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的穆憐怒氣匆匆地回到穆家在京城的宅子,看著大小姐的模樣整個穆家的下人們也都紛紛退避不敢觸大小姐的眉頭。整個家里脾氣最壞的就是這位大小姐了,所以家里的下人們最怕的也是這位。
走進大廳,就看到穆翎一臉平靜地坐在大廳里喝茶。穆翎一身紫衣,劍眉星目俊朗非凡,但是看在穆憐眼中卻是格外的礙眼。輕哼一聲回收了想要進去的腳步轉身就走。
“站住。”身后,穆翎的聲音淡淡的傳來,聲音不大卻帶著無可違抗的威嚴。穆憐撇撇嘴只得轉身走了進去,抬起下巴,漫不經心地叫了聲大哥。
穆翎神色淡漠地打量著眼前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微微皺眉道:“聽說你又在外面鬧事了?”
聞言,穆憐頓時氣紅了臉,怒道:“大哥,什么叫我又在外面惹事?我惹什么事了?”就是這樣!這個大哥從小到大都是這樣一副高高在上的不屑的表情看著她。仿佛她是什么骯臟的垃圾一般。
穆翎也不著急,看了她一眼道:“你今天去天泉樓做什么了?”
穆憐立刻恍然大悟,咬牙切齒地道:“我當是誰呢?原來又是沈含雙那個賤人!大哥,你盡然為了她來斥責我,難不成你真的想要…”
砰地一聲輕響,穆翎手中的茶杯不輕不重地落到了身邊的桌上,穆翎神色冷漠中透著幾分厭煩,“住口!誰教你的沒無遮攔的樣子?你若是只會在外面撒潑丟人,就趁早給我改了穆姓,我穆家丟不起這個人!”
穆憐頓時眼眶都紅了,她的生母是穆翎父親的繼室。但是穆翎的父親穆江楓本名江楓是穆家入贅的女婿,穆姓是跟穆翎的生母成婚以后才加上去的。如今她們吃的用的甚至姓氏都是穆家的,穆翎說這樣的話,等于是直截了當的說讓她們滾出穆家。
“大哥!我才是你親妹妹,你竟然為了一個外人這么對我!”穆憐叫道。
穆翎冷冷的看著眼前撒潑地少女,眼底卻沒有絲毫的憐惜。
妹妹?害他母親郁郁而終的女人生的女兒算是什么妹妹?這個妹妹這些年來做的所有事情就是拿著穆家的錢財揮霍無度,仗著柳家的勢力敗壞穆家的名聲,仗著父親的寵愛處處給他添堵?
見穆翎沒有絲毫的動容,穆憐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門外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一對中年夫婦匆匆帶著人走了進來。正是穆翎和穆憐的父親穆江楓以及他的繼妻柳氏。
柳氏看到女兒哭得傷心欲絕的模樣,立刻心疼得不行。走上前去將女兒摟入懷中柔聲安慰道:“憐兒這是怎么了?誰欺負你了告訴你爹,你爹一定會替你做主的。”說這話,目光卻已經朝著坐在一邊的穆翎身上瞟去,顯然是認定了是他做了什么。
穆憐看到父母,心知有了靠山立刻哭得更加放肆起來,“嗚嗚!爹爹…大哥、大哥…”
穆江楓掃了一眼旁邊的長子怒道:“你對你妹妹做了什么?!”
穆翎挑眉,似笑非笑地看著父親道:“父親覺得…我會對她做什么?長得也就將就,總不至于我還會去非禮她吧?”
穆江楓氣得發抖,“孽畜,你說的這是什么話?憐兒是你親妹妹!”
穆翎冷笑,“父親言重了,她身上可沒有絲毫我穆家的血脈。這些年讓他們母女在穆家白吃白住是給柳家和宮里的貴妃娘娘面子,還勞煩父親好好教導你的女兒,一個未出嫁的姑娘家,為了爭風吃醋天天去抓著人家沈家的姑娘掐。穆家的臉面剩得不多了,省著點丟。”
“老爺!”柳氏被穆翎的話擠兌得又氣又怒,抱著女兒也跟著哭了起來,“夫君,你看看大少爺說得是什么話?他怎么能這么說憐兒?我可憐的女兒…”
穆江楓臉色也是一沉,冷聲道:“向你母親道歉!”
