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屏幕前,琢磨了起來。
這個能力,真是太古怪了!
古怪…甚至危險到了極致!
但,它居然是成為星際文明的重要契機!
“文化也可以修改嗎?”
“當然可以,修改文化的難度更大,涉及的方面也就越多。”
譬如說西方有一種名叫“rebound
sex”的文化,意思是分手之后,女性會隨便找個男的當備胎,甚至直接上床也不是不可能,在西方,這是一種比較普遍的現象,人們對此見怪不怪,也沒有人會多說什么。
而在東方,找備胎雖然也很常見,但在道德層面是受到譴責的。
這就是從文化層面,對某一個概念的接受程度不同。
現在,通過概念改寫裝置,“尋找備胎”的道德接受度,是可以隨意改寫的。
從0,每個人都唾棄這種行為,到100,每個人都接受這種行為,可以隨意地設置。
但要知道,一個概念的改寫,將會涉及到社會發展的方法面面,也會帶來大量的蝴蝶效應。
想要讓每個人都唾棄尋找備胎的行為,那么這個社會必然是對道德要求極高,甚至道德固化的社會,甚至演變出“三綱五常”這種東西也不稀奇。
如果“尋找備胎的行為”的接受度為100,那么婚姻制度必然不復存在,人類社會將會出現進一步地演變。
類似的概念,有很多很多,甚至可以憑空創造一個概念,譬如說“戴上戒指”,每個人都必須要戴上戒指。
但因此引發的后果,是難以判斷的,有可能戒指突然脫銷,相關的生產商發了一筆大財;也有可能沒有戒指的人傷心欲絕,淪為有戒指的人的奴仆,甚至在巨大的痛苦下,紛紛自殺。
這種后果得按照“概念”的強弱而定。過于強烈的概念,明顯是不合適的。
面對如此復雜而又浩瀚如同宇宙般的能力,陸一鳴也不知道應該說什么了。
很明顯,云海之都的人類本身,是玩不轉這種能力的。
瞎改的最終結果,大概率更加糟糕,而不會更加美好。
“…有修改成功的模板樣本嗎?”
“當然是有的,我們目前已經搜集到了11289種星際文明的思維模板。如果您的文明愿意拋棄自己的全部文化,選擇任意一種思維模板,都是可行的。”
“這么多星際文明…這數量還真的挺多啊。”
不過,沒有人愿意放棄自己的傳承,拋棄掉所有,選擇另外文明的文化。
就好比夏國人的思想全體西華,拋棄一切,實在是做不到啊。
“您不需要著急,這一步門檻,很多文明都需要籌備數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時間。對整體文明的思維微調次數,在上萬次甚至十萬次以上。
“由于每個文明的文化歷程不同,我們不會給出任何詳細的建議。”
大概過了十六個小時,這一支探險隊從這個基地中出來了。
這一次的收獲實在太大,也迎來了真正的挑戰,以至于每個人都是默然不語,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么。
星際文明…居然是通過這種方式達成的!
這是一條捷徑,危險卻又讓人收獲巨大的捷徑!
“陸隊,情況怎么樣?”一位把守在門外的士兵問道。
“下面是一個很大的工業工廠,我們還找到了一些生物計算機,還有一些人工智能。”
“先關好大門,以避免怪物進入。”陸一鳴咽了一口唾沫:“這里可能是我們以后長期的科研基地了,工程隊以后的重點建設方向,將會是這里。”
“是!”
好在這個地方距離主要基地并不遙遠,四十多公里的路程,拉一條鐵路過來,一兩個月的時間,就能夠完成基礎的防御設施。
在這之后,專家團隊就能正式進入科學遺跡進行考察了。
讓陸一鳴感到憂心忡忡的,還是另外一點。
關于思維修改的問題…實在是太過浩瀚而又復雜了。
在接下來的報告會議中,陸一鳴重點闡述了探險隊在阿卡拉文明遺跡中的所見所聞。
即便大家有了很高的心理準備,還是為此感到一陣陣的心驚肉跳。
“這一次,我們的收獲有很多。遺跡中的科技造物是可以隨意搬運的,除了夏文明人工智能的維生物品外,所有的一切,我們都可以打包帶走。”
“其中的科技造物也有相當之多,機器人的數量,保守估計有三十萬余,各種大型機床、發電機的數量也有上萬。其中在29層發現了大型托卡馬克裝置。”
“這種核聚變裝置應該是阿卡拉文明本土開發的項目,我們有借鑒仿造的可能。”
夏文明的科技產品,實在是過于高端,在不了解原理的情況下,就算得到了實物也沒辦法理解。
就好比大清朝的人突然得到了電子計算機,頂多只能學會怎么使用計算機,想要自己復制創造一臺出來,幾乎是不可能的。
但阿卡拉文明的科技水準,比夏文明差了不少,對目前的人類而言,借鑒意義肯定更大一些。
飯咬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能夠找到這些東西,已經很是令人感到滿意了。
只要得到了大型核聚變裝置,能源問題將被徹底解決,工業能力還能進一步提升。
“但關于夏文明人工智能提出的要求,我們并沒有直接答應,也沒有直接拒絕。我們只要幫助建設環世界支點,它們將會全員加入我們,對此帶來的風險以及利益問題,需要進行一定程度的評估。”
“還有就是思維修改的問題了。星際文明的發展并不僅僅是生產力的發展,是一種全方位的質變,星際文明的社會和我們目前的社會是完全不一樣的。生產力的提高能容易,人的思想轉變卻很難…”
關于這一點,會議室中的成員,進行了長時間的辯論。
人的思維其實是一種很隱私的東西。
篡改思維這樣的黑科技…
其實大部分人是很難接受的。
甚至可以說不可接受。
“既然如此,還有一個很大的潛在問題。”一位學者質疑道:“既然思維修改是通向星際文明的捷徑,那么為什么阿卡拉文明會快速墮落呢?”
