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的身體化作了幻影,在狹小的空間內快速閃動。
四面八方射擊而出的子彈,將堆放的貨物與倉庫的窗、門、墻射得千瘡百孔。
周邊隱約聽見槍聲的居民,紛紛覺得困惑不已——明明還沒過年,怎么偏偏今晚燃放“鞭炮”的聲音格外熱烈?
仔細想想,大約是怕跨年的鐘聲太響,對方聽不到自己的祝福吧。
張陽的彈匣打空了——他終究還是沒有經驗,太過專注在射擊上了,手上又沒有什么準頭,以至于自己子彈都打空了還是沒有打中胡淼海一槍。
當張陽子彈打空之后,壓力來到了他這一邊。
胡淼海明顯比張陽要更經常玩槍,不僅準頭比張陽要準得多,而且深諳打一槍就隱藏躲避的戰地原則。在胡淼海這種老手面前,如果不是有瞬間移動的遺物,張陽這種愣頭青恐怕早就已經是一具尸體了。
張陽在見到胡淼海隱身時,其實內心是暗暗吃驚的。
不過他也就此明白了,胡淼海為什么能夠越獄,更明白了他是如何逍遙法外的。
但張陽已經漸漸發現了,胡淼海的“隱身”有限制。那并不是單純的隱身,他消失和出現的地點都甚是詭異,而且往往能出現在一些連正常通路都沒有的地方,若果不是張陽有瞬移遺物根本追不上他、
張陽猜測,他的“隱身”一定伴隨了特殊的移動方式,所以才能夠通往平常到不了的地方。
張陽無法找出這種移動方式的規律,但他已經大致推算出了對方的隱身時限。
——平均來看,他每次隱身的時間大約在10秒20秒之間,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他隱身的時間越來越短,而且移動的距離也越來越短…這一定與他手中的遺物的限制有關。
——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很快就沒有辦法繼續逃跑了。
在遺物限制與后方追兵的雙重壓力下,胡淼海就像是后勤逐漸供應補上的軍隊一樣,當后力不濟時必然會想拌飯尋求戰略決戰以求在短期內分出勝負。
做出了這樣的判斷之后,張陽開始留心觀察周圍。
“所以你下一個出現的地方就是…我的身后。”
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他,在聽到身后的動靜的一瞬間,以瞬移的方式轉身,將手中的槍當做投擲物,用力地向胡淼海所在的方向扔了出去。
反正沒有子彈的槍只是燒火棍,拿它當飛鏢使恐怕是它最后的價值。
而這一次,張陽預判對了。
胡淼海剛從異空間之中脫離,就被那一槍的槍柄直接打中了腦門,一時間有些恍惚。
張陽的身影只是剎那之間就來到了他的面前,胡淼海在那短暫的零點五秒里,想到了反擊的各種方法…但是張陽卻沒有再給他任何的機會、
他從后腰拔出了一把短刀,然后怒火化作了全身的力氣,用力朝著胡淼海的手腕斬下。
“啊——”
伴隨著慘叫,紅色的流蘇劃過空中,一只略微有些粗糙的胖手,在地上彈跳了幾下之后掉在了灰塵之中。
張陽打落了胡淼海手中的槍,然后用小偷戒指迅速將他的槍轉移到了自己的手中。
胡淼海還想要反抗,但是被張陽一腳踢在胸口,整個人跌倒在地。
當他掙扎著想要起身時,卻發現戰斗已經結束了——張陽的槍口已經對準了他。
“等…等一下…”胡淼海在地上摸爬著后退,似乎還想說點什么。
但是張陽卻似乎并不想給他這個機會,他一腳將胡淼海的踢翻在地,然后踩住了他的頭。胡淼海的求饒聲,變成了悲哀的嗚咽聲。
過去的一幕幕在張陽的眼前閃過,父母的音容笑貌仿佛還在眼前。
張陽的手指,緩緩搭上了扳機。
然而就在這時,一聲呵斥從張陽的十點鐘方向傳來。
“住手!”