穆翎無趣地挑了挑眉,多少年了這種無聊的戲碼還沒玩夠呢。
說實話,跟宮里那位比起來,穆家這位柳氏的手段簡直稱得上粗陋。如果不是有柳家和柳貴妃在,這個女人哪兒夠讓人老成精的穆老太爺玩兒,早就被收拾的不知道哪兒蹲著去了。
“父親若是沒事,勞煩你將你的妻子女兒帶回去好好管教。或者,祖父出面去柳家請柳大人親自管教自己的妹妹和外甥女?”穆翎淡然道。
“孽子!”穆江楓氣得渾身發抖,看著穆翎的眼神隱藏著幾分厭惡和怨恨。只是不知道這怨恨是為了受委屈的女兒還是因為自己多年來也接觸不到穆家的實權的挫敗。
其實早年穆江楓裝的不錯,如果一直這么下去穆老太爺真的會將穆家嫁給他也未可知。但是沒幾年穆江楓就酒后亂性弄出了穆翌這么一個庶子,那時候穆老爺就知道這個女婿并沒有他原本以為的那么忠厚。雖然穆翌出生之后,穆江楓立刻就將他的生母送走,之后也一直安安分分的守著穆翎的母親,但是卻始終不曾改變穆老太爺對他的印象。等到發現他跟柳氏勾搭成奸之后已經來不及了。穆老太爺雖然壓著不許柳氏進門,但是穆翎的生母卻還是知道了這事兒,身體越加不好,不到一年就郁郁而終了。
穆江楓自以為有柳家撐腰,很是威風了一段時間。不僅想要將柳氏娶了回來,還意圖爭奪穆家的實權。最后被從喪女之痛中緩過來的穆老太爺以雷霆手段狠狠地修理了一頓,差點跟柳家同歸于盡。最后還是皇帝親自出面說和,穆江楓可以娶柳氏回來,但是穆江楓所有的其他子女都不得染指穆家財產這才算完。最后穆家拖拖拉拉,硬是拖到柳氏的獨自都七八個月大了才讓人進門,也算是上雍城里的一段笑話了。
穆翎也懶得在理這一家三口,起身往外走去。走到門口仿佛又想起了什么轉身對穆翎道:“我不管你想干什么,別打著穆家的旗號,不許用穆家的人。若是讓我知道你再打著穆家的旗號去做什么不該做的事情…我相信,后果你不會愿意看到的。”
躲在柳氏懷中的穆憐眼中帶著不甘,卻也不敢當面頂撞穆翎只得咬著唇角低下了頭。
出了門,將那一家三口拋在了里面,穆翎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偌大的穆家,自從有了那一家三口他就越來越不喜歡回來了。若不是還有祖父在,他寧愿一直住在外面也不想涉足這里。但是…這里的一切都是穆家的,都是祖父和母親的。讓那個女人鳩占鵲巢已經是無奈,他卻絕對不能將屬于母親和穆家的東西交給外人。
“公子。”
“西院里,下個月的月例減半。不許她們在額外到賬房領錢。”穆翎淡淡吩咐道。
管事一愣,有些為難地道:“公子,這會不會不太好?穆憐小姐那邊…”
穆翎冷笑一聲,“她每個月的花用是一品大員家千金閨女們的數倍,穆家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她們若是多支出去一文,你就給我補上吧。”
管事立刻一縮脖子,“屬下明白了,公子盡管放心便是。”
穆家說到底還是老太爺和大公子說了算的。往日里看在柳家的面子上兩位主子也不怎么管西院的人和事,全當是養了幾個吃閑飯的。但是這兩年那幾位似乎有些得寸進尺起來,大公子若是置若罔聞,那才奇怪呢。
過了兩天,陸離果然帶著謝安瀾前去拜訪陸家和平安侯府側妃了。雖然整個陸家比區區一個侯府側妃重要的多,但是鑒于平安侯府側妃陸蕙畢竟是陸離的姐姐,比陸家的關系要親近的多。陸離還是先帶著謝安瀾去了平安侯府。
