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片刻,契鬼似乎沒有什么發現,但它的直覺告訴它一定忽略了什么,只是找不到“顧問”逃跑后的蹤跡。
沉悶的低吼一聲,它右手食指和拇指的暗紅色指甲輕輕觸碰,對這院落里堆積的所有報紙送去了最惡毒的詛咒。
契鬼并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反手勾住了二樓的陽臺,直接攀爬了上去。
站在二樓的臥室中,它張開嘴吸允著什么,腦袋扭動,在這屋里四處查看。
契鬼能夠感應到,這間屋里剛才也有一個人存在,這人透出一種讓它感到心驚的感覺,但似乎又只是普通人類。
沒有什么結果,契鬼隨即撕開了身前的空間,一步跨入其中消失不見。
沈星在差不多十分鐘后、帶著特遣隊員們尋找而來。
在外面確定了這里的位置后,他先是用異常感知技能探測了里面的動靜,發現這里已經沒有了異常存在。
特遣隊沒有進屋,他獨自一人先走進屋里查看。
在見到屋里到處鋪滿的報紙后,沈星確定這里就是“顧問”悄悄隱藏的地方,而大部分報紙都已經變成了紙屑,這說明剛剛契鬼已經來過,且與“顧問”有過沖突。
按照自己對“顧問”的實力評估,這家伙信息全知和陰謀玩得厲害,但實力的話,應該處于高等級異常左右,不可能是超等。
且“顧問”的特性特殊,這注定它不可能喜歡與人正面沖突,而是凡事都喜歡搞信息差,利用信息漏洞來陰對方。
這家伙剛才應該逃過了契鬼的追殺,而契鬼此刻也不見了蹤影,說明它仍舊在追逐“顧問”的蹤跡。
將這老式獨棟住宅全部查看了一遍,沈星回到了一樓,站在滿是報紙的后院,盯著這些報紙。
當初認識“顧問”,可以說就是從報紙開始的,現在這里堆放了這么多,可能“顧問”也有憑借報紙隱藏和遁走的想法。
它這個手段很厲害,連契鬼都拿它沒辦法。
現在看來自己那邊要加強防御了,因為目前“顧問”既然神不知鬼不覺的靠近了自己,多半是有所企圖的,而沈星已經隱隱猜測到這怕是和菲菲有關。
因為上次自己問過菲菲被封印的事,這是契約的一部分,“顧問”得知后不可能不產生懷疑,只是沈星沒猜到它會來的這么快。
這當中是不是還有什么關鍵環節被自己忽略了。
剛才在二樓他也看了,上面似乎還住了人,床上被褥被人動過,有些凌亂,似乎那人也走的很匆忙。
樓下的床鋪也是同樣的情形。
這么一聯想,“顧問”似乎還有一個幫手。
此刻沈星感覺胸膛有些隱隱發熱,他拉開衣領低頭看去,那個被契鬼下了詛咒的“逆”字散發著熱氣,微微有些發紅。
這東西包含在精神沖擊中,但因為有詛咒的加持影響,竟然直接繞過了自己的精神抗體。
這種來自契鬼的詭異攻擊方式是沈星目前第一次所見到,非常奇異。
因為當時契鬼的攻擊太迅速,即使沈星有時間反應過來,但恐怕直接叫出肉盾哨兵都沒用。因為這種詛咒攻擊,肉盾也多半抵擋不了,或是會直接繞過他,繼續攻擊自己。
剛才在別墅中,如果將正在恢復的混亂釋放出來的話,怕是那個地方會被兩只頂級無序異常夷為平地。
菲菲會被暴露出來還不說,其他普通人可能會死掉一大半,所以這并不是正確的做法。
而且自從變成了超體之后,沈星感覺自己的殺手锏已經轉變了,不再是吸收的潛技能、增強強度的身體和精神,也不是模因值,而是一直以來和自己朝夕相伴的…木雕!
