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獨自一人,去面對時之魔女嗎?”
時間回到若干小時前,在身為“眷者”的二人決定出手之后,金對于莫里斯所安排的計劃,就細節部分提出了一些疑問。
金停頓了一下然后接著說道:“我沒有什么能夠克制她的能力,雖然說我也不怕她,但是我不覺得我能獨自殺掉她。”
莫里斯搖晃著裝有威士忌的酒杯,挑了挑眉毛然后說:“金,你害怕死亡嗎?”
“為了主人,萬死不辭。”金將手放在胸口虔誠地說完前面那句話,隨后他話鋒一轉又說,“只是我有些擔心,如果我們不能完成主人的任務,要如何向主人交代?”
莫里斯放下手中的酒杯,手指交叉放在膝蓋上:“放心,時之魔女我會想辦法解決的,只要你能拖住他們兩人。”
“兩人?”
“有特衛局的干員叛變了,現在也成為了時之魔女的同伙。”
金聞言深深地皺起了眉頭:“是誰?”
而莫里斯則是接著說道:“就是小李說過的,那個曾經斬殺了黃昏魔女,又在不久之前把小安給殺掉的男人,‘祓魔刀’的持有者——張曉陽。”
金聞言之后有些不屑地說道:“祓魔刀的持有者嗎?那我的能力剛好可以克制他。”
莫里斯搖了搖頭:“你的能力或許可以對他進行克制,但我依然認為你不是他的對手…不過這都沒有關系,我已經都布置好了,只要求你能拖夠時間,想辦法讓時之魔女在盡可能接近你的地方發動能力就行。”
金站了起來,他的語氣之中帶著不屑:“時之魔女暫且不論…我會將那個叫張曉陽的家伙殺死,然后將他的的人頭帶回來。”
說完,金便轉身離開。
回憶如同走馬燈一般在腦海內走過,當身體被刺穿的那一刻,金才真正地明白了莫里斯那番話的含義。
他確實不是張曉陽的對手。
精神力量構成的長槊刺穿金的身體后,幽靈公主將精神力量瞬間爆發,自內而外發動了攻擊。
他那金屬色的生物裝甲上,從足部開始出現裂縫,隨后裂縫一路向上蔓延,經過小腿、大腿、腹部、胸口、肩膀、頸部…直到他那三角罐頭似的頭部。
“啊啊啊啊啊——”
伴隨著金絕望的慘叫聲,以及某種硬質物品碎裂的聲音,他鮮血如同鮮花一般綻放開,金的小半個身軀連同小半個腦袋在半空中爆裂開來,至此他的身軀一分為二。
分成兩半的身軀掉落在地上,金的身軀不再動彈。
張曉陽謹慎地走上前去,仔細觀察了一番金的狀態——他貌似還活著。
或許是因為身為“眷者”,被“祝福”之后自身的生命力也有所增強,因此金還在茍延殘喘。但張曉陽能夠看得出來,金的生命已經如風中殘燭。
“林嵐,你去看看你爸爸,這里我來處理。”
張曉陽做出了安排,林嵐也沒有過多的猶豫,點了點頭就向著通向后面房間的鐵門跑去。在幽靈公主生長變化植物與金屬的能力幫助之下,林嵐打開了鐵門的門鎖,然后進入了后面的房間。
“生命力還真是頑強啊。”張曉陽這個時候則是俯下身子,觀察著眼前已經奄奄一息的金說道,“臨死之前你難道不想解釋一下嗎?就我剛才提出的那些問題…你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阿巴阿巴…”
或許是因為沒了半邊嘴加小半塊腦子的緣故,金連一句完整的話都沒有辦法說清楚。張曉陽在他面部的皮肉傷扒拉了一下,想辦法幫他擋住了半邊破漏的臉,讓他不再說話漏風,然后才逐漸聽清了這個人說話的含義。
“你們…已經死了…從踏上這座島開始…”金的聲音模糊而又斷斷續續,“你們的死亡已成定局,我的生死…無足輕重…”
張曉陽深深地皺起了眉頭,他完全不明白金究竟在說些什么。
“你究竟什么意思?”