過年的頭一天上門,平安侯府果然很忙碌。兩人被放在平安侯府的偏廳里等了大半個時辰才有人來帶他們去見陸蕙。雖然如今陸家已經被貶出京城,但是因為和雍州陸家的關系,平安侯府倒是也沒有對待陸蕙。依然在侯府中享受著身為側妃的尊榮,獨自一人居住在后院一個精致幽雅的小院子里。
被丫頭領著進了待客的花廳,陸蕙已經坐在那里等著了。陸蕙從來沒有去過泉州,謝安瀾自然不可能見過她。兩年前陸離成婚,陸蕙更是連個信都沒有傳回去過。可見這姐弟倆的關系著實是很一般。
這也不難理解,畢竟陸蕙是嫡女,跟陸暉和陸暄才是一個娘生的。無論如何,陸蕙也不可能撇開自己的親弟弟去親近庶弟的。
“見過長姐。”陸離聲音平靜的見禮。
“見過長姐。”謝安瀾自然也跟著陸離見禮。夫妻一體,至少在外人面前是這樣的,陸離對陸蕙不親近的話,她自然也不可能對她太過親近了。夫妻倆的態度太過分裂了總是不好的。
陸蕙精致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打量著眼前的小夫妻倆。眼底閃過一絲詫異和費解。早就接到母親的信函說這個四弟變了很多,如今一看果然跟當初在京城只知道死讀書的木訥模樣截然不同。但是這個四弟妹…這樣的花容月貌,這樣的氣度神態,母親聰明一世怎么會給四弟娶這么一個妻子?
陸蕙能進侯府做側妃,這些年在陸家失勢的情況下還能活的頗為滋潤,姿色自然是不會差。事實上陸家的幾個兒女長相都不差,即便是最差的陸蕎也只是不夠漂亮而已。而陸蕙的相貌雖然比不上陸離,但是女人跟男人原本就沒有可比性,至少也是陸家幾個子女中最出色的。看過了沈含雙那樣精致美麗猶如仙子的,陸蕙的長相算不上精致,她體態有些豐腴,神態端莊氣質嫻雅,微微上挑的眼眸卻沒有多少媚態,而是帶著幾分傲然和雍容。顯然這是一個從小就按照嫡妻的身份培養的女子,只是不知道怎么的進了侯府做了側妃。
“四弟,好久不見了。這是四弟妹?都坐下說話吧。”陸蕙淡淡笑道。
兩人謝過在陸蕙下首落座,陸蕙含笑望著謝安瀾道:“四弟妹真是好顏色,看著性情也是個好的,四弟好福氣啊。”
陸離和謝安瀾同時在心中抽了抽嘴角,難不成陸夫人沒有將在泉州發生的的事情都告訴陸蕙?否則陸蕙到底是要多么強大的心理和演技才能說得出謝安瀾是個好性情的話來的?
說著,陸蕙已經從手腕上取下一個鐲子遞了過來,笑道:“我也沒想到四弟和弟妹今天會上門,也沒來得及準備見面禮。弟妹莫要嫌棄。”
謝安瀾猶豫了一下,還是雙手接了過來笑道:“多謝長姐。”并不是多么名貴的東西,一個做工還算精致的金鐲子罷了。謝安瀾也不在意,并沒有立刻戴上而是收了起來。
“都是一家人,用不著如此客氣。”陸蕙淡淡道。
送過了見面禮,陸蕙又問了一些泉州的事情,諸如陸聞陸夫人身體可好,陸暉陸暄陸明的等人可好等等,又問起兩人入京在哪兒落腳,陸家雖然在京城有一座宅子,但是好幾年沒有住人,只怕是還沒打掃出來。
陸離淡然道:“有勞長姐掛心,我們兩人也住不了多大的地方。在外城租賃了一個院子暫住。”
陸蕙眼神微閃了一下,看著眼前這個神色淡定的庶弟眼神有些復雜。看來母親說的沒錯,這個庶弟確實是變了許多,也出息了許多。對她們來說在京城租一個院子不算什么,但是陸蕙卻知道陸離的生母沒有為他留下過什么財產,陸家每個月那幾兩銀子陸離要讀書,要日常花費,根本存不下什么來。父親和母親自然更不會給他補貼什么,但是此時陸離說起的時候卻全然沒有為難的意思,顯然是絲毫不將這點花費放在眼里。
母親說陸離一幅畫就能賣上百兩,難道是靠賣畫維生?
