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知神殿是火星上最宏偉壯麗的建筑物之一,即使是伽瑪世界復合體的那些最大的鑄造神殿在它面前也顯得微不足道。
噴煙的鐵塔刺穿了昏黃的天空,藍色的石頭圓頂高聳入云,巍峨的壁柱構成了洞開的大門,粉紅大理石上刻有上百萬的數學公式和證明。
當下車的那一瞬間,神殿的無邊陰影吞沒了羅格里斯,讓他被這巨大的構造所震撼——雖然他已經不是第一次來此。
隨后,他沿著電氣通道前行,距離這處朝圣地仍有許多里的路程。
火星的這個地區被廣闊的穹頂所保護,足以形成獨立的氣候,金紅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天上布滿了巨大的祈禱飛船,金色的飛艇從銅管擴音器中不停地播放著機器語言,寫有禱文的泛黃羊皮紙在其后搖曳。
成千上萬的朝圣者沿著石板街道游行,路面被無數祈求者的涼鞋磨出了凹槽。
技術軍士的身邊周環繞著單調而高大的建筑,機械圣殿、科技神廟和引擎圣柜——一切都是為了崇拜和頌揚萬機神。
雖然他是個阿斯塔特,在這里也不算特別引人注目,因為來此的朝圣者遠比阿斯塔特更稀奇古怪。
比如右手邊一百米外,一名沒有四肢的技師乘在多腳轎子上,簇擁著他的是一群高到不可思議的三腳架,它們邁著奇特的大步行進。
而在左手邊五十米外,一個集合意識的肉身殘余漂浮在玻璃缸中,由其掌控下的戰斗機器人小隊護送著旅行。
亂哄哄的機器人、浮游顱骨和鍍金的懸浮載具將乘客和受保護的圣物運往神殿,少數剛從神殿里出來的人則帶著如愿以償的放松神情,顯然沒有白來如此壯麗不凡之處。
在這里,所有機械教徒都會找到藉慰與答案。
羅格里斯走過大門時,舉頭仰望滿面怒容的掠奪者級泰坦,它強大的武器直指天際,蘊含了象征和啟發的雙重意義。
機械教能夠創造出想象所及的最致命的戰爭機器,但他們不為自身的工作承擔任何責任。
過于癡迷自己能創造何物,而無人先行考慮其是否應被創造。
最后,羅格里斯走近神殿的入口,雄偉的壁柱高得令人目眩,同時一陣暖風從中吹來,裹挾著麝香的氣味。
他停下來深吸了一口氣,然后走了進去。
見識過神殿外的不朽莊嚴后,就很容易對它的內裝感到失望——外部富麗堂皇得超乎想象,
而內部卻未能回報這種期待。
前廳裸露著樸實無華的金屬墻壁,連接端口一字排開,懺悔者們 跪在地上,與這座建筑的機械心臟連為一體,脈搏與共,后面還有一道鏤空銅鏈的圍欄將神殿入口與正殿圣壇隔開。
羅格里斯小心翼翼地穿過大群的懺悔者,他們每個人的身體都隨著凈罪的電擊而痛得顫抖抽搐。
圍欄之后,密密層層的金屬長椅從圣壇排進了正殿,一名機械牧師乘著懸空的誦經臺,居高臨下地以機械圣言宣講布道。
場內座無虛席,萬頭攢動,牧師飄過之處,長袍信徒無不垂首。
羅格里斯雖然不算是正式的機械教信徒,但也同樣低下了頭,舉起自己的左手,他不知道自己將來能否達到這樣與機神合一的境界。
“吾輩中最卑微者亦知舍棄凡軀不能一刀而就。”
忽然,一個聲音在他身后響起,仿佛猜透了他的想法。
羅格里斯轉身發現一位牧師站在對面,于是低頭致意。
這位牧師的臉黑比玄武巖,身上的圣衣流光四溢好似熔金,有如涂油般地折射著虹彩。
而在牧師的法袍之下,羅格里斯看到了一具閃閃發亮的骨架,它由黃銅電樞、嗡嗡作響的齒輪和裝飾華麗的線纜所組成。
牧師的頭很長,狀若古代泰拉繪畫上的巨龍,龍首正中央還有一個形似角錐的物體,其上嵌著一個發散柔光的球體,全不似人的頭部扭曲地反射出羅格里斯自身的形象。
這位牧師,也算是羅格里斯的熟人,同樣也是他在領悟機魂道路上的引路人。
“您太抬舉我了。”
羅格里斯說著,深深地鞠了一躬。
“您是如此地接近機械神,而我不過是 一名門外漢,博班·海登大師。”
“你遇到了困難。”
高階牧師的聲音依舊沒什么感情,但他的出現卻讓周圍所有信徒都不約而同的頂禮膜拜,原因無它——
博班·海登大師是全知神殿里資歷最老,也是地位最高的牧師,更是神殿里唯一經歷過荷魯斯之亂還尚在之人,雖然彼時他只是一個剛剛入門沒多久的學徒。
而他的導師,正是全知神殿上一代主祭。
“你的生物感應讀數上下波動,而且通過所有可測量的參數,我 能看出你來這里是為了尋求答案。”
“是的,我為此而來。”
羅格里斯承認道。
“我馬上…就要離開圣殿,前往鍛爐學習了,我希望最后一次從您的指引中受益。”
博班·海登大師點點頭。
“跟我來,我會傾聽你的困境,并提供了一個可以想見的解決方法。”
接著,他便腳踏液態金屬平臺在空中滑翔,羅格里斯跟在他的身后,共同朝著一道內襯鋸齒顱骨和光纖神經的拱門而去。
拱門后是一條由拋光鋼鐵和玻璃打造的走廊,里面出奇地安靜,只有劈啪作響的能量場保護著一道微光瑩瑩的門。
這種能量場名為告解者力場,能夠讓被保護的區域與神殿的其他部分隔絕開來,力場之外沒人能聽到或看到里面的動靜。
在羅格里斯進入小禮拜堂的瞬間,感到了一絲微弱的刺痛。
室內,牧師的圣堂沒有裝飾品,僅在房間的中心擺放著一只金屬高腳凳,光禿禿的墻上有一個泛著幽光的壁龕,里面設置了輸入輸出端口和數據讀取器各一。
牧師開始繞房間走動,發光球在那張石頭臉上蕩漾著光波。
“你可以開始了。”
隨后,羅格里斯訴說了自己在圣殿這段時間學習的困難,以及自己對機械神教教義的困惑,尤其是關于帝皇與萬機神的關系的理解,阿斯塔特在這方面與機械教的看法截然不同。
羅格里斯認為,或許正是這種理念上的沖突,才讓自己無法在知識上有更大的突破。
“在離開之前,我希望能夠從大師這里獲得啟迪。”
聽完之后,博班·海登大師輕輕一點,緩慢的回答道:
“羅格里斯先生,你知道嗎,我過去一直認為,阿斯塔特就應該和機仆一樣,純粹,不需要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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