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和郭嘉覺得自己總算找到了一條足夠可行的種田方略,來熬過這段天下和平的時期。不至于在未來幾年里,被其他邊地諸侯把國力差距越拉越大。
但他們并不知道的是,這種現學現賣的種田嘗試,充其量只能彌補與袁紹陣營之間的國力增速差距,但絕不可能趕得上劉備陣營的富強速度。
因為李素種田的能力,超出他們的想象。在曹操荀彧郭嘉眼中,李素的種田天賦或許就僅限于興修水利、造船海商、廣造新式織機、燒瓷煉鋼、火井煮鹽…
但實際上,還有更多東西只是時機不成熟,李素暫時還沒拿出來罷了。比種田,李素就沒怕過誰。
曹操喜歡武斗就武斗,喜歡文斗就文斗,全部可以奉陪到底。
時間還是194年的十一月中旬,曹操郭嘉定完發展方略的同時,西南兩千多里外,益州成都,李素給自己的長假都還沒放完。
李素經過九月中旬以來一個月的趕路,在十月中旬回到成都,而后又陪老婆歇息了個把月,每天泡澡享受美食音樂歌舞按摩,順便伺候老婆生產、坐月子,如今,他的第一個孩子都即將滿月,這幾天就要擺滿月酒。
新一輪的種田事務,李素倒是一點都不急,主要是日常內政有諸葛瑾在幫他操持呢,他回不回來都一個樣。而那些革命性的技術和開拓,大冬天的也沒什么好搞的。
李素此前在北伐途中吃了四個月的苦,當京兆尹又吃了四個月的苦,往返趕路吃了兩個月的苦。整整十個月渾身難受不能經常洗澡還要吃帶橡子面的粗食、每頓飯都不會有第二個葷菜,舟車勞頓…
吃了那么多苦,回來當然要先給自己放個長假了,而且不弄點原先沒吃過喝過的好東西,怎么對得起自己。
關羽已經去了天水,就任涼州牧,所以留在成都的職位最高的就是張飛了。
張飛得負責這半年在整個益州的治軍工作,把撤回來的北伐部隊或投入訓練,或組織參加軍屯或者水利施工修繕,不過總的來說工作量不大,張飛把具體的活兒層層分包給下屬,自己一旦騰出時間,就來李素這兒喝酒蹭飯。
除了張飛以外,其他如今留在益州的官員,都比李素級別低太多,所以李素幾乎可以像土皇帝一樣享樂。
這一世的益州本地官員,對劉備的忠誠度可比原本歷史上要高得多了。
主要是劉焉的“清洗劉備內應”,加上后來的租庸調法改革時打擊蓄錦壓糧價奸商,把本地的刺頭滅了至少七八成,所以沒那么多人可以感慨分贓不允、手上無權了。
官員里面剛從民間寒門簡拔起來的有才干人士比例非常高,再加上這一世劉備第一次北伐就成功了,可謂一擊而中,而關中被李傕郭汜殘害得那么慘,劉備甚至還能帶益州人和荊州人北上做官,這種待遇簡直太夢幻了。
前世是外地人搶益州人的官位,蛋糕就那么大,現在是不用內卷還對外輸出官職了,誰不心中暗爽?
劉備到了長安,帶走了蔡邕荀攸鐘繇等老資歷高官,連太守都空缺出來很多位置。
當年剛入蜀時,劉備多用他帶來的元從老臣當太守控制地方。益州人當太守的只有一個蜀儒四宗的陳實,犍為太守;東州士也只有一個龐羲,朱提太守。
現在蜀郡、廣漢、巴郡、漢中四個大郡的太守都空缺出來了。
加上李素這次回成都,要在半年之內搞好益州拆分為益、滇二州的事情,所以南中要劃出去。這樣一來益州的郡數有點少了,還能進一步分郡精細化管理,所以從蜀郡拆汶山郡、從廣漢拆梓潼郡這些原本沒有徹底推行的計劃,現在也都能落實。
益州起碼有六個郡的太守空出來,大部分崗位都會換本地人上!偏偏劉備還對李素非常信任,表示這種文職的安排李素有極大的裁量權,基本上是李素看誰合適,給個名單,劉備自己最后圈一下微調一下,就能用了。劉備向來不太關心財務官、事務官的任命。
可以想象,李素回到成都之后的日子,每天有多么的賓客盈門,人人都想在他這兒進一步混臉熟。
也虧得李素操守不錯,從來不收真金白銀的禮物。實在是沒辦法孩子辦滿月酒有人送禮金,也規定不能超過十塊金餅——
而且還是連張飛都只許送十塊金餅,其他人得按照中國的傳統官場文化,自覺降等,按照他們和張飛的官職品級差距酌減。
11月16,兩天后就是擺滿月酒的日子了,侯府里進行著最后的準備,氛圍很是不錯。