“呵呵…很快…你們就知道了…”
就在這個時候,張曉陽聽到了一聲慘叫聲——那是林嵐的聲音。
張曉陽二話不說,當即就朝著里面的房間跑去。
當張曉陽看清房間內的景象時,他的腳步停了下來。原本他還擔心林嵐會遇到什么危險,然而當他進入房間時,卻發現情況向著另一個糟糕的方向發展了。
林嵐趴在一張桌子臨時拼成的“床”邊泣不成聲,林生道安靜地躺在床上,仿佛一塊大理石雕成的雕塑,全身蒼白而又紋絲不動。
他的胸口沒有絲毫起伏,身上也沒有任何的生機。
張曉陽緩步走到林嵐的身邊,看清了這位曾經非常照顧他的鄰家叔叔的面容…他面色安詳看起來沒有絲毫的痛楚,緊閉雙眼的他似乎就只是睡著了一般。
然而,不論林嵐如何呼喚,都沒有辦法將他喚醒。
林生道已經死了,他的眼睛再也睜不開了。
金并沒有殺林生道,但是他在轉移林生道的過程之中,并沒有像病房那樣的良好條件,為昏迷不醒的林生道進行護理和維護,于是舟車顛簸之下林生道的身體情況進一步惡化。
當他被帶到永烈島的地底的時候,他本就殘破不堪的身體終于再也支撐不住,于是他徹底地告別了這個世界。
但是,林生道的死活對于“眷者”們來說并不重要,他們只在乎一件事情,那就是能不能將時之魔女引入圈套之中。
能將林生道的尸體完好無損地擺在這里而不是隨意丟棄在那個角落里,已經是金出于對死者僅有的一點點尊重,所做出的稍微有點像人干的事情了。
林嵐在觸摸到爸爸的尸體的那一刻就明白,爸爸早就已經死去多時,這個時候就算她再怎么回溯時間,也只能回溯到他們來到底層時的那一刻,就算他們戰勝敵人的動作再快也沒有辦法讓父親起死回生。
林嵐沉默著站了起來,然后走出了門外。
金已經死去了,他那裂開成兩半的身體,已經徹底失去了活力。
林嵐抽出了短刀,發泄一般咆哮著,對金的尸體進行著鞭尸。她仿佛是瘋了一般,一邊哭一邊憤怒地揮刀,看起來既嚇人…又讓人心疼。
失去了生命之后,金那被“祝福”的身體也不再具有力量,看起來也就不過是一副結實一點的身軀罷了,很快就被林嵐鞭成了不可描述的紅白之物。
當暴虐的發泄結束時,而林嵐也已經哭得沒了眼淚。渾身染血雙眼空洞的她就像是壞掉的娃娃一樣,枯坐在那里一動不動。
就在這個時候,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林嵐…”張曉陽俯下身子,然后輕輕地抱住了她,“對不起,我們來晚了…但是這里的一切該結束了。”
林嵐將頭埋在張曉陽的肩膀上沉默不語。
張曉陽試探性地說道:“我們盡快離開這里吧…行嗎?”
