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因為接待外國來賓花了點時間,當晚李素就留諸葛兄弟家人在府上住下,反正那么大的總督府客房足夠多,明天過完上元節再回去。
原本李素還應該晚宴的時候去招呼一下客人的女眷,跟黃月英甄榮小橋她們幾個也客套一下,說幾句“同志們辛苦了”,不過既然喝多了,這些程序也省了。
第二天一早醒來,在院子里跑動舒展一下筋骨,用過早膳,侍女給李素煮了茶,這是李素上午開工之前的慣例、小憩貓一會兒消消食。
不過因為昨天收獲了很多未知的見聞,所以今早李素這個消食時間也不得清閑,諸葛亮拿了一大堆筆記過來問他問題,都是關于西域的科技軍事和歷史的——
李素昨天在會談中口若懸河,似乎什么都知道,還把自己的知識來源解釋為在蘭州那邊的大學、圖書館搜集的西域來客供稿的古書。
但諸葛亮卻幾乎一本都還沒看過呢,這能不讓諸葛亮這種求知欲旺盛的人著急么。
李師酒宴結束、喝多了休息的時候,諸葛亮可沒歇,還連夜找了新任管雒陽蘭臺的官員,確認有多少西域書籍已經從蘭州送來了、翻譯進度如何。
然后諸葛亮利用職權把所有他需要的東西都先調來,表示讓自己府上的書吏再多抄一份后,立刻歸還。
諸葛亮五年前入仕的時候是劉協朝廷的靈臺令,管過“出版署”,所以他在這個系統里當然是有話語權的。
后來他自己高升調走了,劉備稱帝后新的太史令、靈臺令等官職都是諸葛亮當年身邊的丞、掾。所以說白了如今朝廷整個出版傳媒系統的官,都是諸葛亮原先的直屬下級。
看了一夜之后,諸葛亮總算是找到了兩本已經翻譯好的,一本是歐幾里得的《幾何原本》,一本是柏拉圖的《理想國》,另外還有柏拉圖的幾個沒翻完的《法律》、《政治》。
其他學者的都還一點沒翻呢,而且拿到的原著數量本來也不多,已經翻了的部分其實也不信達雅,畢竟東西方術語差距太大。
而柏拉圖的《會飲篇》之類的,相關審查人員看了一部分概述后就沒讓翻下去,也是文化差異顯得太污穢了。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
(注:柏拉圖的《會飲篇》里面講到很多“精神愛情”,我們今天經常說的“柏拉圖式”其實就是來源于此,但大多數人都誤用了。
柏拉圖會飲篇里一開始講的是哲學家前后輩同性之間那點事兒,最初沒有女人參加。所以以后裝文藝把妹的時候別用這個詞了。)
諸葛亮隨便翻閱了一些,有的覺得想法差異太大,有些倒也東西同理,就當是了解一下異邦人是怎么想的。
可惜始終沒有找到歷史類的著作,這讓諸葛亮無法通盤了解到實在的信息。也可能是這些歷史書篇幅太大,前兩批帶書來的西域商人都沒帶這種大部頭的。
諸葛亮就來李素這兒求書單,順便想確認一下李師多出來的這部分認知到底是哪兒看來的。
李素對于自己昨天表現引來的后果,倒也有所認識。
他知道諸葛亮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但他又不想多解釋,于是就一邊喝著茶,一邊給諸葛亮指了條明路,轉移諸葛亮的注意力:
“這些東西,希臘人和羅馬人的歷史書里都有。希臘是個比羅馬更早的文明,你找到的《理想國》的作者柏拉圖,就是希臘的。
我原先召見過幾個蘭州來的商人,請教過西域諸多簡史,他們都是口述梗概,不一定對。但是給我留過幾個書名。
我列書單給你吧:希臘,希羅多德,《歷史》,羅馬,提圖斯.李維,《羅馬史》。不過這兩本都比較早了,李維也是羅馬帝國開國君主時期的人了。
