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逛青樓也確實不是個事兒,別的不說,青樓里的姑娘們這個時候大多才剛睡下呢,正常人怎么能忍心讓人再起來接客?更何況,一大早就跑去找姑娘,未免顯得太過饑渴了一些。所以,雖然跟穆翎說了要去倚紅閣,謝安瀾出了穆府還是轉彎去了另一個地方。
牙行是東陵每個地方的存在的,京城這種地方自然也不少見。這地方又有官私之分,謝安瀾來的地方就是一家官方經營的牙行。
一進門,牙行里的伙計就有些驚訝地看著眼前的俊俏少年。雖然這少年穿著一身并不名貴的白衣,但是看著模樣氣度倒也不敢怠慢,連忙迎上來道:“見過這位小公子,不知有什么地方小的可以效勞的。”
謝安瀾笑容可掬地看著他,道:“沒什么大事兒,買幾個人使喚,若是有什么好的的話,在買幾處產業也可以。”
伙計眼睛頓時一亮,這可是大買賣。不管這是官是私,牙行開著開著總是為了做生意的,遇到大主顧自然也是格外的熱情。旁邊的掌柜也聽到了這話,立刻也迎了上來。
“這位公子,還請里面坐。”
謝安瀾微微點頭道:“多謝,我姓謝。”
“謝公子,請里面用茶。需要什么,在下定為公子打點妥當。”如今私牙盛行,反倒是讓官牙的生意不太好做了。這會兒時間已經不算早了,但是這店里卻沒有什么人。
兩人進了里間奉茶,掌柜方才問道:“不知公子需要些什么?”
謝安瀾想了想道:“我初到京城不久,手里缺少人手。因此需要一些人。”
掌柜笑道:“公子放心,咱們這里別的沒有,人卻是不少。不過…這些人的身家卻有些…”官牙里賣的都是些什么人呢?絕大多數都是犯官的家屬和仆婢。主子犯了最被殺頭或者流放,這些人被就只能被發賣了。也有一部分是犯了錯被大戶人家賣出來的。至于那種身家清白被爹娘賣了或者被人販子拐了的人,在官牙里反倒是不多見了。因此,喜歡在官牙買人的反倒都是一些風塵之地,或者做低賤的粗活的。畢竟,尋常的權貴之家用人最重要的還是身家清白。
謝安瀾道:“不要緊,勞煩掌柜替我挑一些會辦事兒的人,男女相貌年紀都不拘,最好是能讀會寫,從前若是有經驗的最好。再給我找幾個身手好的,要年輕。”
掌柜連連點頭道:“公子盡管放心,這個容易。還請公子先用茶,在下這就去替公子查看。還有…不知公子中意些什么產業?”賣東西自然要打鐵趁熱一起了,不然回頭這位公子忘了怎么辦?
謝安瀾笑了笑道:“位置好的鋪子,上雍附近的莊子,都是可以的。不過掌柜可別給我太多,最近手頭有點緊,萬一沒錢付賬可就不好了。”
掌柜呵呵一笑,顯然是不怎么相信謝安瀾的話。看這位買人的豪爽今兒就知道不是個缺錢的。
對方不信,謝安瀾也很是無奈。她手里是真的有點緊,之前拿了錢跟穆翎合作。雖然覺得錢途廣闊,但是短時間內卻是半個子兒都看不到的。目前她手里加上陸離的錢和這兩天收到的賠償,一共也不到四萬兩,窮啊。
還沒喝完一盞茶,掌柜就捧著一摞厚厚的冊子回來了。笑容殷切地道:“公子請看,目前小店里發賣的男女中,能讀會寫的共有三十九人,其中有兩個曾經做過京城里商號的掌柜,只是…東家出了事兒,他們倒霉被牽連了。還有三人,曾經做過大戶人家的管事,還有三位姑娘…一位曾經是從三品官員家當家主母身邊的大丫頭,另外兩位都是官家小姐。”
“官家小姐?”謝安瀾挑眉,似笑非笑地看向掌柜。
掌柜有些慚愧的拱手道:“公子見諒,在下也是看公子是個善心人,才順口提上她們一句。這幾個都是最近才剛來的,這些人最后的歸屬十之只怕都要去那風塵之地。所以在下想著…她們跟了公子去就算做個粗使丫頭,也總比…”
謝安瀾了然,牙行的人特別是買人的牙行的名聲其實大都不太好,雖然官牙賣的大都是犯官家屬,但是總歸還是賣人。這個掌柜能夠看那些女子可憐在他面前提一聲,已經算是有幾分善心了。畢竟若是那女子相貌好,賣給青樓的價錢絕對要高一些。
謝安瀾點點頭也不反駁,只是道:“繼續說罷。”
掌柜點頭,也不問謝安瀾的決定繼續道:“還有公子需要身手好的并不多,只有三個,其中有一個曾經是景寧侯府的侍衛統領,只是犯了錯被折斷了一只手,這人性格有些桀驁不服管束,已經大半年了,卻是一直沒有人肯買。”
謝安瀾微微挑眉,倒是對這個人有了點興趣。能夠做到侍衛統領的位置,肯定還是有幾分真本事的吧?