林嵐沉默著,然后微微點了點頭。
金死前所說的話,至今仍在張曉陽的耳畔回響,讓他的心底莫名地感到不安。
張曉陽剛才沒有阻止林嵐,是因為他知道林嵐需要發泄。但在林嵐發泄結束之后,他只想盡快離開這個地方。
張曉陽攙扶了她一下,扶穩了林嵐。
林嵐看了張曉陽一眼,然后低聲道:“曉陽,我想再看我爸爸…最后一眼。”
經歷了那么多戰斗之后,林嵐已經很明白自己的處境——她知道自己已經不得不走。而至此一去,就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再回來了,或許她連每年清明重回故土給爸爸上墳都做不到了。因此在離別之前,她至少想為父親處理一下后事。
然后兩人一同回到了停尸的房間,林嵐用顫抖的手,最后為爸爸整理了一下遺容。
在林嵐替付清整理著頭發的同時,童年的回憶再一次爬上她的心頭…本已經哭干的淚水再一次從眼眶之中涌了出來。但是林嵐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她一邊哭著一邊為爸爸整理完了遺容,讓這個她生命中無比重要的男人能夠體面地走。
最后,林嵐用一張手帕蓋住了他的面龐,然后再也堅持不住,將頭深深地將頭埋在了張曉陽的懷里。
張曉陽右手輕輕地拍著林嵐的后背,然后讓幽靈公主從角落里取來一些易燃的油料之類的東西灑在林生道的遺體上,接著舉起左手用咒術之火對準了遺體。
下一秒,烈火點燃了這幅殘軀,接著張曉陽帶著林嵐離開了這個房間。
“爸爸…”林嵐向火焰伸出手,似乎是還想要說點什么,但是卻被張曉陽攔住了。
“就讓林叔叔留在那里吧。”張曉陽用力地將林嵐抱進懷里,一邊阻止她做傻事一邊安撫她,“火焰會將他的軀體燃盡,風與水會帶走殘余的灰燼,他會回歸到這個世界的懷抱之中,回到在遙遠而又離我們近在咫尺的地方…他會以特殊的方式永遠陪伴著我們,就讓他這么去吧。”
人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遺留著軀體和骨灰也不過是給活人留個念想罷了。此時此刻,將遺體帶走只會成為負擔,如同張曉陽所說,將林生道的遺體就地火化才是最好的選擇。
“我們該走了。”張曉陽這樣說道。
林嵐知道他們已經浪費了太多時間,已經沒有時間給他們在耽誤了。
最后,林嵐依依不舍地看了正在燃燒著的房間最后一眼,然后強忍著心中的悲傷與不舍,跟著張曉陽一起向著通往地面的前方走去。
在脫離地表向地面離去的過程中,張曉陽不自覺地加快了步伐,因為他心底的不安此時正在越來越強烈。
那詭異的迷宮空間已經消失了,地下空間變成了當初張曉陽第一次來時的地下監牢模樣,沒有了成堆的箱子之后顯得陰暗又空曠。
黑暗之中尋找道路并不容易,但好在從地下往地上的通路只有一條,張曉陽很快就找到了通往地表的路。
在即將到達地表的時候,張曉陽并沒有急于從電梯井出去,而是先讓幽靈公主用絲線蔓延出去探查了一下周圍的情況…張曉陽非常的小心,因為他始終覺得這些人一定還有什么后手,說不定早在外面就已經埋伏好了伏兵,只等張曉陽他們探頭就一擁而上,像是打地鼠一樣給他們兩人當頭一錘。
然而,地面上一片寧靜。
永烈島上,沒有任何的人。
張曉陽和林嵐戰戰兢兢地探到地表,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一圈四周。
四周,只有海浪沖刷海岸的聲音。
天空中,也沒有追蹤他們的無人機或直升機,只有東方的一抹嫣紅在向這座城市宣告著,黎明已經就在眼前。
“奇怪,居然一個人都沒有。”張曉陽撓了撓頭自言自語道。
突然,林嵐似乎發現了什么,她伸手指向天空中說道:“曉陽,你看,那個是什么?”
張曉陽聽見林嵐的聲音,轉頭向著林嵐所指的方向看去。
天空之中,一個仿佛流星一樣的光芒,正在西邊仍然一片黑暗的夜空之中閃爍。
張曉陽一開始還不明白那是什么,但很快他的腦中就閃過了一個可能性,那一瞬間他瞳孔地震。
“林嵐!快回溯!是…”
還沒有等張曉陽完全說完,那超高速飛行的物體便從遙遠的空中下落在了永烈島的上空…隨后驟然爆裂。
巨大的蘑菇云,自城市的東邊海島上升騰而起,照亮了這座城市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