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發老者走上前去,待看清領頭那位麻衣男子的面容,頓時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
司寇府竟然來了位小司寇!
而且還是那位“煞星”!
天涯劍閣是太阿劍閣在望闕洲的下宗,在望闕洲山上地位超然,擁有著人族太宗賦予的執法權,而司寇府就是天涯劍閣專門設立的刑法專司,掌望闕之五禁之法,以左右刑罰。
司寇府的最高長官是大司寇,其次便是幾位小司寇,不過一般這幾位很少在山上露面,大多數情況下,司寇府在外執法的都是下面的刑尉、監察等。
望闕洲的每個仙家渡口都至少會有一個司寇府的監察,負責監管山上修士,至于專門處理案件的刑尉則比較少見,行蹤飄忽不定。
司寇府雖然權力極大,但其實很少插手山上事物,像修士之間殺人奪寶的小事,他們并不過問,甚至連仙家門派間的恩怨沖突,他們也冷眼旁觀,更別說山下的那些王朝更迭、山河變遷的俗事了。
他們的行動與否有“一根線”,那就是不可損害玄黃人族的利益、影響山上山下的正常秩序,例如削減人族氣運、竊取人族重器、妖魔禍亂修真界、修士大規模屠殺山下百姓等。
白發老者之前最多也只見過司寇府的刑尉,哪里能想到今天會碰到小司寇這種只在傳聞中聽過的人物,況且還是山上傳聞中那個威名赫赫的“煞星”,這位大人和其他幾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小司寇不同,他是出的名的嚴刑峻法,尤其是對妖修,更是殘暴苛刻。
白發老者看著這個和傳聞中描述一樣的麻衣男子,臉色發白,心里打顫。
要知道,即使是個司寇府刑尉,那也至少是個金丹境劍修,劍修在望闕洲山上十分稀少,且殺力巨大,金丹境劍修那可是可以媲美半步元嬰的道修,他們清風閣這任閣主就是個半步元嬰。
而此刻在他眼前的,是司寇府小司寇,實打實的元嬰境劍修!這等大修士,今日怎會親至自己這艘小船?
“小人喬裕,南部宗門清風閣的修士,被閣內安排駐扎此船,不知大人大駕光臨,所為何事?”
麻衣男子俯視下方躬身行禮、姿態極低的白發老者,一言不發。
下一刻,他身后十人中走出一個冷面女子,她隨意掏出一枚令牌,公示了一下,之后目光掃過下方眾人,朗聲道:
“有大妖在安陵國作亂,現已逃逸,司寇府已將周邊數國全部封鎖,止水國以南禁止所有渡船通過,立刻停往最近的仙家渡口。”
語罷,冷面女子看了眼麻衣男子,見他微微楊頭,繼續道:
“先讓船上所有人聚集甲板,例行檢查。”
“遵旨!”
喬裕面色嚴肅,轉身向身后渡船管事吩咐幾句,后者急忙去喊客人來甲板集合。
此刻甲板上,眾人聽到那些言語后,立刻喧噪起來,議論紛紛。
“噤聲!”
冷面女子呵斥道。
人群立刻寂靜無聲。
趙戎在人群中默默聽著,大概弄清楚發生了什么事情后,轉頭和身旁柳三變對視了一眼,眼神有些無奈。
我只想簡單的還塊玉、送封信,為啥一路上這么多事?
現在渡船剛進入望闕洲北部地界,已經走了路程的一大半了,可要是在這止水國下船,接下來的路可就沒這么快了,而且還要繞路走。
趙戎有些牙癢癢,心里把那只在安陵國搞事情的大妖友好的問候了幾遍,你有啥事情這么急著搞,就不能等我過去了再搞?
不多時,渡船上所有人已全部聚集在甲板上。
氣氛沉默,眾人表情各異。
“大人,船上客人已全部到齊,一共一百七十二人。“
高處閉目養神的麻衣男子聞言瞬間睜眼。
下一秒。
他臉上那道鬼臉劍紋驟然亮起,宛若血光,緊接著便目光如炬的掃視下方眾人。
趙戎先看見他臉上紅光,再被他目光一掃,突然呼吸急促起來,只感覺胸口壓著一塊巨石,讓人喘不過氣,趙戎想挪開目光,卻發現自己仿佛被鬼上身了一般,除呼吸外竟無法控制身體,他開始掙扎,可越是掙扎越是窒息!