“這怎么行?”陸蕙道:“你們小夫妻倆住在外面我怎么能放心?不如我去求求侯爺,你們先到侯府暫住一段時間,等到老宅子打掃干凈了到時候父親母親也該回來了,再一起搬過去?”
陸離搖頭道:“多謝長姐費心,我們住的地方靠近內城,倒也沒什么雜亂。何況…侯府畢竟是侯府,頗多不便,夫人也不懂這些繁文縟節的規矩,莫要給長姐惹麻煩了。”
陸蕙笑容一僵,立刻想起了母親的來信。看向謝安瀾的目光也多了幾分怪異和慶幸。她一時倒是忘了這件事,主要是看著眼前坐在陸離身邊姿態嫻靜的美麗女子,陸蕙自己都有些懷疑是不是母親厭惡這夫妻倆,才在信中亂寫的。這么一個纖細窈窕的女子,怎么可能拿鞭子將母親的奶娘給活活打死?
其實陸蕙的猜測也沒有錯,陸夫人確實是亂寫的,因為林嬤嬤確實不是謝安瀾打死的。但是謝安瀾確實有那個能活活抽死一個人的能力和膽子。
她畢竟只是個側妃,上面還有侯妃壓著呢。還有侯爺的其他側妃侍妾虎視眈眈,如果謝安瀾真的是這樣一個麻煩人物,將她放在侯府那就實在是太危險了。還有一個陸蕙不愿承認的愿意,謝安瀾的容貌讓她有幾分忌憚。
想到此處,陸蕙倒是沒有再勸了。有些無奈地含笑道:“既然你心里有數,我也就不啰嗦了。你們小夫妻獨自在外面,自己一切小心。有什么事可來侯府找我。”
“多謝長姐。”陸離點頭道。
說了一會兒話,陸離便拉著謝安瀾起身告辭了。陸蕙也沒有留她們只是讓身邊的人送兩人出去。
出了平安侯府,一邊走著謝安瀾一邊偏過頭看向陸離道:“你這兒姐姐好像比你嫡娘聰明唉。”
陸離瞥了她一眼沒說話,身處的環境不一樣就算是傻子也能練出幾分精明來,更何況陸蕙從來都不傻。陸夫人宦門出身,嫁給陸聞之后也是平平順順的。雖然不怎么受陸聞寵愛,卻生下了兩個嫡子一個嫡女地位穩固,出了兩個庶子沒有什么需要她操心的。甚至就是兩個庶子,也從來沒讓她心煩過,直到陸離的鋒芒開始壓過陸暉。
而陸蕙就沒有這么好的命了,同樣是官家小姐卻被陸聞嫁給了平安侯府做側妃。側妃說得好聽也還是妾,還是要比侯妃低一頭。平安侯對陸蕙也沒有多少愛重的心思,她不自己去爭寵難道等著被遺忘在后院里嗎?等到陸聞被貶出京城,陸蕙的日子就更不好過了,如果不是有雍州陸家,陸蕙這個側妃的位置能不能保得住都難說。
謝安瀾摸著下巴笑瞇瞇地問道:“你大姐看起來很想拉攏你,你說等到你嫡娘回來了發現你們姐弟倆關系那么好,會是個什么表情?”
陸離道:“你說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發生。”
“哦?”謝安瀾挑眉。
陸離道:“夫人以為…她會花多少力氣拉攏一個庶子?”或者應該說,陸蕙能有多少本事拉攏他?一個侯府的側妃,連出個門都要向侯妃稟告之后才能成行。這種身份,你當她是回事,她就是個事兒。你不當她是回事兒,她就什么都不是。至于挑撥平安侯來對付他,且不說陸蕙有沒有這個本事,就算她有也沒什么關系。
謝安瀾點點頭道:“我也這么覺得,雖然看起來很和藹可親,但是演技還不夠好。我覺得她大約是以為,只要說幾句好話,你就該感激涕零的任她驅使吧?可惜啊,她看走眼了哦。”陸小四這種人,別說幾句好話了,就算你把整個身家都給他也很難說他會不會在什么時候賣了你。
只是這世道嫡子嫡女面對庶子的時候總是有一種特別的優越感。大概覺得自己紆尊降貴一些,庶子就該感激涕零肝腦涂地了。嫡系子女有自己的立場和利益這無可厚非,只是陸蕙似乎忘了她自己生的孩子也是庶子。不知道她會不會讓自己的兒女對侯府的嫡子嫡女恭敬謙卑心悅誠服呢?
