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詡被擒、張遼襲擊安邑的水路軍遭到重創反殺。如此重挫之下,即使張遼本人親率的陸路軍還保存得比較完好,也已經無能為力了。
當時呂布倒是讓張遼“殲滅安邑城外水寨的敵軍主力后,趁安邑守軍虛弱,圍而不打、同時分兵南下翻越中條山截關羽后路,稍微拖住幾天就行”。
但張遼自己心里很清楚,此戰他要是仗著兩萬多人馬、把徐晃張任殲滅半數、讓安邑守軍只剩不足萬人,那他是可以考慮圍住安邑,分兵南下的。
現在形勢完全逆轉,他自己只剩一萬出頭人馬,徐晃張任那邊卻幾乎紋絲不動,兩萬人實力保存得好好的,還圍困分兵個屁啊。
拿五千人圍兩萬人?再分五千人翻中條山堵關羽后路?那不扯淡找死!非得被徐晃和關羽反過來包餃子,全軍被殲滅在中條山里不可!
張遼非常識時務,立刻帶著人馬往聞喜退卻,打算靠他剩下的一萬人守住聞喜這個溝通湅水和黃河中游流域的橋頭堡,為袁紹陣營下次再從這條路進攻關中保存火種。
畢竟,只要聞喜縣還在袁紹軍手中,袁紹軍就可以慢慢往這邊增兵、然后在這兒花一年半載甚至更多的準備時間、廣造船只。
造夠了船還能一路往下游打,破安邑、解良,通過蒲坂津襲擊長安。
可惜,諸葛亮怎么會讓張遼如愿呢,所以在張遼敗退的次日,諸葛亮就請徐晃親自帶兵追擊。
徐晃之前負傷躺了幾天,如今傷勢也恢復得不錯了。諸葛亮很清楚關羽帳下諸將的稟賦,既然是打防守反擊,防守階段可以暫時依賴張任,那反擊階段就非得徐晃親自出馬不可了。
徐晃的地位按說不是張任可比的,他也不用聽命于諸葛亮。但考慮到諸葛亮此前化腐朽為神奇的操作,加上諸葛亮的后臺,徐晃也不敢以官爵品秩高低來決定自己的態度。
何況諸葛亮也給他留了面子,基本上是用商議的口氣建議他如何如何,徐晃很上道地選擇了虛心接受。
徐晃帶走了一萬五千人反擊聞喜縣,只留下不足五千交給張任守安邑。
按說一萬五千人攻打一萬人防守的城池,難度還是比較大的,畢竟防守方有明顯的地利優勢。
但張遼已經失去了謀士,對戰場時機的把握能力大大降低了,讓他不敢像歷史上在合肥那樣輕易出城反擊。
另一方面,聞喜縣本來半個月前還是劉備陣營的,張遼自己也猛攻了兩三天、最后利用城中少量守軍絕望士氣崩潰才投降。
這種并非郡治的小縣城,防御設施本就不是很堅固,聞喜位于湅水源頭,附近河水也不寬深,水量較小,所以聞喜縣的城壕也非常淺狹。
之前張遼攻城的時候,兩三天內就把城壕的要害河段填平了,讓云梯沖車等攻城武器能夠直達城下。后來他還想進取安邑,把所有人力都集中在了伐木造木筏上,根本沒想過修復聞喜這種鄉下地方的城防。
所以徐晃、諸葛亮和典韋追到聞喜的時候,聞喜城的城防設施狀態,還是上次剛被攻破時的樣子。
護城河關鍵河段無效廢棄,城墻上的夯土崩落垛堞缺損都沒修補。甚至當初張遼主攻的那座城門上的城樓塌了一半也沒人管。
而諸葛亮這樣的攻城大師,連當初攻長安的戰役都參與過,可謂攻堅調度經驗已經挺豐富了。年輕的諸葛亮,相比于野戰,更擅長攻守城。
部隊一靠近聞喜,諸葛亮在典韋的保護下稍微巡視了一下,就做出決定:暫時圍二缺二,圍住城池的西邊和南邊,放出東面和北面。
因為聞喜的東面是瀕臨湅水的,北面則是張遼的來路。這個姿態典型是為了逼迫張遼棄城、守不住主動跑。
徐晃對于圍城陣地的部署沒有異議,只是忍不住追問諸葛亮:“諸葛司馬,你覺得張遼會跑么?”
