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青云今天并沒有收到丁姿的傳話,因為他晚餐就沒有在學校吃,而是請假回了老爸的租房。
一家人吃了飯,老媽安排讓楊懷周換了一身體面的衣服,買了兩條精品白沙煙,這在九十年代末可是了不得的大禮了。
“陳東陽和你爸認識,70年代國家搞大建設的時候,兩人在一起修過雍星鐵路,他的年紀比你爸小幾歲,你要叫叔!”盛克霞給楊青云說關于陳東陽的情況。
父子兩人從租房出發步行去茶館,路上有些尷尬,楊青云主動問楊懷周道:
“爸,這兩天出車還順利吧!”
“生意是好!兩天凈賺都有六七百,只是…哎!那人又要搞事了,這錢賺了也落不了袋!”
“爸,您不要急,事情一定能解決,東陽叔是個厲害的人,說不定他能幫到您呢!”
楊懷周皺皺眉頭不再說話,就那樣沉默著兩人到了陳東陽的茶館。
所謂茶館其實就是打牌的地方,一進門楊青云就嗅到了濃濃的煙味兒,一個大屋子里面擺著幾桌麻將,上面還有小屋子則是有人玩牌九,另外還有玩紙牌跑胡子的!
一眼看過去男男女女都有,麻將噼里啪啦的響,有嚷嚷著讓老板添茶水的,又打錯牌捶胸頓足抱怨的,有因為算賬有分歧斗嘴的,反正就是烏煙瘴氣,喧囂浮躁。
楊青云父子乍入這個場合,真就孤零零的顯得特尷尬,還好老板娘眼尖,她看到了楊懷周,“啊…”了一聲:“是楊大哥吧?你是找東陽的?哎呀,東陽剛剛出去,你先坐!”
老板娘熱情的招呼楊懷周兩人落座,給兩人倒茶,態度無比的熱情。
楊青云環顧四周,看到這烏煙瘴氣簡陋的茶館,心想上輩子聽說陳東陽出身草莽,當時還十分驚訝,因為楊青云和陳東陽見面的時候,覺得那個人特儒雅,有一股子儒商的風采。
今天一看這場面,楊青云實在是難以把這樣的環境和未來的雍平儒商陳東陽聯系起來。
兩人喝了一會兒茶,門口忽然傳來一聲爽朗的大笑:“哎呀,楊哥,我剛剛臨時去處理一點事情,沒想到你這么快就來了!真是罪過,罪過啊!”
一個白衣人從外面大踏步的走進來,看此人年齡三十歲出頭的樣子,穿著T恤衫,腳下踩著皮鞋,很干凈利落,精神小伙一個。
楊青云一眼認出來此人正是陳東陽,年輕的陳東陽赫然是這模樣啊,楊青云看對方的時候,陳東陽也看到了楊青云:
“這是…咱家侄子么?嘿,父子生得真像啊!”
“這里太吵,我們上樓喝茶!彩云,給樓上拿點點心!”陳東陽招呼兩人上樓,他的茶館本是一個倉庫改的,樓上鋪的是木板,一上樓動靜非常大。
陳東陽帶兩人到了樓上,三人在臨時狹窄的樓梯里七彎八拐了一番之后,眼前出現了一個小房子。
這房子應該是倉庫頂上本來就有的一個小閣樓,樓板是預制板,但是樓高很矮,陳東陽推開門,道:“楊哥,小心頭啊!沒辦法,條件太簡陋了!”
三人進了屋子,陳東陽把燈打開,屋子里的布置卻是讓人眼前一亮。小小的屋子里放著一個小床,床只是一個木頭架子而已,寬約莫有一米二,上面鋪著淺灰色的被子,然后旁邊擺著一橫一豎的兩條沙發,一個原木色的小茶幾,還有一個小書桌。
屋子實在是簡陋,但是屋子里的東西實在不凡,床頭上兩層的吊柜上全是書,茶幾旁邊的壁櫥里面也是書,還有他小書桌上面也堆著厚厚的書。
看這些書目,曾國藩、王陽明全集、人物志、古文觀止這是傳統的書,摩根財團、門口的野蠻人、投機之王這是西方的,另外笑傲江湖、射雕英雄傳、楚留香傳奇這是武俠小說,還有知音、讀者、青年文摘這是雜志,最后還有體壇周報、文萃報這是報紙。
這么一屋子的書,油墨的香味非常的濃,進入這個小屋子,便宛若和下面那喧囂浮躁的茶館賭場完全隔開了,這已經是兩個世界。
這小屋子還有一個亮眼的地方就是窗戶外面有個露臺,老倉庫的露臺很舊,但是主人在上面圈了一塊小地方種了幾顆蘭草,月季,看上去很有模樣。
露臺外面的視野無比的寬闊,那是一望浩渺的澧河,坐在屋子里只能看到那一線的晚霞,單是那么瞟一眼便似乎能讓人心胸開闊…
主客寒暄的幾句,楊懷周便將自己的事情竹筒倒豆子給陳東陽說了,陳東陽眉頭皺起來,道:“楊哥,這個事情不好查啊,你說范登亮找你背后有人指使,這得有證據才行啊!
唐克克是個混子,他和范登亮有親戚關系也是事實,但是就算唐克克暗中給范登亮支招,讓他找你打官司,那也不能說他敲詐,是不是?”
“楊哥,唐克克欠我錢這事兒是真的!但是這兩件事沒什么關系,我總不能因為唐克克欠我錢,就讓他主動認罪,說是搞了敲詐,這個道理上也說不通,您說是不是?”
陳東陽聊聊幾句話,楊懷周便直接懵逼了,聽陳東陽這么說,楊懷周一想真是這樣啊!唐克克欠陳東陽的錢,和楊懷周的官司八竿子打不著關系呢!
下意識他將目光投向了楊青云,楊青云把手中的茶杯放下,道:“東陽叔,你別誤會我爸的意思!他可沒想著找你套唐克克的話。
是這樣,我們家這個情況那是真有些慘,不管有沒有證據,唐克克,唐會松他們繞這么大一個圈子,目的還是看中了我們家的這臺班車!
如果不是有前車之鑒,我爸肯定頂不住壓力了,因為我們家這事兒,之前有過先例。王成家的班車不就這么沒的嗎?”
陳東陽微微皺眉,眼睛看向楊青云,那樣子十分的專注。
楊青云一笑,繼續道:“我爸的意思是這樣,客運這個行當現在搞改革從個體到公司化是趨勢!
這兩年稍微有點路子的人,像唐會松,王左軍他們都盯著這件事!但是,做生意要長遠,終究還是得你好,我好,大家好,多方共贏才能有前途。
王左軍和唐會松他們這么搞不是個路子,這是涸澤而漁,殺雞取卵,就算搞垮了我們家,他們這生意能做得長遠?
所以我爸就想啊,東陽叔您有資源,也有條件,手底下也有人,就想勸你搞個公司,只要不像王左軍他們這么搞,公司名下肯定立馬就能掛十幾臺車!
一臺車一天交管理費得上百塊,一天輕輕松松就能掙千兒八百,東陽叔,這個生意前面小,后面還能更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