哦,陸蕙現在還沒有子女。說起來,陸蕙嫁入侯府已經有五六年了,居然還沒有孩子。陸家的人…好像在子女方面都有些艱難啊。但是陸聞身上似乎又沒有這個問題。
上午拜訪了陸蕙一切順利,下午用過午膳之后兩人就又去了陸家。雍州陸家的祖宅并不在上雍皇城里,而是在距離上雍足足有三百多里的雍州第二大城曲陽。當然他們不必跑那么遠專程到曲陽去拜訪陸家。因為陸家的主家一脈現在都住在上雍城中。
陸家在上雍內城里有一處極大的府邸。據說是正一品大臣府邸的規格,面積極大,至少看上去比上午去過的平安侯府還要恢宏壯麗一些。如今陸家本家的家主算是陸聞的族叔,前戶部尚書,太子太傅陸文翰。這位老爺子今年已經七十有五,幾年前就已經致仕在家,雖然掛著族長的名頭卻已經極少再參與家族和朝堂的紛爭,只有非常重要的場合才會看到他現身。所以如今陸家實際做主的卻是他的嫡長子陸盛言。
這位陸家未來的族長今年也五十有三,身居吏部左侍郎,正三品。他不是陸家職位最高的人,如今陸家職位最高的是陸盛言的弟弟陸盛昌,南嶺布政使,從二品。但是毫無疑問,陸盛言卻是陸家最有權勢的人。而他掌握著朝廷六部之首的吏部,即使是柳家人也不敢小覷。當然陸盛言也是聰明人,他跟柳家的關系并不算壞。
一個小小的旁支家的庶子來拜訪自然用不著陸盛言親自出面接待。到了陸家謝安瀾才真正體會到了什么叫做宰相門前三品官,剛到門口就先被陸家看門的小人從頭到尾的藐視了一遍。即便是遞上了拜帖說明了身份,對方也只是稍微收斂了一點,還遠不到客氣恭敬的態度。
兩人被管事請到一個僻靜的偏廳坐下之后就再也沒有人來理會了,甚至連個上茶的都沒有。
百無聊賴的在偏廳里坐了半個時辰,謝安瀾有些無精打采地問道:“我們要坐到什么時候?”青狐大神是高端人才,她不習慣被冷遇。但是她不得不承認,她現在確實是被冷遇了。
陸離淡定地道:“跟你說過,你可以不來。”言下之意,你自己要跟就好好等著吧。
謝安瀾翻著白眼道:“好心沒好報,我不是怕你被吞了么。你早就知道會這樣?”
陸離道:“別說是我們,就算是父親親自來,也是要等著的。”不過大概會再客氣一點,至少能有杯茶水喝。
“這么傲?”
人家有傲的本錢。
陸離淡淡道:“陸家只本家在朝為官的就有二十三人,其中從二品一人,正三品一人,從三品三人,五品以上十一人人,六品以上七人。另外有分出去的旁支十一個,除了我們家以外每家都有人在朝為官。還有這些人的姻親。陸家本家無論男女,聯姻的無一不是高門大戶…”
不用陸離細說,謝安瀾也知道這是一個怎樣巨大的關系網。所以說,柳家那樣的暴發戶在陸家這樣的龐然大物面前真的還不夠看。一旦柳貴妃不再了,柳陸兩家的關系立馬就能掉個個兒。即便是現在,沒有必要柳家只怕也不會太過得罪陸家了。
跟這樣的陸家比起來,他們大概就像是大象腳邊的兩只螞蟻了。
這么一對比,謝安瀾的氣倒是平息了一些。
難怪世人都想要努力往上爬啊,不站到權利的頂峰,誰將你看在眼里?