羅馬人本朝的歷史,尤其是所謂五賢帝時代,在李維《羅馬史》上找不到,倒是再要來塔西佗的《編年史》看看吧,可以到五賢帝的前幾位皇帝。
李維和塔西佗的對照著看,也能知道西域國家修史,也是跟我朝《漢書》/《漢紀》這樣有紀傳和編年體之分的。李維不算嚴格的紀傳體,但也是確保事件完整性的敘事,塔西佗開始西方人才有按天子紀年嚴格紀錄的。”
李素直接給他開了三本書單,諸葛亮也就不再糾纏了,只是再問問西方的朝代更替、治亂興衰的大致教訓。
師徒聊了一會兒,忽然院外侍女來通報,說是昨天擔任護衛和抓人訊問的典韋有事兒求見。
李素想起來了,昨天會談結束之后,府里的侍衛就把那個說謊吹牛、欺瞞司空的羅馬貴族瓦萊利烏斯控制起來了,然后帶下去問話。
對方畢竟是外國人,也不算犯什么大罪,所以刑罰肯定不能亂用,免得嚇到外國人以后不敢來獻策了。李素是很文明的,就只是讓人扣留一天,問點情報出來。
畢竟一個羅馬貴族肯定也知道很多史書上沒寫的當代羅馬政治細節,這些東西記錄下來,說不定有用呢,這也沒成本。
哪怕后世文明國家,《刑事訴訟法》還允許無理由傳喚12小時、案情復雜可以無證據傳喚24小時。《治安管理處罰法》也允許無理由查證詢問8小時、案情復雜詢問24小時呢。
(所以以后萬一惹點麻煩,別學港片美劇那樣一上來就說“我有權先見我的律師”。想保持沉默,也得先熬八個小時,人家第一天不讓你見律師,這是合法的,是比耐心,都沒到后面的程序呢。
這也不需要懂法律,進去多了的老油條都知道。所以看守所里很多老油條都是先坐八小時裝死,能躺就躺,不能躺就坐。
治安8小時或者刑事12小時之后就要補材料才能留滿24小時,辦案的人也會嫌煩,很多只是互相打了一兩拳也沒傷的小糾紛,就關起來冷靜八小時自己和解掉了,撤案。)
李素在漢朝,對一個吹牛的人扣一天一夜套點情報,完全合理。
典韋現在來報,莫非是詢問出了什么有價值的東西?這種事兒本來也不需要典韋親自干,但他這不是多年給李素當保鏢,閑得么。官職工資一直漲,工作性質卻雷打不動。
李素和藹地詢問了幾句,典韋也拿過幾頁書吏的筆錄給李素看,李素掃了一眼,居然還有不少羅馬宮廷斗爭秘聞、近年戰報,看來這個瓦萊利烏斯確實接觸過不少高層。
其中一些羅馬人作戰的戰術特點,也算是有點價值,可以借鑒學習批判,這種情報漢人朝廷原先極少得到。但總的來說,能直接用到的干貨幾乎沒有。
不過,典韋遞上了筆錄的同時,也站在那兒沒走,似是還有消息要口頭匯報。
李素也有察覺:“怎么?還有別的筆錄以外的發現?”
典韋:“昨天我們扣人之后,那個瓦萊利烏斯帶來的從人,似有不滿護主的。我按您的吩咐,盡量沒傷人,請桓工曹帶了那個提圖斯和通譯出去解釋,說只是扣留幾日以示懲戒,弄清楚了就放人。”
李素:“沒打起來吧?沒殺人吧?”
典韋:“沒有,他們得了解釋之后,也依法散了。稍微幾下推搡,不會傷到人。不過,我發現那瓦萊利烏斯的從人里,有個別高手,而且其余也多有死士。
后來半夜提審瓦萊利烏斯的時候,專門訊問了這個問題,他也老實了,說是他們羅馬國自有風俗,有讓人廝殺搏命為樂、供權貴賞玩,居然那些搏擊都是真要人命的。
他那些死士就是從他家族和康茂德皇帝身邊豢養的搏命士選來的。所以,屬下特地來問問,這些陰蓄死士的事兒,既然是來了大漢疆土,要不要管管…”
李素點點頭:“羅馬人的角斗士嘛,我知道。如果是在雒陽這種大都市里,遇到這種外國人,肯定要登記造冊,查明行蹤,畢竟是個危險。不過,他們也多半是挪為護衛使用,都離開了羅馬,還有什么好角斗的。”
先定了調子之后,李素才想起捕捉到剛才典韋話語里一個細節,饒有興致地問:“誒?你剛才說那里面有個別高手,不知比你如何?”
