逃往營地,布雷頓會趁機召喚塔爾塔洛斯深淵,就算不能一網打盡,也會讓上千人在瞬間殞命。
曼達正要試圖阻止逃走的士兵,忽見一片碎石飛來,一塊尖利的石頭當即爆了那名軍官的頭,還有十幾名士兵死在了亂石之下。
是齊格塞,他施展了亂石技,在施展技能的時候,他的視線始終停留布雷頓身上,仿佛對眼前的局面早有防備。
士兵們被嚇傻了,站在原地不敢亂動,齊格塞立刻發動了二階技,一片沙塵揚起,濃烈的泥土氣息沖淡了陰風的氣味,彌漫在戰場上的恐懼漸漸消退了。
沙塵之中,布雷頓繞著營地開始狂奔,齊格塞驅策著戰馬一路相隨。
不貿然靠近,也不讓對方拉開距離,布雷頓繞大圈,齊格塞繞小圈,雙方幾乎保持著相對靜止,繞著同一個圓心同步繞行。
每經過一次弓樓和哨塔,就有一片羽箭襲來,羽箭貼著齊格塞的面頰呼嘯而過,齊格塞不做躲閃也沒有任何防護,他相信他的弓箭手能夠完成著簡單的任務。
弓箭手做的不錯,很快把布雷頓射成了刺猬,雖然有盔甲保護,但布雷頓還是受了輕傷。
曼達追了上去,想趁機襲殺布雷頓,卻聽齊格塞大喊一聲道:“不要跟過來,他的目標是你!”
布雷頓心頭一緊,沒想到這個保守懦弱的將領竟然看穿了他的意圖。
明知無法攻陷營地,還來冒死一戰,原因只有一個,通過之前的戰斗,布雷頓確定了曼達的身份,他要用敵軍主將的性命換回他的老搭檔。
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也是救下那騙子半神的唯一機會,換做別的對手,他的計策已經得逞了,可惜他這次遇到了齊格塞。
齊格塞的目標非常明確,守住營地和峽谷,不為其他任何事情牽扯精力。他在營地周圍把所有防御手段全都做到了極限,完全不給敵人可趁之機。
在山中徘徊多日,布雷頓也認清了這一點,強攻營地幾乎沒有任何希望,攻不下營地就攻不下脆石山,憑著脆石山獨特的地形優勢,不管他帶來多少士兵,都是白白送命。
他和騙子半神想到了“斷水技”,這一妙手奏效了,只要再堅持一天,就會讓齊格塞的營地陷入絕境,如果齊格塞傾巢而出到山下取水,布雷頓會在山道上給他造成致命殺傷,如果齊格塞繼續堅守,士兵也會因斷水而喪失作戰能力。
可沒想到今晚他遇到了曼達,賠上了自己的搭檔。
沒有搭檔的掩護,他無法繼續設伏,“斷水計”也前功盡棄了。
縱橫沙場幾十年,他一直和那位騙子半神并肩作戰,失去了老搭檔,這場戰斗也基本失去了懸念。
雖然齊格塞準備的如此周全,但布雷頓還要舍命一搏,用曼達的命換回老搭檔。
在奔跑間,他看準了曼達的位置,突然停住腳步,再次張開雙手,準備召喚深淵。
施展技能時,必須站在原地,而且技能來的很慢,這是塔爾塔洛斯信徒的致命弱點,沒有了騙子半神的掩護,成功的幾率變得微乎其微。
可布雷頓對自己很有信心,繞了營地一圈,他發現這個位置沒有弓樓和哨塔,零星幾支羽箭也無法穿透他的盔甲。
他需要面對的只有齊格塞,如果齊格塞這個時候敢沖上來拼命,布雷頓絕對有把握殺了齊格塞,他是塔爾塔洛斯的五階信徒,五階殺三階,幾乎沒有失手的可能。
可沒想到的是,齊格塞沒有沖過來,甚至沒有發動亂石技,依舊保持著原來的距離,靜靜的看著布雷頓召喚深淵。
布雷頓張開嘴,發出一聲讓人魂飛魄散的低吟,隨著嘴唇一張一合,大地裂開了一條口子,裂縫向著曼達腳下延伸。
曼達帶著士兵們瘋狂奔逃,可無論他逃到哪,裂縫就追到哪。
情況如此緊急,可齊格塞依舊從容,他問了布雷頓一個問題:“你對神靈虔誠嗎?”
布雷頓差點笑了出來,為什么現在問這種問題?這有什么意義嗎?
他也不可能回答這個問題,他要把所有精力全都集中在技能上。
齊格塞也沒指望布雷頓回答,他舉起右手,高聲道:“對神靈不夠虔誠,終將被神靈厭棄,我聽到了大地母親的回應,深淵之中的火焰將被熄滅。”
齊格塞放下了右手,口中低聲道:“泥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