他能感覺到,在契鬼從西郊別墅的臥室中出現的剎那,地下室大量自己制作的木雕都隱隱有一種歸集的意味,仿佛在集體探視契鬼的方向。
而葉聽在黑域的另一端留給自己的木雕,可能也是在提示自己,否則她不可能做一個和她自己一模一樣的木雕出來。
目前看來,沈星的體內再次多了一道契鬼的詛咒,再加上之前混亂所提醒的來自畸形老人的詛咒,已經有了兩道。
只不過畸形老人的詛咒有觸發條件,等于說,現在這個詛咒根本沒有被觸發,只要自己不進入黑域就沒事。
而契鬼的詛咒應該會在短期內啟動,所以這是當前沈星必須要解決的問題。
現在看樣子“顧問”暫時為了躲避契鬼的追殺,不會來打擾自己,而契鬼因為要追殺“顧問”,也不會來找自己,加上它以為已經給自己下了咒,要找自己麻煩只是時間問題,所以不會那么著急。
這給沈星留下了充足的時間來處理。
讓特遣隊在老式住宅那里繼續搜索留下的痕跡,沈星先一步返回了別墅。
此時工作組已經在幫他收拾有些凌亂的臥室,并更換被契鬼踩壞的大床。
沈星來到菲菲這邊,與菲菲交談幾句后,問了她剛才對契鬼這只異常的感應怎么樣。
菲菲告訴他,自己在隔壁能夠感覺到契鬼的氣息很強烈,而且是那種不掩飾、很張揚的氣息,這可能和契鬼本身的特性有關,直來直去,并不拐彎抹角。
沈星拿出一個自己的木雕,躺在菲菲臥室靠落地窗的躺椅上,將胸前的衣服紐扣解開,把自己的木雕靠在了那個微紅色的“逆”字上面。
大約一分鐘后,一股灼熱的氣息從胸膛位置冒了出來,不過并沒有散發,而是被胸前的木雕直接吸收進去。
果然,沈星的猜測沒錯,他可以用處理黑毒進入自己身體時的方法處理身上的惡咒。
而且他同樣可以用這個方法吸走那畸形老人下給自己的畸形咒,只是畸形咒并沒有被觸發,而是處于一種意識層面的存在。要用木雕吸收的話,得等到自己進入黑域觸發之后才行。
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契鬼雖然是下咒的行家里手,但比起核心異常畸形老人來說的話,畸形老人的咒語層面顯然更高一籌。
但沈星并不擔心,因為他隨時都帶著自己的木雕,所缺的只是一個觸發的時機而已。
在躺椅上躺了二十分鐘,胸前的“逆”字從紅色開始慢慢變淡,只剩下一個字印,隨后連字印也都慢慢開始消失,大概三十分鐘后完全沒有。
胸前的那種灼熱感也跟著直接消失,沈星讓菲菲拿過鏡子,認真看了看胸膛皮膚,果真什么都沒有留下。
而此刻那吸收了惡咒的自己的木雕,則是微微透出一股暗紅色,需要花時間慢慢將這個吸收過去的咒語消化。
菲菲仔細看了看那個木雕,開口道:“沈叔叔,我能感覺到這只異常的咒語帶了一種很強烈的特殊特性。”
“碰見這種級別的異常,你是不是感到很擔心?”沈星問道。
菲菲搖了搖頭:“沒有,面對它,和面對其他異常時一樣。以前我害怕,但現在一點也不怕了。”
“不怕就好。”沈星點頭,“這兩天你注意一點,可能有異常會有意無意的接近你。還有一種異常,它沒有固定的形體,而是以文字的形式出現,你也要留意,有什么不對勁的立刻通知我。”
菲菲此時面現一絲猶豫,被沈星看在眼里,問道:“有什么話要對我說嗎?”
“嗯。”菲菲心里掙扎一番,還是決定講出來,“前段時間我碰到了一個當地的少數民族阿姨,她對我很好,還抓了好多魚在外面的小溪里,又買了很多觀賞魚放進去。有時候她會給我帶當地好玩的東西。”
一邊說著,菲菲一邊從床頭柜里拿出一個做工精致的小布偶,這布偶也穿著少數民族的衣服,是一個少女的形象,看上去極其可愛。
“喏,這就是她送給我的。”
沈星看了一下這個布偶,發現沒有什么特別,道:“交朋友是可以的,只要自己注意一點,小心防范就行。”
“她…她…”菲菲支支吾吾。
“她是不是?”沈星似乎猜到了什么。
就見菲菲點頭道:“嗯,她是異常。她以為我沒有發現她是異常,但是我知道,我能感覺到她隱藏的特性氣息,就在她的嘴里還有喉嚨里。只是她對我很好,我不是通過與她接觸看出來的,而是直接透過她的特性,發現她是發自內心的對我好,想要一直關注和呵護我,與其他異常完全不同。”
“發自內心的要對你好?”
沈星皺眉沉思,片刻后開口問:“她叫什么名字?”
“她說她叫阿依。”菲菲回道。
“阿依?阿依?”沈星不停的念叨著這個名字,陡然間神色一變,對菲菲問道:“她嘴里有沒有什么古怪,比如咬著竹子什么的?”
“沒有。”菲菲搖頭。
“應該是,應該就是…咬竹子的依娘。”沈星小聲說道。
就在此時,臥室門被敲響,外面傳來剛剛回來的特遣隊長的聲音:“沈老師,那邊老宅里我們已經全部搜索了一遍,現在需要給您匯報嗎?”