掌柜說完,又翻開了另一本冊子道:“至于公子需要的產業,西寧街有一處鋪面,不大不小,從前是個布莊,不過店里的布匹出了問題弄得開不下去了。如今只有一個空鋪子,位置極好,價格便稍微有些貴,要五千四百兩。”
“這么貴?”當初靜水居盤下來可才一千多兩,這個開布莊的店總不可能比茶樓還大吧?
掌柜笑道:“公子明鑒,這西寧街上的鋪子可是緊挨著內城門,距離翠華樓也只是隔著一條街,是真正的好地方啊。”
謝安瀾思索了片刻,微微點頭。貴是貴了點,不過幸好這個時代的房子都是永久產權的,只要不被抄家倒也不怕虧本了。當然,這么貴的房子若是做那種一個月只能賺十幾二十兩銀子的生意的話,也是夠坑的。
掌柜見她意動,笑得越發和善了,“還有莊子,在下替公子選了京城三十里外的一處小莊子。雖然遠了一些,不過地方卻好,有六百畝地,共計是一萬二千兩。”
謝安瀾心中暗嘆,天子腳下果然是寸土寸金啊,連地都比別處歸了許多。瞥了一眼掌柜手中的冊子,泉州二等地只要七兩,京城郊外卻要二十兩。
謝安瀾接過掌柜手中的冊子仔細看了看,方才點頭道:“眼下我也沒錢選別處了,就這個吧。還有方才那個鋪子我也要了。”
“是,在下一定辦得讓公子滿意。”掌柜笑道,心中越發決定要好好招待這位公子,這位年紀雖然不大,但是辦事兒卻是十分爽利。不像是許多人,小心翼翼斤斤計較仿佛生怕吃了虧一般。
“如此,公子不如隨在下一起去看看人?”
謝安瀾點頭,既然是買人,自然要親眼看過了才會知道哪個合適。
牙行后面是一個極大卻簡陋的院子。院子里住著的并不是牙行的掌柜和伙計,而是那些等待發賣的人。其實對官牙來說,人絕對不適合什么絕佳的貨物。對于官牙來說,那些被發賣的官員家里的古董,產業,寶物,哪怕是一件家居說不定都比這些人值錢。無奈,這年頭的人真的不值錢,即便是這些犯官的家眷在家時如何金尊玉貴,一朝淪落也不過是等人挑選的貨物罷了。
進了院子,掌柜請謝安瀾在院中屋檐下擺好的大交椅內坐下,同樣有人奉上了好茶。不一會兒,就稀稀落落有一大群人被從各個房間里趕了出來。看著這些年紀大小不一的男女老少,謝安瀾心中暗暗嘆了口氣。再一次清楚的認識到,這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世道。
掌柜輕咳了一聲,道:“你們運氣好,這位謝公子需要挑一些人回去使喚。謝公子問什么,你們就老老實實地答了,若是不老實,哼!我自有法子治你們。”聽了掌柜的話,不說人都有些微微變色,還有人忍不住抖了抖。顯然這位在謝安瀾跟前慈眉善目的掌柜也不真是個和善的人。
謝安瀾朝著掌柜微微點了下頭,輕聲道:“我不愛做強人所難的事情,即便是買賣也還是雙方自愿的好,免得回頭大家心里都不樂意。不愿意跟我走的人,可以先退開。”
人群中一片寧靜,并沒有人退出。
謝安瀾點點頭,拿著手中掌柜給的資料道:“做過掌柜的出來。”
一個五十來歲的老者和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謝安瀾問道:“兩位從前是做什么的?”
