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來這座黑市的買東西的都不是凡輩,事情到了這一步,他們都能看出這個醉鬼不同尋常。
尤里安還在兜售那對彎刀,卻沒有人再敢叫價,能逼著尤里安放棄了敲定的生意,足以證明這個醉鬼的實力不在尤里安之下,誰也不想得罪了這個來歷不明的狠人。
過了許久不見回應,尤里安放下了彎刀,一臉憤恨的看著米爾洛。
米爾洛打了個酒嗝,搖晃著身軀道:“要不然,把我這身衣服給你,我只有這些了,把刀給我吧。”
眾人想笑,卻又不敢,史丹利正想看著尤里安該如何收場,沒想到曼達突然開口了:
“兩百個金幣,賣給我吧!”
史丹利大驚失色,一把揪住曼達的衣服道:“你又發什么瘋?”
尤里安盯著曼達看了一會,眨眨眼睛,似乎在確認他剛才所說的話。
史丹利拼命的搖頭,曼達不住的點頭。
尤里安也點了點頭,示意成交。
價值兩千個金幣的彎刀,兩百個金幣賣給了曼達,原因只有一個,尤里安不想再和米爾洛糾纏下去。
這也就意味著來自米爾洛的威脅甚至超過了兩千個金幣。
史丹利的臉白了,他看見米爾洛回過了頭,望向了曼達。
“你想買?”米爾洛面無表情的問道。
“是的。”曼達終于看清了米爾洛的臉,他很瘦,腮邊沒有一絲肉,高聳的顴骨異常分明。
他沒有胡子,眉毛也很淡,只有那么稀疏的幾根,眼睛很大,但瞳孔很小,碩大的眼白中間好像點了兩個小黑點。
那兩個小黑點從曼達身上轉移到了史丹利身上:“到底是你想買,還是他想買?”
史丹利連連擺手道:“這和我無關。”
曼達道:“是我想買,兩百個金幣。”
米爾洛轉眼看向了尤里安,尤里安把彎刀送到了曼達面前,等著曼達的金幣。
曼達回頭看著史丹利道:“先借我兩百個金幣。”
史丹利怒道:“你連錢都沒有,還敢來這里發瘋?”
尤里安歪著頭,臉上露出些許殺氣,這次,他不允許買家反悔。
史丹利擦了一把汗水,打開了自己的錢袋。
走出黑市,史丹利立刻和曼達拉開了距離。
“我今天真不該帶你來,今后別來找我,別跟別人提起我,就當你不認識我,咱們就此各走各路!”
曼達道:“錢也不用還了嗎?”
“你做夢!”史丹利吼道,“兩百個金幣,一個子都不能少!”
曼達聳聳肩,轉身要走,忽聽史丹利叮囑了一句:“把那對彎刀送給米爾洛吧,如果你還想活著。”
城外,富商格爾頓的莊園里,納爾斯侯爵的女兒翠緹姍扔掉了蝴蝶面具,狠狠打了格爾頓一記耳光。
“誰給你的膽子,竟然敢對我使用法術!”
格爾頓神色如常道:“我奉了侯爵大人的命令保護您的安全,剛才的情況非常危險。”
“一個醉鬼能有什么危險?如果你連個醉鬼都對付不了,留著你還有什么用處!”
“小姐,您對米爾洛一無所知,這個醉鬼在王國浪跡多年,只要是他看中的東西,就一定要弄到手。”
翠堤姍惡狠狠道:“我也一樣,我想要的東西也必須弄到手!”
格爾頓搖頭道:“就我所知,他逼死過兩位子爵,逼瘋過一位伯爵,在他的逼迫下有十幾位貴族和富商家破人亡,您真的想招惹這樣的人嗎?”
“你在說什么蠢話?”翠堤姍冷笑一聲道,“王國沒有律法嗎?像這樣的人早就被砍頭了。”
“沒人抓得住他,也沒人打得過他,至少我認識的人當中,沒有人是他的對手。”
翠堤姍愕然道:“我們說的是同一個人嗎?那個破衣爛衫的醉鬼?他勒索了那么多貴族,為什么還活得像個乞丐。”
“沒有人知道原因,沒有人知道他把勒索來的東西送去了哪里,他大部分時間爛醉如泥,要么睡在酒館,要么睡在街頭,當他偶爾清醒過來,走到別人面前,說一聲‘這東西屬于我’,除非把東西立刻給他,否則就意味著災難的降臨。”
翠堤姍不說話了,雖然聽起來不可思議,但她知道格爾頓沒膽量騙他。
吃過了豐盛的晚餐,泡了個熱水澡,翠堤姍吩咐道:“我想好好睡一覺,任何人都不準打擾我,明天一早我要回抽紗城。”
格爾頓正要離開,忽見翠堤姍拿出夢魘寶石道:“這東西該怎么用?”
“在石頭上滴下一滴血,然后握著它入睡,您就能掌控夢中的一切,別太沉迷其中,否則…”
“夠了,你啰嗦的像個老太太!”
