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棟咋的都想不明白,自己名聲咋就臭了啊,說來簡單,一農民沒啥其他收入,除了生產隊那點工分,一年能分多少錢啊。
光是懶作這一條,在農村那就是最大的罪惡,誰家閨女也不想嫁給一懶漢,吃不飽肚子,還要被人輕瞧了。
這年月本分能干才是擇偶第一選擇,李棟倒好,懶作不說,還好吃,本來不掙多少工分,還好吃,一月吃幾頓肉還得了啊。
這不是造孽嘛,誰家閨女眼瞎了跳這大火坑。
這樣一人十里八鄉都傳開了,姑娘見著跑,媒婆見著躲,這是上了黑名單了。
好在這次大工,光是上工的男男女女成千上萬人,總有幾個好吃懶做的李棟只算其中之一,只不過李棟名頭更大一點,誰讓他是知青曾經的城里人。
好吧,李棟還說啥呢,自己就沒打算相一姑娘談個對象啥的。
“李哥,你和別灰心,說不定王八看綠豆呢。”
韓衛國這話一出口,李棟忍不住一腳踹過去,雖說沒心思,可聽著這話也惱火啊。
這小子,說話真不愛聽了,李棟心說自己早晚改變形象。
“趕緊的上工了。”
河工可是算工分的,十二分,韓衛軍帶隊的,這不今天開始建棚子,池城這地方不合適挖地窩子,要不肯定挖地窩子。
地窩子好啊,往地下挖個一兩米坑,上面搭上點木頭鋪點茅草人一鉆就能睡覺。
地窩子太省事了,不過這玩意太臟,搭設棚子相對挖地窩子要費事不少,第一要拉木頭過來,再有就是蘆葦茅草,要不秋冬寒風一吹,一晚上光哆嗦了。
“沒塑料皮子?”
“那玩意多貴啊。”
韓衛軍翻了白眼心說你小子要求還挺多,李棟更無語。“這要下雨,不是外邊下大雨,里邊下下雨了。”
“得,還是我回去一趟吧,家里還有一塊塑料皮子,我給帶過來。”
本來準備搞一個小行塑料棚子,冬天種點蔬菜,李棟查過資料,五十年代末就有大棚蔬菜,塑料皮子雖然不便宜卻不是沒有。
韓衛軍一聽,真有這好東西,那還說啥,只要兩個平方皮子蓋在棚子頂上,那下雨就不怕了。李棟騎著自行車,飛快在河堤上飛馳,好家伙,姑娘們遠遠瞅著躲瘟疫一樣。
真俊,可惜了,內里草包,李棟可不知道大家想法,回到韓莊把皮子裝好了,再把自己準備上河工套裝一起帶上。膠靴,手套,還有活血止疼膏,紅花油,甚至還有一副撲克牌。
順手拿了一套四件套,昨天就在稻草上躺了一晚上,渾身難受,早上一看好嘛,身上好一些紅點點,這是跳蚤咬的啊。
“滅蟲靈帶兩瓶。”
洗盆子帶上,昨天用隊里的公用盆子差點沒把李棟給難為死,毛巾牙刷牙膏,李棟全給裝進為人民服務綠色帆布包里。
“還要帶兩雙勞保鞋換著穿,身上穿的這衣服不能要了。”
跳蚤太恐怖了,要命了,李棟收拾一番,洗了熱水澡雖說只是擦擦,可舒坦不少。
一路猛蹬,趕著回到秋浦河大壩,象山生產大隊韓莊生產隊。“李哥,你咋又換新衣服了?”
“咋,誰規定上河工不能換衣服了。”
韓衛國聞著香噴噴的李棟,心說,這人和人咋的差距這么大呢。
“趕緊吧,皮子給你。”這塊皮子不算大,兩米寬,三米來長。
“好皮子啊。”
那是雖說李棟盡力買著和七十年代差不多的,可多少還有點差別,太透。“衛軍哥,快鋪上吧,昨天下露水,一早上起來被子都能擰出水來了。”
“來來,拉著鋪好了,別弄壞了。”
其他生產隊瞅著這邊棚子頂上竟然鋪上塑料皮子,韓莊這是發財了,咋的還有這個閑錢買皮子啊,隨便搞點茅草湊合幾天不就行了。
只是接下來,李棟表演才剛剛開始了,稻草用最新的,生產隊帶來的,一捆捆的撒滿了滅蟲靈,上面更是鋪了一新的被單,那花漂亮的,別說大男人了,不少小姑娘都遠遠躲著瞄上幾眼。
被子也套了新被面,最過分的,李棟竟然用兩個毛巾,擦臉和擦腳還分,這還不算,還用香皂洗臉,這家伙,哪里來上河工的啊。
好嘛李棟鋪蓋啥的成了韓莊獨一份,甚至河工獨一份了,這倒不是李棟矯情,實在忍不跳蚤,要命了。
“上工了。”
李棟換上膠靴,韓衛軍看著都一臉羨慕,膠靴啊,現在能穿上人真不多,家庭富裕些的干部家的娃子們才有得穿的。
果然,李棟膠靴一登場,韓衛軍幾個小年輕眼珠蹬著老大。
“李哥,你太牛了,還有膠靴啊。”
“想要,多弄幾只野雞,回頭我給你弄一雙。”
“真的。”
“那還有假。”
“可現在上河工哪里功夫搞野雞啊。”
韓衛軍嘀咕道。“你要是泥鰍,甲魚,黃鱔倒是還能弄點。”
“行啊,甲魚,黃鱔都行,這樣吧嗎,十只甲魚,二十斤黃鱔,我給你弄一雙膠靴。”
李棟一合計,開出一還算合理的條件。
“那可說定了。”
不光光韓衛國,韓衛東幾個聽到了也跑過來,打聽膠靴,李棟一并答應下來。“別對外說啊。”
“勞保鞋呢?”