張陽抬起頭,看向了聲音的主人。
張陽此時有些想不起眼前之人是誰,但作為張陽“背后靈”的觀測者張曉陽,卻是在看到那人的第一時間就認出了她。
尒説書網 喊住張陽的人,是陳嫣然。
陳嫣然的旁邊,還站著身材比她要高出不少的熊星星。
兩人都是年輕版,但此時的陳嫣然的頭發剛剛及肩,不論是和她最初出場時的短發模樣,還是和她后來見到張曉陽時的長發造型都有所區別。
“殺了他,只會毀掉你自己。”陳嫣然舉著爾康手,一邊說著一邊向張陽走來,“如果你把他交給我們,他就會得到應得的下場,你也可以回家去…一切都可以當作沒有發生。”
張陽先是花了好幾秒鐘回憶起了眼前之人,隨后又花了兩秒鐘時間消化了陳嫣然所說的那番話。
隨后,張陽冷笑了一聲。
“呵,事到如今,你覺得我還會相信你們的鬼話嗎?”張陽語氣冰冷之中,又夾雜著被強壓著的怒火,“他本來早就應該被槍斃了,但就是因為你們的不作為!就是因為你們讓他活到了今天!我爸爸媽媽他們才會,他們才會…”
說到這里,張陽已經說不下去了。
此時此刻,張陽終于繃不住了。悲慟和絕望的淚,從眼眶中仿佛潰壩的洪水一樣奔涌而出。
悲傷與憤怒,絕望與仇恨,那一刻充斥了他的內心。
陳嫣然嘴唇嚅囁了一下,幾秒鐘后她的語氣柔軟了下來:“你父母如果還在,你覺得他們會想要看到你這樣嗎?”
聞言,張陽呼吸停頓了一下。
陳嫣然見這話有效,便接著打感情牌:“你不是還有一個弟弟嗎?如果你殺了人進了監獄,你覺得你弟弟該怎么辦?你有沒有替他想過?他已經只有你一個親人了。”
這句話仿佛觸動到了他的內心,張陽的心中有兩股力量在互相拉扯。
觀測者張曉陽,默默地看著哥哥所經歷的一切。
他知道哥哥此時此刻,一定也非常地掙扎。
無數的景象在張陽的腦海之中掠過,最終他腦海中的景象停留在了手術室外那絕望的通告。
張陽的目光變得兇狠,那一刻他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原本已經緩緩放下的槍口再次抬起,對準了眼前本就已經奄奄一息的仇人。
他對著胡淼海的頭和胸連扣扳機。
砰、砰、砰…
張陽面目猙獰,一下又一下地開著槍,槍響仿佛敲擊在他的心臟之上。
他打空了整個彈匣,直到胡淼海像個流干水的破袋子,他才緩緩放下了手中的槍。
他成功了,他報仇了。
但為什么呢?為什么如此的…空虛?
張陽抬頭望向天空,云層遮蔽的夜空反射著城市的霓虹燈光,眼前的一切仿佛虛幻。
沉默,在空氣之中發酵。
對于接下來自己的下場,張陽早有覺悟。
不過對于張陽來說,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張曉陽和周靈韻他們已經安全了,不會再有自己的仇人突然出現綁架或者殺死他們,剩下的事情就好辦很多了。
張陽緩緩走到了陳嫣然的面前,然后老老實實地伸出了自己的雙手。
“逮捕我吧。”張陽這樣說道,目光堅定無比,“別誤會,我不是逃不掉,我只是不想和那些害死我父母的法外狂徒和放任他們的人成為一丘之貉。”
張陽的一番話,讓在場的人都大受震撼。
張曉陽明白哥哥的想法——如果他在這里選擇了逃跑,選擇了逃脫法律的制裁,那么他就胡淼海以及那些幫助胡淼海逃脫法律制裁的人沒有什么區別了。
張陽或許可以逃,但他心中的正義不允許他這么做。
陳嫣然嘆了口氣,然后摘下了張陽的帽子和戒指,接著將一副銀色的手銬銬在了張陽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