翠堤姍拉上窗簾,刺破掌心,把血滴在了寶石上,血液瞬間消失,好像從未出現過。
她握著夢魘寶石,躺在了松軟的床上,好奇和興奮讓她久久難以入睡。
從黃昏到深夜,在床上掙扎了半天的翠堤姍終于進入了夢鄉。她站在一片鮮花之中,看著金色的天空上飄著玫瑰色的云彩。
她摸了一下身邊的花瓣,十分柔軟,又有一點花粉的滑膩。
她能摸到花莖上的刺,也能摸到花葉上的露珠,一切如此玄妙,卻又如此真實,她知道自己在做夢,卻不必擔心夢會醒來。
這太荒涼了,翠堤姍凝視著一望無際的花園,稍微眨眨眼睛,一座熟悉的城堡拔地而起。
那是她父親納爾斯侯爵的城堡,但她只去過幾次,只有打仗的時候,父親才會帶著家人住進城堡里。
城堡里的環境要比莊園惡劣的多,可翠堤姍喜歡那里,她喜歡站在塔樓里俯視著巡邏的士兵,看著他們拿著武器和敵人廝殺,看著一群卑微的生命變成血肉模糊的尸體。
思緒變換間,一群士兵已經出現在了城堡下面,翠堤姍換了一身戎裝,緩緩走下了塔樓。
所有士兵跪在地上,迎接他們的女王,只要腳步稍作停留,就有人上來親吻她的鞋尖。
要讓他們去打仗嗎?
不用著急,再等等,這感覺太美妙了。
酒館打烊了,托卡和海蓮娜收拾完大廳,哈欠連天各自睡覺去了。
曼達依舊坐在柜臺錢,一邊數錢,一邊等著最后一位客人。
那位客人終于來了,他腳步有些沉重,單薄的衣衫被雪水浸透,裹在身上冒著白氣。
“你為什么跑的這么快?”從離開黑市,醉鬼米爾洛一直跟著曼達,可走過兩條街就被曼達甩開了,他四下打聽,費了好大力氣才找到這座酒館。
曼達一笑,沖著米爾洛招了招手:“進來喝杯酒吧。”
米爾洛擦了擦鼻涕,搖搖晃晃道:“那兩把刀屬于我。”
“是的。”曼達贊同米爾洛的觀點。
“你必須把它們給我!”
“好的。”曼達答應的很痛快。
米爾洛一愣,隨即問道:“你想從我身上得到什么?”
“進來喝杯酒,我們慢慢說。”曼達給米爾洛倒上了一杯葡萄酒。
米爾洛笑道:“你敢讓我進你的門?”
曼達在火塘邊搭好了桌子,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米爾洛站在門口笑了好一會,隨即大廳,坐在桌旁,把葡萄酒一飲而盡。
“味道不錯吧?”曼達笑道。
“有點特別。”米爾洛帶著贊賞的笑容打了個酒嗝。
“三年。”
“胡扯!”米爾洛啐了口唾沫,“這是剛剛釀好的鮮酒,怎么可能有三年!你以為我那么好騙嗎?”
“我想讓你留下來三年,這就是我想要的。”曼達又給米爾洛倒了一杯。
米爾洛像泥塑一樣坐了片刻,隨即神色猙獰道:“你想把我留在這里?你全家都嫌命長了嗎?”
曼達笑道:“我相信不到萬不得已,你不會傷害我。”
米爾洛舔舔牙齒道:“我隨時可以拿走屬于我的東西,我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
“真是那樣嗎?”曼達拿出了那對彎刀,放在桌子上道:“拿走它們吧,算是你搶的。”
“我沒有搶過任何東西!那本來就屬于我!”米爾洛拔出了一把彎刀,指向了曼達的臉。
“所以呢?”曼達毫無懼色,“帶上它們走吧。”
米爾洛像被擊中了軟肋,滿身殺氣瞬間消失不見,他后退了幾步,把彎刀摔在了地上,吼道:“就憑這把破刀子,也想讓我在這待上三年?”
“還有喝不完的美酒,”曼達品了一口葡萄酒道,“味道不錯吧?”
米爾洛吸了吸鼻涕,抹了抹臉上的泥水,坐回到酒桶上,喝干了杯子里的葡萄酒。
“三年太長了,一年,怎么樣?”
“有商量,”曼達笑了,“我也讓一步,最少得兩年。”
“你是誰的信徒?”米爾洛抹了抹嘴。
“我很會做生意,對么?”曼達沒有直接回答。
“赫爾墨斯,可真是罕見!”米爾洛詭異一笑,“你猜我是誰的信徒?”
“不必猜,我已經看到了酒神狄俄尼索斯的笑容。”
“你覺得祂是主神嗎?”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在神譜和頌歌之中有不同的說法。
但曼達知道米爾洛想聽什么:“有誰不愛香醇的美酒?有誰不愛美妙的宴會?主神的宮殿之中怎么能少了酒神的位子?”
米爾洛吸吸鼻子道:“有商量,一年半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