那中年男子道:“回公子的話,小的和舅父以前都是戶部員外郎龔大人家的掌柜,龔大人家被抄了,小的們才到了這里。小的從前管著一家糧米鋪子,舅父管著一家綢緞莊。”
謝安瀾點點頭,這些東西冊子上自然都記得清清楚楚。這兩個人在龔家做掌柜期間也確實沒有過什么劣跡。會淪落到被發賣,純屬倒霉,“你們可愿跟我走?”
兩人大喜,齊聲稱愿。
謝安瀾又選了一個做過管事的男子,以及四個沒什么經驗但是都會讀書識字的年輕人。然后才將目光落到了那個被折了一只手的侍衛統領的身上。這人姓方,名信。長得倒是相貌堂堂,高大挺拔。只是眉宇間帶著幾分陰沉桀驁,左手有些不自然的僵直在身側。他身邊的人都不由自主的離他好幾步的距離。
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方信抬起頭與謝安瀾對視。謝安瀾饒有興致地打量著眼前的男子,好一會兒才問道:“你愿意跟我走么?”
方信看了她半晌,方才慢吞吞地道:“這是我能決定的么?”
謝安瀾點頭道:“你當然可以決定,我聽說你做過侍衛統領?這樣吧,你若是能夠打得過我,你不愿意跟我走我也替你贖身。你若是打不過我,就只能乖乖跟我回去做牛做馬了。”方信并不是被朝廷發賣的犯官家屬,他雖然被賣身,但是卻是可以贖回的。
方信沉默了片刻,仿佛有些不信,“我的價格很高。”這也是方信為什么賣不出去的原因,脾氣不好,廢了一只手,價格還比一般人高得多,誰會愿意買這么個人?
謝安瀾淡淡道:“我付得起,前提是你的有本事。老實說,你若是連我都打不過,我買你實在是有點虧本。不過掌柜既然說你有真本事,我也應該給掌柜這個面子。”
掌柜聽了倒是有些驚訝,沒想到眼前這看似文文弱弱的少年公子竟然還是個練家子,“公子,這人…”
謝安瀾笑道:“不用擔心,掌柜還請讓開一些,免得傷了你。”
掌柜見他執意如此,也無奈奈何只得推開了幾步讓出地方來。
那方信也不客氣,走上前來看了謝安瀾一眼,便提起完好的右手一拳打響了坐在椅子里的謝安瀾。果然是出拳如風,謝安瀾有些滿意的想著。同時偏過頭躲過了他的拳頭,同時右手一番雪亮的匕首已經出現在了掌心,毫不留情地朝著他手腕劃去。方信立刻側首,謝安瀾也趁機起身,兩人就在屋檐下著狹小的地方你來我往的打了起來。
越打謝安瀾倒是越是滿意,雖然一只手不能動,但是這個方信的實力應該比陸英要強一些。陸英是野路子,自己不知道在哪兒跟人學得,只是天賦還不錯自己也肯努力所以身手還不錯。但是方信卻顯然是有人認真的教過的,帶著明顯的軍人戰場上的風格,跟高裴有幾分相似。若不是行伍出身,那曾經教他的人至少也應該是行伍出身的。
轉眼間,兩人已經過了幾十招了。看的站在一旁的一眾人眼花繚亂,幾個原本會些拳腳的年輕人也羞愧的低下了頭。他們的身手跟這兩個人比起來,真的只能算是會一點拳腳而已。
方信到底是少了一只手,而且赤手空拳。這大半年被關在牙行里的小屋子里對身體也有不小的影響,最后還是被謝安瀾看準備機會一刀抵上了脖子上的喉結處。冰冷的刀尖讓他瞬間冷靜了下來,眼中卻沒有什么害怕的意思,只是定定地盯著眼前的白衣少年。
謝安瀾輕輕挑眉,含笑看著眼前比自己高大了許多的男子。
良久,方信才慢慢收回了還握成拳頭的手,在謝安瀾跟前單膝跪了下去,“見過公子。”
謝安瀾覺得滿意極了,就算今天什么都得不到,有了這個一個人就已經賺了。當然,前提是他能夠真正的收服他才行。
“很好,你起來。站我身后。”
“是。”
方信果然應聲起來,沉默地站在了謝安瀾的身后。
搞定了方信,謝安瀾心情大好這才將目光看向那幾個女子。不止是巧合還是故意的,這幾個女子的相貌竟然都十分不錯。年紀也都在十五六歲之間,最大也不超過二十歲。謝安瀾略掃了一眼,基本上就能分清楚這些人從前的身份了。抬手指了指一個看上去頗為沉穩的少女,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微微一福,“啟稟公子,奴婢紅香。”
謝安瀾點頭,“聽說你以前是從三品大員家里,當家主母身邊的貼身大丫頭?”