韓衛東這小子瞅見了李棟放在稻草下的新勞保鞋,小聲問道,這年月弄一雙勞保鞋穿著挺有面子,總比自己老娘做的布鞋面子足。
這可是城里工人成能穿著好鞋啊,李棟笑笑。“膠靴一半,五只甲魚,或是十斤黃鱔,我就給你換一雙。”
“真的,太好了。”
幾個小年輕來了勁了,一上午挖泥全都盯著鐵鍬下淤泥,還別說,一人還能弄了一兩只甲魚,幾條不小黃鱔呢。
“真搞到甲魚了?”
李棟挺意外,這淤泥里還真有不少甲魚,這年月甲魚怎么說不怎么受待見,大家看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上河工多少有點小福利不是,等晚上干完活了,肚子沒吃飽咋辦,弄點挖的甲魚,黃鱔燉一鍋。
“得,我還是回去把火鍋弄來。”
李棟邊想邊把甲魚給用繩子穿起來,掛著車把式上和韓衛軍說了一聲,一路猛蹬回到韓莊,甲魚和黃鱔收拾好,大馬士革刀揣上,火鍋料子弄了一包。
不過想了想火鍋就算了,太顯眼了,反正生產隊有鐵鍋,晚上借來用用就是了。
李棟回到棚子,里邊打呼聲此起彼伏啊,好不熱鬧啊,李棟嘀咕一聲端著盆子出去洗漱一番,回來在耳朵里塞了兩個棉球,總算清凈了。
第二天一早,上工的鈴聲就響了起來。
李棟被韓衛軍給拍醒了,耳朵里塞棉花,沒聽到鈴聲。
“李哥,趕緊的,再不快點,稀飯可喝不到了。”
早飯是生產大隊做的,吃完之后派工,一個大隊的男男女女幾百人聚集在一起,不少人偷偷地指指點點。
好家伙一多半都在議論李棟這個小香臉,大隊副隊長微微皺眉,這個落戶知青思想覺悟太低,艱苦奮斗精神都被拋到腦后了。
這可不是好事,要加強思想教育啊,不能帶壞了小年輕們。
李棟不知道,自己上了副隊長黑名單,上午給派的活挑擔子,這活可不輕松,要爬坡,受大罪的。工分十四個,可想而知,李棟選絕對不會選這個,別說十四個工分,二十個這貨都不會干。
“挑擔子?”
李棟懵逼了,開玩笑,這不是自己申請啊。
“搞錯了吧?”
“沒搞錯。”
韓衛軍小聲說道。“大隊長說的,好好改造你。”
李棟一口老血沒噴出來,改造自己,一上午的改造,李棟覺得自己要上天了,這活簡直不是人干的。
“唉。”
中午吃飯都沒勁了,李棟無語,這日子沒法過了。
“李棟在不?”
“誰啊?”
“有你的信。”
“咋的信都送到工地上來了。”
幾個隊里干部嘀咕,瞥了一眼李棟,郵遞員挺熱情。“李棟同志,這是省里報社給你的信,你快看看。”
“省里報社?”
幾個大隊干部不吃飯了,碗筷一扔全跑了過來,韓衛軍也跑了過來。
“報社?”
李棟一拍額頭,自己咋都給忘記了,自己投稿的事情,不定是過稿了,打開一看。
“匯款單?”
“好家伙,八塊錢。”
李棟一臉無語,你們太不尊重個人隱私了吧,打開一看果然,自己文章被省文匯報給收錄了,八塊錢稿費。
“這是稿費?”
副隊長張大明一嗓子,四周幾十口子全都聽到了全都圍堵過來,稿費啊,那不是作家才能拿到的嘛,一時間大家全都盯著李棟看。
韓衛軍更是一臉驚奇,李棟心說來的太是時候了。
“那啥,本來我留的地址莊里的,咋送這里來了,幾塊錢的事,真是的,辛苦你了同志。”
“應該的。”
“這是稿費?”
送走郵遞員,韓衛軍還是有點不敢相信。
“平時寫寫,這不嘴饞了,一月寫幾篇,多少能吃幾頓肉。”
雖然嘴上說的輕松,其實李棟心里哇涼哇涼的,這篇文章八成是仿著后世的一位名家寫的,那不是說自己寫的幾篇全都被斃了,自己可是有一個文學夢的有理想的青年。
果然千里馬常有,伯樂不常有啊,自己這個文學人才要被埋沒了。
唉,李棟面上一臉喜色,心里苦逼難受,那啥一群人圍著,多少要撐著點。
“李哥,你太牛了。”韓衛軍這群小子也收到消息全跑過來了。
牛,太牛了,上報紙啊,別說大隊里沒聽說了,里山公社都沒聽說誰能上報紙啊,這可都是文曲星才能上報的。李棟有點受寵若驚,下午隊里直接給安排了一輕松的活,不能把作家累到了。
“雖說有抄寫狗的嫌疑,可不用挑擔子,真舒坦,回頭再仿寫兩篇,作家真香。”李棟暗暗想著,哪一點文學夢想還是比不上來點輕松的活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