宴席用到的菜肴食材都已經備齊。哪怕是河鮮與肉類,也多是在城外的封地莊子魚池羊圈里養著,做菜前半天再宰殺。
至于李素自己,當然是無論擺不擺酒每天都吃得那么好。
寒冷的冬天,正是泡澡的好日子。蔡琰之前因為坐月子,不能下水,只能讓婢女每天給她擦擦,現在日子差不多了,才跟著一起在溫室里淋一下,但能不浸泡還是盡量不浸泡。李素便自己泡,讓周櫻給他搓背。
下午泡完澡,一家人收拾得神清氣爽,圍坐一起準備用晚膳。
桌上的飯菜也是極為精致,有好多菜都是前人見所未見的。上菜的同時,還有一個張飛家的仆人,來李府拎走兩個食盒,里面的菜色也都是李素家每天多做的特色菜。食盒內層還有石質夾層,防火防導熱,然后在石夾層上放一些炭,確保食物半路上不會冷掉。
饒是張飛的那位仆人見慣了李素的奢華,今天看到新菜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嘆服。
“這個…就是五天前張將軍吃得贊不絕口的灌湯小籠包了么?看著樣子像,聞著香味不像。”
灌湯小籠包,也是李素這次回益州后,讓家里廚子做出來的,饅頭本身如今已經不稀奇了,李素剛入蜀的兩年,饅頭就已經普及開來。而灌湯包關鍵是皮凍的技術,點破了那層窗戶紙倒也簡單。
如今是冬天,正好豬皮凍很容易凝結,包的時候可以把大量濃郁的湯汁包進去。五天前李素府上第一次做了灌湯小籠,張飛就吃得眼睛都直了,后來李素府上不做他就請廚子去自己做。
面對張飛仆人那沒見過世面的樣兒,李府的仆人就驕傲地介紹:“這個月,咱郫侯府哪天給你們重樣了?說你沒見識吧,這是小籠包不假,餡兒換過了,是江鰻的。”
李府仆人這么一解說,張府仆人吸了吸鼻子,感受著院內彌漫的香氣,才想起來,這確實是岷江鰻魚的香味。
他一開始之所以沒有敢相信,主要是沒想到江鰻的香味會如此濃郁,甚至是…密集。
沒錯,就是密集,擱后世,那么濃的香味,只有在蒲燒鰻魚飯加工廠里才能聞到。
張府仆人往左右一看,這才發現了一個讓他震驚的事實:此刻正是飯點,李府的仆人們也都在扎堆吃飯,而他們當中最低微的雜役苦力,今晚吃的也都是鰻魚,只是似乎剝了皮,光剩下里面白白的鰻肉。
“右將軍已經豪爽寬仁到這種程度了?給府上每個打雜的都吃江鰻?”張府仆人失驚問道,內心有那么一瞬間甚至在惋惜他為什么是張飛府上的下人呢。可惜這年頭不流行背主跳槽。
幸好,李府仆人很快打消了他的不甘:“今天是特例,侯爺吩咐了以后凡是給夫人做鰻皮凍湯包的日子,鰻肉也別浪費了,這些東西放不住,就散給仆役雨露均沾。以后夫人出了月子,也不必經常吃這些了。”
原來,蔡琰自從生產之后,為了養生李素經常給她安排喝魚湯。不過鯽魚刺太多了,蔡琰作為北方人也不是很愛喝那種熬好了之后把菜渣濾掉的南方湯。所以前天開始,李素就給她換了一種滋補的方法,讓她吃鰻魚皮或者帶魚皮滋補。這個方子他知道給產婦滋補效果比廉價的魚湯還要好得多,就是費事兒,加上后世人擔心痛風,所以沒法普及。
帶魚是大海里的,成都當然弄不到,李素就讓封地里的漁民在岷江里抓,每天挑半擔江鰻到侯府。鰻魚宰殺洗剝干凈后,都是先小火蒸五分鐘,可以剝皮了之后立刻把Q彈嫩滑充滿膠質的鮮美鰻魚皮剝了,單獨一籠繼續給蔡琰吃,剝下來的魚肉就賜給下人。
后來吃了兩天,蔡琰嫌這樣吃看著不雅,魚皮蒸透了看著依然瘆人,李素就變著法兒,把充滿了膠原蛋白和鳥嘌呤的鰻皮做進皮凍湯包里,再加點別的鮮美的肉汁姜汁蓋腥味兒。
李素自己,也跟著妻子一起享受這種奢侈到極致的人間美味——若是在后世,以他那種隔三差五要吃海鮮的體質,絕對是不敢碰這種鳥嘌呤爆棚的東西的,一想到都會腳指頭隱隱作疼。
但誰讓漢末的四川人完全沒海鮮吃呢,李素這輩子想得痛風都難,還管鳥嘌呤爆棚。
張飛的仆人取走食盒后,李素在內堂神清氣爽地教妻妾怎么吃這種新式小籠包,屋內暖意融融,一派和諧。
蔡琰卻是隨著李素擺酒的日子越來越近,反而眉頭微鎖,又想起了些惋惜的事情。
“夫君,我沒用,咱生了個女兒還要擺酒,會不會讓人背后說咱張揚呢?”