又過了大半個時辰,眼看著都到傍晚了,終于有人匆匆而來了。一個管事模樣的中年男子快步進來滿臉的歉意,“陸公子,少夫人,讓兩位久等了,見諒見諒。”
陸離微微點頭,看著那人道:“客氣,不知這位是…哪位族兄?”
那管事眼底閃過一絲輕蔑,笑道:“陸公子說笑了,小的不過是五老爺跟前小小的管事罷了,哪里敢自稱是公子族兄。”
陸離蹙眉,看著那管事的神色似乎有些疑惑,“陸離初回京城,前來拜見族中長輩。不知管事可否引見?”
那管事一臉的為難,笑道:“陸公子,實在是不巧的很。您看這明天就過年了,咱們府中這幾天人情往來多得很,各位老爺和公子們都忙得很。只怕是沒有功夫來見公子了。”
陸離道:“既然如此,過兩天我再來給老太爺拜年。晚輩從泉州帶來一些小小的土產,還請管事轉交給族叔。”
管事瞥了一眼,果然是土產。泉州也不出產什么玉石珠寶,山珍海味,不過是一些尋常不值錢的小東西罷了。那管事臉上的輕視越加明顯起來,笑容也帶著幾分敷衍的味道。皮笑肉不笑地道:“咱們陸家什么沒有,這些東西陸公子還是帶回去自己用吧。看樣子陸公子手里也不寬裕,咱們家老爺體恤晚輩不會計較這點小東西的。”
謝安瀾垂著頭在心里悶笑,這不就是說這點東西連他這個小管事都看不上,陸家家主就更看不上了么?
“至于拜年就不必了,咱們老爺忙得很,沒空見公子。五老爺也說了,等到將來陸大公子入京的時候再來拜見也不遲,陸公子好好在家里讀書吧。”管事斜眼看著陸離笑道。
陸離臉色微變,沉聲道:“晚輩入京來拜見長輩本就是規矩,陸五老爺斷然不會說出這種話來。我要見過族叔再說,若是就這么回去,豈不是讓人以為做晚輩的不懂規矩?”
那管事有些不悅,道:“陸公子怎么這般不懂事,我們老爺沒空見你。這整個京城每天多少人排著隊想要求見老爺呢,一個個都見了就什么都不用做了。”
陸離道:“便是如此,讓我見見哪位族兄總是可以的吧?”
管事見他如此不識相,立刻沉下了臉。冷哼一聲道:“公子們身份尊貴,哪里有空隨便見客。陸公子,你人也來了,咱們也都知道了。就回去吧。哦…這些東西也收回去,咱們陸家可不是隨便什么東西都收的。來人,送客!”
“你!”陸離滿臉憤怒地瞪著眼前的管事。
管事不屑地揮揮手,道:“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還想求見老爺?”
幾個身體強壯的下人出現在門口,虎視眈眈地盯著陸離兩人。管事揚眉傲然道:“陸公子,是你自己走還是我們請你走?”
陸離一拂袖,冷聲道:“好!在下高攀不起陸家,以后再不敢自取其辱!”
管事滿意地道:“公子自己明白便好。不送。”
陸離拉著謝安瀾滿臉陰郁地往外走去,出了大門隨手將手中的禮物往路邊一拋,引來路人詫異的眼神。
謝安瀾忍著笑上前,陸離淡定理了理衣衫轉身看了一眼還在門口虎視眈眈的幾個下人道:“夫人,禮數盡到了,走吧。”
“是,夫君。”
隨著漸漸院里陸家,陸離臉上的怒容也漸漸地歸于平淡,絲毫看不出來片刻前他還在滿腹怒氣的模樣。謝安瀾拍手贊道:“陸四少,高啊。”陸離瞥了她一眼,“什么?”
謝安瀾笑道:“人生如戲,全靠演技啊。雖然不太明白你演這么一出干什么?敗壞陸家名聲?你也做得不夠啊。”過往也沒兩個人看見,誰沒事傳陸家這點八卦啊?