紅香道:“是的。”
“如果我將你買回去,你能做什么?”謝安瀾問道。紅香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抬起頭來卻見謝安瀾臉上并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心中不由歡喜。定了定神道:“回公子,奴婢粗識幾個字,也會算賬。奴婢還會挽發,也會化妝,奴婢女紅和廚藝也還不錯。粗活奴婢也可以做。”
謝安瀾驚訝,這丫頭年紀不大,如果她說的都是真的,那到算得上是個全才了。
“做粗活也可以?”謝安瀾問道。
紅香鄭重地點頭,她原本就是才九歲上下就被爹娘賣進了大戶人家做丫頭。若不是自己勤奮努力又怎么可能成為當家主母身邊的貼身丫頭?最開始的時候,做得還不都是粗活?她很清楚,自己這樣的人若是不能被再買回去做丫頭,那會是個什么下場。好一點的被人買回去做侍妾,更慘一些的就只能被賣到煙花之地了。比起這些,做粗使丫頭反倒是算不得什么苦事。她有本事,只要自己肯努力總不至于過得多凄慘的。
謝安瀾胳膊撐著椅子負手,以手支頤看向另外幾個,“我要幾個粗使丫頭,愿意的站出來。”
又有兩個少女站了出來,其中一個便是之前那掌柜提過的官家小姐之一。這姑娘長得清秀文靜,年齡也才十六歲。她還伸手拉了拉自己身邊的另一個姑娘,那姑娘卻要漂亮很多,只是卻似乎不太高興被她拉著,磨蹭了好一會兒才終于也站到了她身邊。
謝安瀾微微蹙眉,看向那個姑娘。一眼便看出了那姑娘眼底藏著的傲然和不滿,心中暗暗搖了搖頭。都到了這兒地步,竟然還看不清楚形勢也算是奇葩了。或許是她出于眾人之上的容貌給了她信心,卻不知道在這種地方,長得越好的女子越倒霉。
見她皺眉,那清秀少女有些無措地看向謝安瀾眼底帶著幾分祈求之色。手卻依然緊緊的抓著那美麗少女,仿佛生怕她掙脫自己跑到另一邊罷了。
謝安瀾心中輕嘆了一口,算了。就算是為了這姑娘的這份情誼,橫豎不過是個丫頭,也熱不出什么大事來。
謝安瀾又選了兩個身手不錯的,才側首對旁觀的掌柜道:“就這些吧。”
掌柜點頭笑道:“好的,公子盡管放心。這些人公子是直接帶回去還是咱們替你送到府上去?”
謝安瀾想了想,指了指身后的方信道:“這個我直接帶走,別的勞煩掌柜送到我府上吧。”
“沒問題,公子盡管放心便是。”
從牙行出來,謝安瀾捏捏身上癟下去一大半的荷包嘆氣。京城這地方,錢是怎么也不夠花啊。
方信換了一身牙行掌柜免費奉送的干凈衣服跟在身后,有些奇怪的看著眼前的白衣少年——他以后的主子。見他仿佛十分糾結的望天長嘆,顯然是在心疼方才花出去的銀兩。但是方才花錢的時候卻連眼睛都不眨一下,難得一見的豪邁大方。
感嘆完了,謝安瀾回頭看向他道:“走吧,先去找地方吃個飯?”