典韋也誠實:“昨天您不讓隨意殺人,所以看不出真本事。估計要是直接戰陣搏殺,上來就一擊致命,那瓦萊利烏斯身邊最厲害的角斗士,也不是我對手。
在軍中找個對比例子的話,估計也就跟幼平(周泰)差不多。但是,雙方都留手,不能殺人的情況下,他們招式花 (本章未完,請翻頁)
第(2/2)頁 哨繁復,讓人眼花繚亂難以防備,估計我也只能勉強收拾他。”
李素在心中估計了一下,那就是說那人真實武藝在周泰和顏良文丑這些人之間。用《三國志》游戲里的數據類比,那就是武力值90以上是肯定有的,但95是絕對不到的,估計也就9193。
不過,如果不是應對瞬息萬變的真實戰場群毆,而是說好了雙方有備而來的單挑,而且循序漸進,那估計能有95左右的表現。如果是純打“表演賽”,說不定更強。
這也不奇怪,畢竟角斗士雖然要搏命,但他們的工作性質還是武術表演。在一個人武力值80都不到的時候,他先要保命,這時候得不擇手段提高自己的殺人技。
但真要是武力值接近90了,那在角斗士圈子里基本上能保證自己活命不在話下,這時候就要打得好看,才能紅,有希望被主人賞賜自由身,甚至成為巨星。
要是還是追求一上來就把敵人一招秒殺,人家買了票來看比賽的貴族觀眾們怎么辦?打扮得漂漂亮亮開著華麗的馬車來觀賽,一秒鐘就比賽結束了?
比如羅馬人很喜歡的“漁網角斗士”,還有各種奇門兵器,都是追求“最快速度控住敵人,或者斷筋/斬腳讓敵人失去反擊行動力”,然后慢慢一套連招打死。
李素聽說羅馬人里來的居然也有高手,不由有些獵奇:“那些人還在么?可以控制住他們,讓他們換了衣服來問問情況么。你有沒有問過瓦萊利烏斯那些人原本是干什么的?”
典韋:“那倒沒問題,屬下對安全還是有信心的,他們也不可能夾帶兵器進來。瓦萊利烏斯也是如實交代了,只說他們都是角斗士,最厲害那個最有名,在羅馬時從來不敗,但屬下也不懂這些,不知道再怎么問細。”
李素點點頭:“安排好護衛,帶對方先去沐浴更衣,留點面子,就說是賞賜他幾套上好的蜀錦袍服,要換了蜀錦才能拜見我。”
李素對于如何不傷人面子防止夾帶,已經很有經驗了。畢竟科舉考場都用過了,先洗澡換衣服,換的還是官府賞賜你的衣服,這樣就不會有人覺得有被搜身的丟臉了,也不傷感情。
李素和諸葛亮繼續談論西方歷史和學問,而且李素自己里面也換了一套鐵甲,同時讓這間院子里的侍女都退出去,換上了幾十個鐵甲侍衛。李素自己也去里面換了一套內穿的鎖子鐵甲。
另外,說句題外話,自從李素這次回到雒陽任職之后,也擴充更新了一下自己的侍衛部隊,主要是有些資歷老適合帶兵的軍官,該放出去打仗立功,然后吸收年輕的新鮮血液進入護衛部隊。
而劉備陣營這兩年的擴軍工作主要是高順那邊在主持和練兵,所以李素也從宛城那邊吸收了一批新選拔脫穎而出的。
荊州軍尤其是荊北軍隊幾個近兩年剛崛起的潛力型軍官、將領,自然就落入了李素的視野。廖化、陳到、宗預都被李素發現了,他選了選,把武藝著稱的陳到拉來繼續干他原本歷史上的老本行。
如此一來,趙云、周泰這些都外放出去成為一方將領,李素身邊只剩典韋的問題,也緩解了一口。
今天,李素就是準備左邊站典韋、右邊站陳到接見外國高手。
不一會兒,那個羅馬人就被帶到了。看起來倒也孔武有力,高大威猛,面容如刀削斧鑿,有大理石雕像一般的沉毅冷峻線條。
就像美術本科生入門素描時要學的阿格里巴雕像。只是看起來更蒼老一些,起碼四十好幾年紀了。而且臉上有很多傷疤,讓肌肉有些變形,有些傷疤甚至看起來就是為了刻意毀容的。
李素忽然有些好奇,如果這人真是如此段位的高手,那應該去洗白當武將征戰四方啊,瓦萊利烏斯這種原本只是一兩個城領主的貴族,怎么會招募得起呢?