“他們不應該成為真正的星際文明嗎?”
“因為這涉及到了一個名叫‘思維陷阱’的東西。”另外一位專家解釋道:“人是很難自我認知的,”
“我修改了我自己的思維,我能夠察覺到嗎?很難很難啊,每個人都是在變化的,不僅僅是身體在變化,心理也在發生變化,前一刻的我與后一刻的我,發生了一定程度的改變,幾乎沒辦法察覺,是吧?”
“所以,每個人都在不斷的變化。”
“思維概念的改寫,也是同樣的道理,這種改寫,幾乎是毫無察覺的切換。就像上一次,月亮的概念被某一強大生物給改寫了,我們不也沒有任何察覺嗎?”
“所以,在長期思維微調的過程當中,我們會慢慢將自己覺得“不好”的概念給改寫了,進入一個自認為的完美狀態。但實際上它僅僅是一個局部最優解,并非全局最優解。”
“舉個簡單的例子,‘自由’的概念,東方文明和西方文明的理解是不一樣的,我們認為我們的理解更優秀,他們也認為他們的理解更優秀。到底誰對誰錯呢?大家都認為自己是對的。”
“‘婚內出軌’的容忍度,目前是不高的。如果0代表著絕對不容忍,100代表著絕對容忍,那么目前的20相當于是相對不容忍。”
“如果我們將它改成100,‘婚內出軌’將會是一種自然而然的社會現象,就像人天生要呼吸、要吃飯一樣,我們對其有著巨大的容忍度。而且我們大概率不會再一次改寫這個東西,因為它是自然而然的,每個人都接受的東西,即便我們的社會會因為這個概念的改寫而面目全非。”
“我明白了!”
陸一鳴輕輕敲了敲桌子,“你的意思是,極端化!只要朝著某個方向改寫,我們可能失去自我糾正的能力,會一直掉在極端化的陷阱當中。”
“是的,我剛剛舉的例子,還有量化的可能,有很多概念根本沒辦法量化,修改的復雜度非常高。”
“還有另外一點,就是思維的多樣性…如果每個人的思維都一模一樣,我們將失去思維的多樣性。然而思維修改這一項能力,又只能修改具體層面,沒辦法涉及到宏觀層面。”
對于“婚內出軌”的容忍度,便是一個具體的思維細節,是可以進行微調的。像宏觀層面的一些思維概念,譬如說“要有夢想”,夢想到底是什么呢,每個人的夢想完全不一樣,所以沒辦法進行直接修改。
還有“要積極的相應生活”,“積極”又應該怎么定義,每個人的工作不一樣,積極的方式都不一樣,所以也沒辦法進行直接修改。
譬如說可以定義整個人類社會,“早起早睡”,是一種積極的象征,“早起早睡”算是一種思維細節,是可以進行直接修改的。
“強行定義后,‘早起早睡’將在道德層面受到提倡,但這樣真的好嗎?可能并不一定是好事,也并不一定讓整個社會真正積極起來。”
“所以必須要找到合適的切入點,才能夠對這些宏觀方向進行微調。而且微調后引發的蝴蝶效應,還有待研究。”
沉默了半天,面對這么危險卻強有力的科技,所有人感覺自己就像是拿著核彈的幼兒園小孩,對手中的核彈毫無控制能力,分分鐘能夠把自己給炸死。
但,這才是星際文明的課題啊!
真的…太不可思議了。
最后,在一片沉默中,丁原嘆息著說了一句:“但我們還是不能放棄這個方向,現在的人口出生率正不斷降低,人口壽命大幅度增長,婚姻制度變得越來越不牢靠。”
“還有那什么…微變異…還能夠大幅度增長壽命。壽命越來越高,引發的后果越來越明顯。”
“人卻還是二三十歲結婚生子,四五十歲就老夫老妻了,出軌率大幅度提高,這已經不符合常理,甚至不符合時代潮流了。”
人類的高壽命,不但破壞了原來的婚姻制度,而且嚴重加劇了階級固化。
這對社會的穩定性更加嚴重。
領導當一輩子的領導,工人當一輩子的工人?如果放在以前,更新換代的速度很快,20年一個周期,頂多只有三代人在工作崗位上,60歲就退休了。
但現在,人的壽命更高,同樣20年一個周期,卻有10代人在工作崗位上!
年紀大的人,必然獲得更多的先天優勢。
年輕又有才華的人,沒錢,沒人脈,得等待一兩百年,才能走上合適的崗位,發揮自己的特長,很顯然這是不合適的。
高壽命的社會,必然階級固化更加嚴重。
這些復雜的社會問題,極大程度影響了人類發展的進程,而云海之都的高層,實在不知道應該如何解決。
“所以,還是想辦法研究起來吧,形成一個專業的學科,針對性的研究人類意識形態的問題。”
“實在不行…也可以…”丁原深深吸了一口氣,沒有繼續說下去,看向遙遠的天邊。
不過,所有人都聽懂了,丁原指代的是…利用那些古代文明,作為實驗樣本。
這或許是好事,又或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