“是,公子。”
方信神色愕然的站在倚紅閣的大門口,臉色怪異地扭頭看向身后玉樹臨風的白衣少年。這才過了正午不到一個時辰,就來逛青樓。難不成他新跟的主子是個色中惡鬼?
謝安瀾悠悠然地晃動著手中的折扇,對方信挑眉道:“怎么不走啊。”
“公子…你現在要進去?”方信忍不住問道。
謝安瀾斜睨了他一眼,“想什么?吃個飯而已。看你對這兒挺熟的樣子,難不成你有什么相好在這里?”
方信無奈地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下午這個時候來青樓吃飯,新主子果然畫風清奇。
下午這個時候,倚紅閣其實已經開門了。不過樓子里面非常的清凈,走進去也知道幾個丫頭仆役模樣的人在忙碌著灑掃布置。畢竟頭天晚上這里必定是群魔亂舞,早上姑娘們都歇息了才能慢慢打掃,然后還要重新布置等待傍晚時候開業。
見到兩人進來,一個龜公模樣的男子連忙迎上來道:“兩位,咱們這會兒還沒有…”
謝安瀾抬手阻止了他的話,道:“我知道,現在有酒菜飯食沒有,先吃個飯再說別的。”說著,直接拋了一個五兩的小銀錠子過去。龜公這才笑逐顏開道:“有,自然有的。兩位樓上請。”這年頭,有些怪癖的富家公子也不是沒有。不過是在青樓里吃個飯有什么?
只聽謝安瀾繼續吩咐道:“看看時間,吃完飯你們這兒也該熱鬧起來了吧。到時候讓你們家花魁過來見我。”
龜公有些為難了,道:“回公子,這事兒有些…柳青姑娘平時是不接客的。所以…”
謝安瀾當然知道楊柳青不接客,面上卻狀似不解地道:“不接客?既然花魁不能接客,你們干嘛不另外選個花魁?不能接客的花魁,不就是告訴別人你們倚紅閣沒有花魁么?”
這個當然不能這么說,龜公心中暗道。楊柳青雖然不能接客,但是懷德郡王是她的入幕之賓,只憑這一點,她們倚紅閣就比京城別處的青樓要好上許多了。不等他解釋,眼前的白衣公子似乎有些不耐煩的擺擺手道:“算了,算了。既然花魁不能見,排名第二的總可以吧?”
“這自然是沒問題。”龜公連忙接口道:“咱們倚紅閣的杜小仙姑娘當初可是與楊柳青并稱雙絕的美人兒。”
“當初?”
龜公嘿嘿一笑,“這不是王爺…”懷德郡王喜歡楊柳青的事情大半個京城都知道,所以倚紅閣的人倒也沒什么可避諱的。謝安瀾了然,原本兩個人名聲相貌都差不多,只是楊柳青入了懷德郡王的眼于是一躍成為花魁,杜小仙即便是并沒有什么地方不如人,也只能屈居第二了。
漫不經心地點點頭,謝安瀾道:“行吧,就她了。”
進了二樓的廂房,飯菜很快就送了上來,其中自然也有倚紅閣著名的桃花釀。謝安瀾微微蹙眉,倚紅閣這樣的地方,即便現在還沒有開門營業空氣中也帶著一股淡淡的脂粉香。
“坐下吃飯啊,不餓么?”