原來,她是又想到了自己這次沒給李素生出兒子,始終存著疙瘩。
只是,當初李素剛剛回到成都的時候,距離蔡琰的產期還有好幾天,李素為了安慰妻子,穩定她的情緒,兩人閑聊之間就已經定了擺酒的事兒。蔡琰當時都沒想到生女兒的問題,后來有了結果,李素也不想她難過,就繼續堅持擺酒。
此刻聽妻子又提起這事兒,李素淡然一笑:“都一樣的,我才二十六,急什么,生兒生女是男方決定的,怎么能怪你。你只要能生出女兒,就說明身體沒問題。
第一次那么辛苦,以后說不定就順利些了。再過個兩三年,你自己也有二十三四歲了,才是最好的年紀,生個更健壯的。”
他沒法說“X染色體還是Y染色體要看男方”,所以只能是直接鐵口直斷報答案。這個說法非常違背當時女性的常識,蔡琰第一反應還以為丈夫是在安慰她。但后來看著李素的神色自若不似作偽,加上他多年來無所不知的強大預言能力,蔡琰也就暫時信了。
蔡琰嘆了口氣:“早知道臨產那幾天,就不勸你提前宣布擺酒了,我也是急了,看吳王妃都給大王生了兒子,覺得我這次也能給你留后,沒想到啊。
你二十五六的年紀,確實不用急,但誰讓你升官升那么快,右將軍領益州牧,我真怕被人戳脊梁骨。”
李素很認真地用他后世聽來的常識,給蔡琰開導——后世的李素,原本是不想繁殖的,所以他不會專門去了解這些破事。只不過在單位里當談判專家,總有其他女同事七嘴八舌八卦,偶爾也會從那些曬娃狂魔的朋友圈里看到很多心得分享。
李素說道:“我看過不少雜書,也聽前人討論過,都說第一個孩子容易被父母寵溺,過于驕縱,從小學說話也慢,別的方面也不伶俐。因為他要什么,父母都給什么,他沒有開口求資源的需要,長智也就慢了。
第二個孩子生下來,尤其是上面有同樣只是孩童、年紀相差不大的兄姐,他們一生下來就會意識到自己不能專寵,這就會主動學習,早開口早說話,從長輩那兒爭寵。所以孩子也是要生下來那一刻就給他競爭意識,將來才能成長健全。現在第一個是女兒,女兒笨一點也不要緊,不會影響她的畢生幸福,不是挺好的。”
李素這番話的理由來源,完全是后世二胎潮出現之后,那些曬娃狂魔同事分享“第一胎獨生子女病多嚴重,被寵壞了,學習慢,大號練廢不上進”之類的心得,李素也就信了。
不過蔡琰顯然沒有理解這些話的語境,她還是堅持地說:“照你這么說就更不好了,貴人語遲,兒子最重要是人品端正,輕佻能言善道有什么好的。難怪人家說長子多半人品端方,幼子輕佻邀寵。再說了,上面有姐姐,說不定還會疼弟弟,到時候一樣驕縱。”
李素想了想,覺得蔡琰的話讓他腦子有些混亂,但很快也想明白了。
蔡琰說的上面有姐姐導致弟弟驕縱,那主要是在姐姐太多了、好不容易生出一個兒子那種家庭。這樣的幼子會從父母那兒得到太多疼愛資源,姐姐們也有可能變成扶弟魔。
但這個應該還是好解決的,李素多了那么多年見識,這種問題還不好處理么。他繼續安慰道:“這個容易,只要我們自己不重男輕女,有了幼子也不疼愛他,他就不會被驕縱。還有就是姐姐和弟弟年紀別差太遠,這樣就不會‘長姐如母’一樣疼愛驕縱弟弟了。”
聽到這兒,蔡琰都有些忍不住嬌羞,推開丈夫啐了一口:“你說差幾歲就差幾歲,你當我是豬啊!你想什么時候生第二個就什么時候生?
這么辛苦,等給你生出第一個兒子我就不生了!反正你也教過我,怎么算時間就不會懷上,都用了好幾年了,挺準的。以后一個月四次,前二后二,別的時候別來招惹我!”
李素苦笑著看向旁邊,正好看到周櫻,無奈聳了聳肩:幸好你的日子周期跟夫人不一樣。
在漢末,妻妾生得多太傷身,要少生娃又實在太難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