諸葛亮也不托大,坦蕩承認:“說實話,我沒把握。但這么部署不虧。不管張遼跑不跑,他肯定會擔心聞喜遲早守不住。
關將軍已經撤退成功了,大王肯定會把關將軍的疲憊之師換防到后方保衛長安,這樣無論是換馬將軍還是別的誰來增援我們,肯定比呂布、文丑來得快。
而且李師說過,袁紹此人極為貪圖小利、優柔寡斷,是很難做出隨機應變擴大戰事的決心的。如果他一開始的計劃只是搶雒陽、搶河東,確保東西分陜而治,如周、召故事。
那么,一旦袁紹發現偷襲階段結束、后續再要擴大戰果得投入成五倍十倍的決心,他未必能馬上下這個決心。所以,只要我們讓張遼意識到這一點,他不會不考慮后路的。
之前聞喜被奪取時,城內府庫還有不少物資,聞喜更東北面、湅水源頭的周陽邑碼頭更是如此。我相信,張遼之前處于攻勢,他拿下這些地方后,不會立刻想著把物資往回運。肯定還指望這些軍械物資用于后續攻打安邑、蒲坂,擴大戰果。
現在攻守易勢,他不會不考慮把這些地方的物資后撤到東垣甚至河內的——雖然河內到這兒的距離,比上黨還遠一些。但是由此到上黨全程都是翻王屋山的山路,所以張遼絕對不會吧掠奪收獲搶運回上黨。
只要張遼覺得聞喜守不久而分兵搶運物資,就是我們施壓破城之時。不過,城內已經被繳獲的軍械和其他貴重之物,肯定是免不了被張遼掠奪一空了。最多把沉重的糧食留下一些,看張遼是否會在破城突圍之前放火燒了糧倉。”
諸葛亮對敵人的心理判斷非常扎實,剩下的就是攻城壓迫的體力活兒了。
部隊花了幾天時間慢慢打造攻城武器,各種攻心喊話打擊敵人士氣、告訴城內守軍袁紹不會來支援他們的,而關羽已經撤退成功,不日會轉進收復河東故土。
各種物理的心理的打擊配合著上,效果還不錯,尤其是城內原本投降被俘的河東軍士兵也漸漸成為一個不穩定因素,讓張遼不得不考慮后路。
聞喜的重新光復只是一個時間問題,不管是否能等到馬超來給最后一擊,都無傷大雅了。
在跟徐晃等人分析河東戰局時,諸葛亮還有最后一點考慮沒對他們說。主要是諸葛亮覺得,那些政治上的考量,沒必要跟純軍事將領分析。
諸葛亮意識到,如果李素對袁紹的個性分析沒問題,眼下這個東西二帝即將稱帝的節骨眼上,袁紹既然知道自己沒有把握短時間內再擴大戰果,就肯定會趁著自己領土面積最大、短時間內勝仗打得最多的時候,讓劉和正式稱帝。
因為要是將來再被劉備陣營反推回來一些地盤,袁紹再擁立劉和稱帝,不成了“趁敗稱帝”了么?
就好像歷史上劉裕北伐光復兩京后,急吼吼就回去取代東晉,但劉裕剛稱帝,他收復的長安就重新丟了,又被北朝占領。
諸葛亮雖然不可能知道后世已經不會發生的史料,但道理是相通的,任何軍閥要稱帝,都要趁軍事威望上升期的風口把事兒辦了。ぷ999小説首發ωωω.999χs.cΘмм.999χs.cΘм
所以,袁紹現在就更不會分心讓嫡系部隊增援張遼了,就好像劉裕忙著稱帝的時候連長安雒陽的守軍都沒工夫增援。
一切果然如諸葛亮所料,張遼雖然為了轉運后撤物資,死守了聞喜好幾天,但也不過是堪堪拖到了六月初一。
而就在六月初一這天,在河北鄴城,袁紹在鄴城行宮為燕王劉和舉辦了登基大典,國號當然還是漢,也依然以雒陽為國都,以鄴城為戰時的行在所。
這樣的設計,也是考慮到雒陽過于靠近東西對抗的前線,不如鄴城安全。而且把皇帝控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便于更好的傀儡。
很顯然,袁紹為劉和挑的登基日期,比劉備計劃的登基日期,早了剛好一個月——誰讓劉備在籌備期時,倉促遇到了關羽被偷襲這個利空因素,為了防止大喜之日有噩耗或者打擊士氣的因素傳來,他不得不穩妥一些。
鄴城這邊,新帝登基之后,第一件國政大事,就是再次重申“九品官人法”為大漢官制的基本國策。
這一政策還是非常得世家子弟人心的,加上雒陽城確實是投降了袁紹,最近半個多月里袁紹把雒陽的舊朝百官大多遷移到了鄴城。