方信自然是餓的,自從被景寧侯府的人折斷了一只手送到了牙行,他已經很久沒有吃過一頓飽飯了。看了看坐在桌邊一臉坦然地白衣少年,方信還是沉默的坐下來開始吃飯。謝安瀾也有些餓了,一大早到現在在牙行盡是喝茶吃點心了,那種用來待客的點心,自然是不可能管飽的。不過她飯量遠沒有方信的大,所以吃了一會兒覺得差不多了就停下來看著方信還在不停地吃。
謝安瀾靠著扶手忍不住問道:“我說,你堂堂一個侯府護衛統領,怎么能混到這個地步?”侯府的護衛跟一般的仆役不一樣,雖然也有不少簽過賣身契的,但是能夠混到統領位置上的卻大都是自由身,而且多少也必然跟那家府上有那么一點關系牽扯或者直接是從軍中出來的小頭目。一個護衛統領被當成下人賣了,還真的是十分少見。
方信手上頓了一頓,抬眼看向謝安瀾。謝安瀾也不催他,只是一臉淡然地看著。
好一會兒方信才慢慢道:“我得罪了景寧侯府的大少爺。”
“然后?”謝安瀾挑眉。
方信低下頭道:“他們串通…設計我簽了死契。”
“原來是腦子不好使啊。”謝安瀾道,這么一個大男人,竟然能被人算計簽下賣身契,而且還是死契,也確實是不多見了。
方信抓著筷子的右手猛然握緊,手中的筷子竟然應聲折成了兩段。好一會兒,方信方才慢慢松開了手道:“公子說得是,是我腦子不好使。”他若是腦子好使,就不會被人騙了。
謝安瀾撫額,說說而已,干嘛這么認真啊。
“我不管你對景寧侯府有多大的血海深仇,暫時…別惹事。懂?”
方信有些茫然地看向謝安瀾。謝安瀾聳聳肩道:“我這人呢一向支持有冤抱冤有仇報仇,但是…沒有能力的時候冒然行動那是找死。你想不想報仇我管不著,但是你若是給我惹事…”不用謝安瀾威脅,方信已經點頭道:“我明白了,公子方信。”
謝安瀾認真的打量了方信半晌,確定他說得是真心話這才點了點頭。
方信剛吃完飯不久,門外就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方信上前拉開門,門口站著一個穿著桃紅色衣衫的妖嬈女子。她里面穿著一件鵝黃色繡花齊胸的抹胸,下穿一條桃紅百褶裙。外面罩著一件桃紅色繡花外衫,外衫布料輕薄,一雙玉臂若隱若現。胸前和鎖骨白皙的膚色更是展露無遺,與良家女子襟開口總是遮得嚴嚴實實的模樣截然不同。
女子站在門口往里掃了一眼,便對著門口的方信嫣然一笑,“大哥,勞煩讓讓可好?”
顯然她很清楚房間里能做主的人是誰。
方信一臉木然地側首讓開了門口的路,那女子便翩然踏入了房間。朝著謝安瀾盈盈一拜道:“小女杜小仙,見過公子。”
謝安瀾好奇地打量著眼前的女子,這雖然不是她第一次來這種地方,但是青樓里的女子脾氣性格卻比外面的女子有趣多了。這位杜小仙顯然也跟他之前認識的言醉歡或者在嘉州青樓里看到的姑娘不太一樣。這位…走得好像是性感路線?
那楊柳青一定是更像個大家閨秀了。謝安瀾在心中暗暗猜測道。
“公子是在想楊柳青么?難道是小仙入不得公子的眼?”杜小仙走到謝安瀾身邊做下,身子柔弱無骨的靠了過來,一股香風立刻席卷而來。謝安瀾抬手拿扇子擋住了杜小仙靠過來的身子,一只手勾起她的下巴笑道:“怎么會?杜姑娘如此絕色尚且不能入眼,那世間還有幾人能入眼啊。”
被推拒了杜小仙也十分識趣的不再往前湊,反倒是眼唇咯咯嬌笑起來,“公子真是會說話,雖然我知道公子這是在安慰我,卻也聽得十分歡喜呢。”
“我說的可是實話。”謝安瀾道。這個杜小仙比起沈含雙那樣的絕色姿容還差一些,但是上雍第一美人畢竟不能常有么。能夠與倚紅閣的花魁齊名,就證明她的容貌確實是極為不錯的。再加上這種嫵媚放縱,煙視媚行的氣質,更是讓人看了只覺得心癢。不過這種風格,想要當花魁卻有些難了。
不止是誰說得,男人總是希望自己的妻子如青樓女子一般嫵媚多情,熱情放蕩。但是卻又希望青樓女子如大家閨秀一般的端莊優雅,高貴賢淑。