沈星點頭:“進來。”
門被小心翼翼推開,牛高馬大的特遣隊長一身肌肉將制服撐得滿滿的,此刻微微低著頭,對著菲菲露出一個微笑后,對沈星匯報道:“那棟樓里的樓下住著的人,應該是一名男性,我們發現了他的衣物和生活用品。樓上則是住的一名女性,好像是當地的少數民族,屋里的用品和衣服全是少數民族的。”
話落,這特遣隊長拿出了周智勇穿過的衣服,還有一個很有當地特色的小布偶。
沈星看見那布偶后,立刻扭頭又看了一眼菲菲手里的木偶,發現這兩個布偶相差不大,都是可愛的少女模樣。
菲菲此時也看見了這個布偶,有些詫異的對比了一下。
特遣隊長離去后,沈星摩挲著下巴,自言自語道:“原來與‘顧問’合作的人,是她!”
扭頭看向菲菲:“菲菲,你確定阿依對你沒有惡意?”
菲菲點頭:“對這些異常的感應我現在已經很清楚了,之前不管哪只異常靠近我,它們的特性對我來說都有很強的侵略性,哪怕它們很會隱藏,也依然瞞不過我。但和阿依在一起不同,我能感受到她隱藏的特性,可她的特性對我沒有一點侵略性。相反,她還在竭力的親近和討好我。”
“討好你?”沈星詫異。
“嗯嗯,就好像…像林玄奇那樣,發自內心的討好我。”菲菲道。
“和思維哨兵一樣?”沈星暗忖。
別的異常都帶有侵略性,唯有思維哨兵和依娘沒有。
思考片刻,沈星對這咬竹子的依娘有了兩個結論,要不就是她通過某種方式假裝對菲菲的親近和討好,而且這種假裝太過逼真,連菲菲的強大感應都無法發現。
要不就是依娘很聰明,聰明得過了頭,她采取接近菲菲的方式正好和其他異常相反,這樣反而得到了菲菲的認可。
“雖然你能夠感覺到阿依對你沒有惡意,但你現在仍然要萬分小心,不能讓它們接近你,記住了。”沈星叮囑。
如果說這世上還有一個人是菲菲完全信任的話,那就只有沈星無疑了,對于沈星的話,菲菲一直以來都選擇無條件接受和服從。
她重重的點頭:“嗯嗯,我知道了,以后我不會再讓阿依靠近我。”
“不。”沈星出乎意料的搖了搖頭,“現在只有她能靠近你,但我會暗中守護你。”
“啊?!”菲菲吃驚的注視著他。
五天后。
夸州,云谷市。
一個中年男子坐在家中的陽臺上翻看著報紙,初晨的陽光斜照而下,灑了這男子大半個身子,使得他身上暖洋洋的,不禁翹起了二郎腿,輕輕晃蕩著。
陽臺位于三樓,這里是一個剛剛修建正式投入使用不久的小區。
男子的下方有小區里的其他居民不時走過,有抱著小孩的,還有遛狗的,但小區內居住的人還是太少。
中年男子喝了一口放在旁邊的熱茶,目光緊緊盯著報紙中的養身板塊,研究著如何養身的信息。
他沒有注意到,在自己腦袋右上方的半空中,一道空間裂縫產生,這裂縫只有巴掌大小,撕開一個裂口,只露出一只猩紅色的眼睛打量了他一眼。
大約兩秒鐘后,空間裂縫又緩緩閉上。
毫無察覺的男子繼續看著報紙,大約五分鐘后,他翻到了下一版,隨即微微一愣。
仔細翻看了這個版面的前后,發現都有內容,唯有現在看的版面一片空白,什么都沒有。
“印刷出錯了嗎?”男子一臉詫異。
正要繼續翻看下一版有內容的版面時,他猛地一怔,盯著剛才還是空白的頁面,仿佛看見了什么極為可怕的事。
只見剛才還空無一物的版面上,此刻已經顯出了一行奇怪文字。
我很好奇,作為一名腦瘤患者,你是怎么還能保持如此好的心情在這里悠閑的看報紙的?
就在此時,男子驚恐的表情忽然恢復了平靜,將報紙放在一旁,然后站起來從三樓陽臺翻過,整個人倒栽下去。
下一秒腦袋首先落地,發出清脆的撞擊聲,紅的白的濺了一地。
此刻樓下一個人都沒有,沒有誰看見如此恐怖的一幕。
大約半分鐘后,男子身體抽動,竟又緩緩的站了起來,脫下身上的外套擦了擦臉,又將有些凹陷的腦袋包裹住,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往小區外走去。
“都追了我幾天了,契鬼,你還是這么執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