之前劉協死的時候,朝廷里那些沒什么實權只有虛名的吉祥物型官員,還足有三百多人(四百石級以上,更小的不算),袁術曇花一現控制雒陽的時候,殺了幾十個特別不合作不識時務的愣頭青,所以袁紹接手朝廷時,還有二百七八十人。
這二百七八十人里,有超過二百二十人歸順了袁紹,繼續在劉和這兒做官,只有五六十人在袁術控制期間逃離了朝廷,輾轉投奔劉備。可見那些“朝堂之上朽木為官、殿陛之間禽獸食祿”的家伙有多么被九品官人法吸引。
舊朝廷的吉祥物百官八成都投了袁,這讓袁紹很開心,覺得自己愈發正統了。
劉和稱帝次日,就頒布了好幾條重要的冊封:
封袁紹為大司馬,總統全國軍政;封沮授為尚書令,執掌內朝六曹諸事;
許攸為司空,楊彪繼續為太尉。重設御史大夫之職,以田豐為之,主監察百官。
其余冀州布政使審配、青州布政使郭圖、幽州布政使逢紀,均為袁紹帳下謀士升遷兼任。
而袁紹的三個兒子一個外甥(高干),也各自先擔任一州觀察使。
麹義、文丑、張郃、高覽分別得前后左右將軍。
外鎮將領方面,呂布為驃騎將軍,曹操為車騎將軍,孫策為衛將軍,此三人地位尊崇,以籠絡諸侯,但實際上并不帶來額外實權。他們的權柄還是靠實際掌握的地盤決定,該領的州牧也繼續照樣領。
爵位方面,袁紹本人被創設性地封為公爵,封地為渤海郡,稱渤海郡公——這是劉和稱帝后,明顯改變了漢朝祖制的一個冊封。不過,受到的阻力卻沒有原本歷史上曹操封公時那么激烈。
主要是袁紹也讓了一步,沒有要求這個“公”設祖宗祀廟。
因為公爵漢朝雖然沒有,但嚴格來說也不算違反高祖皇帝的白馬之盟——白馬之盟只說非劉姓不得封王、非功臣不得封侯,至于公爵因為本來就不在漢承秦制的二十等爵之內,壓根就沒提及。
都四百年過去了,要學周天子時舊制重設公爵,也不是不能商量。
曹操封魏公時引起那么大反彈,主要是因為曹操要建立一個“公國”,然后自建宗廟祭祀,那就犯忌諱了。
袁紹現在暫時退了一大步,他只要郡為封地,不把那個郡改為國,也就不立宗廟,旁人自然不好說太多。
說白了這個公待遇還是侯的待遇,只是普通縣侯封地一個縣或者幾個縣,而郡公的封地有至少一個郡。
另外,為了運作這一切政治上的操弄,也導致了劉和稱帝前最后這段時間里,袁紹的軍事冒險變得收斂了一些。他不再給前方派兵孤注一擲擴大戰果,也跟他需要分出精力穩住內部、壓制反對有關。
而袁紹成功設立了郡公爵位后,曹操、孫策依然暫時只是縣侯,曹操被封為鄄城侯,孫策被封為吳侯(吳縣不是吳郡),各領五縣和三縣封地,分別食邑三萬戶和兩萬戶。
袁紹為了換取曹孫的支持,也暗示他們將來只要同心同德好好對付劉備,只要從劉備那兒打下新的地盤,他們也有當郡公的一天。
雖然曹操和孫策心里很清楚,這些虛名不值什么,哪怕他們將來有五萬戶甚至十萬戶食邑,那也是他們自己轄區領地里拿出來的、左手倒右手而已。
但不管怎么說,如今的形勢注定了他們暫時還要跟袁紹抱團取暖,也都紛紛上表、歡迎支持。
鄴城之內,一時歡聲笑語,張燈結彩,似乎天下重新太平了。誰也沒想到,這邊稱帝封公一系列典禮還沒演完,河東戰場張遼已經丟了聞喜、只帶了七八千騎兵灰溜溜撤回了東垣。
聞喜縣被諸葛亮徐晃等人光復了,劉備那邊也攢夠了稱帝前的軍事勝利——至少最后一戰是劉備的反攻,還收復了失地。
兩軍暫時實現了分陜而治的格局,雙方在北方的領地,有崤山函谷關為界,過了黃河則以王屋山、中條山、呂梁山為界。因為各自都沒有滲透到對方水系的跳板,暫時也沒有骨鯁在喉的風險。
袁紹軍在呂布張遼吃虧、關羽逃走之后,也是充分意識到了跟劉備陣營的后勤差距,從這年秋天開始就瘋狂鉆研新式車船。
一方面想從曹操那兒山寨一點好船,另一方面也根據復原戰場上損毀的劉備軍水陸兩用大篷車,開始復制和改良,投入量產。
以彌補袁紹軍此前多年“從未離開老巢五百里以上作戰”的后勤經驗短板,為全面遠征做好準備。
劉備那邊,等諸葛亮班師、把最后一戰勝利的喜訊帶到,再把賈詡老賊斬首祭旗,劉備也差不多可以登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