杜小仙這樣的在風塵之地是最多的,但是也是最不容易出彩的。
方信木著臉站在廂房的外間,聽著他新任的主子無比嫻熟的在跟一個青樓女子說笑。雖然沒有什么出閣的言語和舉動,但是那種浪跡歡場的紈绔公子的形象卻是十分的生動形象的。杜小仙能歌善舞,謝安瀾也樂意欣賞美人的歌舞,雙方倒是十分自得其樂,幾乎都要忽略了外間還站著一個人。
外面漸漸熱鬧起來了,聽過了曲子,看過了歌舞,兩人又坐下來閑聊起來。謝安瀾第一次來倚紅閣,自然難以避免的說到了楊柳青。顯然楊柳青跟杜小仙的關系不太好,提起她杜小仙的聲音都有些陰陽怪氣的,道:“公子果然是為了她來得么?雖然她不接客,不過每晚倒是會隔著簾子彈奏一曲,到時候公子說不準能見到人呢。”
“小仙姑娘這是吃醋了?”謝安瀾懶洋洋地笑道。
杜小仙白了她一眼,輕哼道:“我只是想不明白,你們男人怎么總喜歡這種故作姿態的虛偽女人。”
謝安瀾含笑道:“怎么會?我就喜歡杜姑娘這樣真性情的女子。”
杜小仙低笑了一聲,也不知信還是不信。
“在下曾經也聽過嘉州第一名伎言醉歡的蕭聲,不知比起楊柳青的琴聲如何?”
“沒想到謝公子年紀輕輕,竟正是個歡場浪子啊。”杜小仙驚訝,隨即輕哼道:“言醉歡的名聲我也聽過一些,人家可是天下聞名的蕭藝大家,跟那種…哼,怎么能一樣?”謝安瀾道:“言姑娘的蕭聲確實是繞梁三日,余音不絕。只可惜,山高路遠,以后想要再聽卻是難了。”
杜小仙道:“謝公子若是當真喜好樂曲,就應當去繡玉館啊,那里的花魁錦書姑娘,是個清倌人。也是京城有名的琴藝大家呢。”
謝安瀾點頭笑道:“我初來京城,對這些倒是了解地不多。多謝杜姑娘指點,有空一定去拜訪這位錦書姑娘。”
杜小仙輕哼一聲道:“男人都是負心薄幸!”
謝安瀾搖搖頭,笑而不語。
門外又有人敲門,外間的方信去開了門不一會兒便進來稟告,“公子,外面有位公子,說是你的朋友。”
謝安瀾驚訝,不是吧?來逛個青樓都能遇到熟人?他在京城好像沒有幾個認識的人啊。
“是誰?”
“他說他姓蘇。”
謝安瀾忍不住悶咳了一聲,嘆了口氣道:“請蘇公子進來。”
不用方信去請,蘇夢寒已經帶著蘇遠走了進來。目光在坐在謝安瀾身邊的杜小仙身上掃過一圈,才落到了謝安瀾身上。蘇夢寒笑道:“無衣公子真是好艷福,真會享受啊。”
謝安瀾撫額,有些無奈地問道:“蘇公子怎么會來這里?”難不成這廝跟蹤他?
蘇夢寒笑道:“謝公子都可以來這里,我為什么不能來?”
“…”這確實是個好問題,從某方面來說蘇夢寒好像確實是比她更有資格來這里。
謝安瀾挑眉一笑,“既然來了,蘇公子不如坐下一起喝喝杯酒?”
蘇夢寒抬頭看了看外面,“天色已經不早了,謝公子確定不打算回去么?”
謝安瀾笑瞇瞇地道:“來都來了,就這么走了多掃興?難不成蘇公子來一趟倚問我紅閣就是為了問我一句要不要回家?”
蘇夢寒嘆了口氣,漫步走到謝安瀾對面坐了下來,“既然謝公子誠心相邀,在下豈能不從?就是不知道家里獨守空房的那位…”
謝安瀾沒好氣地瞪了蘇夢寒一眼,杜小仙眼眸一轉,嬌聲笑道:“原來謝公子家中已有嬌妻相伴,我看的果然不錯,果真是個風流公子啊。”
“…”姑娘,你分明就是眼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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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蘇公子才是逛青樓的最佳小伙伴陸小四是當官的逛青樓要被言官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