“你別再嘗試動了,本座傳你一道劍訣,你邊默念邊在心中觀想你腰間那把劍的模樣。“
歸的聲音從耳畔響起,接著便是一道簡短但生澀的法決傳來。
趙戎如落水之人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谷一般,急忙按歸的說法去做。
心湖默念法決,閉眼勾勒文劍。
一道玄而又玄的感覺傳來,趙戎感到自己好像與某物建立了微妙的聯系。
下一刻,他腰間短劍微微顫鳴。
窒息感猶如潮水開始緩緩退去。
突然,他感覺肩膀一沉,原本緩緩退下的壓力徒然不見。
趙戎睜眼一看,原來是柳三變幫了他一把,一只手正搭在他的肩膀上。
趙戎還沒來得及向二人道謝,下一刻,人群之中冒出了幾道紅光,有粗有細,定睛看去,源頭竟在人群中的四人身上,其中一人極為眼熟。
白領內衫,紅色罩衣。
是”蘇大黃“!
趙戎神色詫異。
歸:“都是些修為不高的妖修,他們的妖氣被引出來了。”
麻衣男子見自己的劍紋所散發的妖族煞氣釣起了幾只“小魚兒”,挑了挑眉。
紅光之中的四人神色惶恐。
周圍人群慢慢退開,將四人孤立出去。
清風閣金丹修士喬裕看著他們,不對,是它們,目光憐憫。
哎,你們怎么這么倒霉?剛好碰到了這位“煞星”。
麻衣男子目光冷漠的盯著這四妖,依舊一言不發。
被孤立的四妖愈發恐慌,甚至有妖被嚇倒在地上,瑟瑟發抖。
四妖當中有一面色粗獷的漢子,想到了那麻衣男子在傳聞中的所作所為,一咬牙,手里拋出一道綠茫,向麻衣男子襲去,轉瞬自己又化為兩道黑光射出船外。
“大膽!”
冷面女子手上劍光一閃,襲來的綠茫便在空中炸裂成碎片。
而麻衣男子從始至終都在原地絲毫未動,他面無改色的瞧了眼已經遁去極遠、方向相反的兩道黑光。
下一秒,某個方向傳來一身炸響,定睛看去,是其中的一道黑光已經炸開,且爆炸處還遺留一團血霧,而另一道已經無主的黑光驟然停下,從空中跌落,原來是一枚流光溢彩的梭子。
“跑什么,心里有鬼?”
麻衣男子終于開口了,聲音和趙戎想象中的有點不一樣,竟是中氣十足,非常醇厚。
說完,他目光又轉回到剩下的三妖身上。
一妖面色一狠,從人群中劫持一人,厲聲要求麻衣男子放他離去。
可是下一秒,他還沒來得及反應便依次斷去雙臂、雙腿,被削為“人棍”,橫在地上,撕心裂肺。
“畜牲,該死。”
麻衣男子緩緩道,又欣賞了一會地上的杰作,便輕抬一指,地上那妖頭顱炸裂。
又一妖,見前面二妖如此下場,嚇得肝膽俱裂,絲毫不敢反抗,跪地求饒,哭喊從未傷過無辜之人,且愿意為仆,一生做牛做馬。
“這么怕本尊,怕是和剛剛跑的那個一樣,心里有鬼。”
麻衣男子平淡一聲后,想了想,又說道:
“給你留個全尸。”
語罷,又不見他是如何動的手,跪地那妖便目光渙散,歪頭倒去。
趙戎眉頭一皺。前面二妖,一個動手潛逃,一個劫持人質,你虐殺它們倒是還有理由,可這第三妖并沒絲毫反抗,你也未找到任何罪行就直接誅殺?
歸:“呵,估計是在昆都殺妖殺瘋了眼,回來后見本土妖修都要趕盡殺絕,這種情況在昆都很常見。”
趙戎不置可否。
隨麻衣男子一同前來的十人,見眼前行為,大多表情冷漠,顯然是習以為常了,唯獨只有之前開口的冷面女子表情微微有些不忍,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便收斂表情,繼續冷眼旁觀。
麻衣男子的目光轉向最后一妖。
眾人也隨他的目光一起看去。
那妖此前是個面容俊秀的白面書生模樣,但此刻卻已經嚇得癱倒在地,一頭青絲披散,花容失色,淚眼婆娑。
發現眾人目光看來,她把螓首埋進自己的膝蓋,雙手抱住,抽抽泣泣。
她似乎是連求饒都給嚇忘了。
躲入了自己營造的小小世界。
“嗚嗚,小小錯了,小小不該跑出淺棠山的,嗚嗚嗚,可小小想祖奶奶了,小小想去找祖奶奶,嗚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