陸離淡淡道:“過猶不及。我拜訪過陸家了,這就夠了。”
“所以,你自己其實也根本沒想要見陸家族長?”謝安瀾挑眉道:“陸家也不是不懂規矩的人家,再怎么樣也不可能只讓一個小管事來見你。看來是陸家有人看你不順眼,讓我想想…你一路磨磨蹭蹭,來到京城又磨蹭了好幾天才上門。如果你嫡娘想要給你添堵的話,這會兒信應該也到了。”
“夫人想太多了。”陸離淡笑道。
不多想一點我怕你有一天把我賣了啊。
“所以你真的打算跟陸家劃清界限么?”謝安瀾問道。
“原本就不是一條路上的人,早晚的事。”陸離淡淡道。
陸府深處的一個院子里,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正坐在桌邊逗弄著籠中的鳥兒。看到管事進來才抬起頭來問道:“事情辦好了?”
管事陪著笑點頭道:“六少爺放心便是,小的已經將陸離那夫妻倆打發走了。”
年輕人輕哼一聲問道:“他說了什么?”
管事道:“他很生氣,還鬧著說要見老爺,被小的讓人趕走了。也不看看他是什么身份,一個旁支的庶子,上門拜訪送的那點禮物,窮酸的小的都不好意思拿出手,竟然還想要拜見老爺。”
年輕人滿意地點點頭道:“說得不錯,大伯事務繁忙這些小事咱們能替他料理就料理了。一個小小的庶子,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
“六少爺說得是。”管事笑道。
年輕人挑眉,推開了跟前的鳥籠問道:“我聽說陸離的夫人是個絕色美人兒,你看怎么樣?”
“這個?”管事倒是有些茫然,他只看到那位少夫人一直低著頭不言不語,一副上不得臺面的模樣倒是沒有注意到她長得如何。想了想,還是道:“應該是不錯吧,不過大約也稱不上什么絕色。小的看她一直低著頭也不說話,鄉下來的女子哪里能有咱們京城貴女的風采。”
“這話倒是。”年輕人贊同的嘆息道:“若說這美人兒,還得推沈家的含雙小姐,那才是真正國色天香的絕色美人兒啊。”年輕人臉上顯露出幾分迷戀之色,顯然是對京城第一美人傾慕已久。可惜陸家的權勢雖然不小,但是他的身份想要娶沈含雙卻還是差了一點,誰讓他只是陸盛言的侄子而不是兒子呢。
“罷了。”年輕人無趣地擺擺手道:“讓下面的人記著,那個陸離以后再來咱們家別讓他進來。我們陸家可不是隨便什么窮親戚都能來打秋風的地方。”
“是,六少爺放心便是。”管事笑道,“小的看那陸離倒是有幾分傲氣,以后只怕也不會來了。”
年輕人笑道:“那就更好了。泉州第一!哼,本公子倒要看看這個第一才子有多厲害,不過是在泉州那個小地方有些名頭就以為自己當真是什么大才了?上雍皇城里隨便一抓也能抓出一大把的才子來。”
管事道:“可不是么,所以說鄉下人沒見識呢。明年六少爺必定能夠穩壓那陸離一頭。”
“這倒是。”年輕人滿意地笑道,他正好也要參加明年的會試。這一屆的會試陸家本家只有他一人參加,旁支卻有好幾個。他素來自傲,豈能容忍旁支的人爬到自己頭上耀武揚威?對陸離這個泉州第一自然是百般的看不順眼的。
擺了擺手,年輕人道:“行了,你退下去領賞吧。”
“是,多謝六少爺。”管事大喜,連連道謝退了出去。
房間里安靜了一些,年輕人嗤笑了一聲從一遍的匣子里去過了一封信。信函是從泉州寄過來的,隨信還帶著兩張五千兩的銀票。這個陸暉倒是越發的沒出息了,竟然已經混到要用這種手段打壓庶弟的地步了。不過也無妨,反正他也看那陸離不順眼,更何況…誰說主家的子弟就不缺錢?這上雍城中只有嫌錢不夠花的,絕對沒有嫌錢多的。不過是打發個人而已就有一萬兩,陸聞夫妻倆對陸暉倒是盡心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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