就算招募得起,在對方崛起后,也應該放他自由民當軍官,肯定會有其他大貴族出面求個人情的。估計是另有奇事,讓這些人機緣巧合擰在了一起流浪異國吧。
李素饒有興味地問:“你是瓦萊利烏斯家族的奴隸、才給他當角斗士的?瓦萊利烏斯說你在羅馬未曾一敗。
既然有武藝,我們大漢如今也在亂世,可愿為朝廷效力。只要如實交代,說不定有機會。我們大漢不尚蓄奴,這點比你們羅馬還文明得多。”
角斗士答道:“我不是瓦萊利烏斯家族的奴隸,早就被賞賜自由身了。不過,六年前康茂德皇帝被弒的時候,羅馬大亂。
尤其康茂德皇帝就是在浴室里被他侍從的一個摔跤手殺死的,平叛者本就借口要殺掉皇帝和太后身邊豢養的全部角斗士。
瓦萊利烏斯也是康茂德皇帝的寵臣,死后他通過卡普亞大道回了老家。他家還在西西里有領地,所以商船戰船眾多。
我得通過他先逃去西西里落腳,他也擔心未來會遠逃,想要一些武藝高強的人同行保護,就交了我這個朋友。
我們這些人都已經從滿鐸和拉美尼先生那兒聽說了司空的圣明,不會再有欺瞞的企圖。”
李素想了想,這些說法倒也合理:“這么說,你也是康茂德皇帝一系的幸近之人了,這些都過去了,反正你也回不去。你叫什么名字?”
角斗士:“我叫馬提諾思,色雷斯人。”
李素愣了一下:馬提諾思?
這不是后世奧斯卡獲獎電影《角斗士》里的主角原型之一么,雖然電影劇情是瞎編的(那部電影的原型由當時著名的角斗士,和刺殺康茂德皇帝的那個摔跤手,兩個原型雜糅起來編造的)
雖然電影劇情本身完全不能信,但李素前世看完電影之后,特地百度了解過周邊,所以才知道這人。
主要是其事跡非常八卦,就跟嫪毐一樣看過就很難忘記,基本上算是“羅馬嫪毐”。
李素輕咳一聲:“原來是你,怪不得一開始不敢報名字。你的丑事,前兩年來賣書的安息商人都有說過,你是芙斯汀娜太后的面首吧。”
翻譯翻完之后,馬提諾思大驚,沒想到自己的丑聞都流傳到漢朝了。
他徹底被震懾得下拜:“司空真是無所不知,居然能知道兩萬里外的宮廷丑聞…不過,我是被芙斯汀娜太后逼的。
太后本性如此,自從奧勒留皇帝死后,其子康茂德皇帝繼位,她從皇后成了太后,十余年里一貫如此…
我一開始只是想活下去,所以苦練角斗武藝,我做了十幾年角斗士,這一行非常艱苦,只要沒有傷,每半個月至少要與人生死搏殺一場。
尤其你出名之后,更是不能歇息,主人會逼著你出場給他賺錢。十幾年來,我血戰三百余場,無一敗績,全殺對手,這才有了羅馬第一勇士的名聲,結果就被芙斯汀娜太后下旨贖身為自由民,我是沒辦法…”
角斗士這項制度,在東方人眼里一貫視為殘忍,主要是東方教育對這東西的認識,都從《斯巴達克斯起義》聊起,看到的都是生不如死的一面。
但實話實說,如果你武藝很高,保證自己每次殺敵自己不死,當角斗士其實是可以名利雙收的。
畢竟這玩意兒競技性比后世的一切格斗比賽和球類比賽都激烈,直接賭命的,觀賞性自然也好,百戰百勝的角斗士的地位,絕對比后世喬丹、詹姆斯,貝克漢姆/C羅或者泰森這些人都高。
馬提諾思算是這個領域的巔峰了,因為三百戰三百勝三百殺,精壯有力被太后看上給他贖身,據說還跟露琪亞長公主不清不楚,羅馬貴族之荒淫無恥,可見一斑。
其實康茂德活著的時候,殺他姐露琪亞的時候,就想殺了這個他姐的姘頭。但無奈還活著,才沒動手。康茂德死后宮廷就更亂了,這些人要么被殺,剩下的作鳥獸散。
李素仔細確認了這些人全部的情況,其他角斗士里再也沒有歷史上留名的,他就吩咐典韋安排一下,看這些人是否愿意效力,還是等瓦萊利烏斯放出去之后跟對方走。
李素當然不需要這些羅馬武士來給他打仗或者當保鏢,那樣不可靠,他也不缺這幾個人。
不過,如果可以作為一個陪練,幫東方武將認識西方的武藝、戰斗技巧,作為一份知識儲備,倒是惠而不費。
李素的“翻譯運動”不光要引入西方的文科和自然科學知識,也可以引入西方的體育競技知識嘛,這才是海納百川的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