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綺當下將衛武的第二封信取出來放在桌上,
“小五,過來念給母親聽!”
韓縵抽抽噎噎的過來,取了信先一目十行的看了,這才在王氏與韓紜焦急的目光中,破涕為笑道,
“母親…四哥說不得真沒事呢!”
韓紜是個性急的,過來一把搶了信紙,從上到下看了看,
“母親…這封信是五里寨發出來的,三妹夫尋訪著有人見過四郎,三妹夫已經帶著人追下去了!”
王氏聞言立時便如后脊椎骨重新歸了位般,騰得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沖著韓紜伸出的手來,
“給我…給我瞧瞧!”
韓紜忙將信給王氏瞧,王氏急匆匆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又怕看錯了,忙又再看了一遍,還是怕看錯了,復再看了一遍,這才長出了一口氣,將那信往胸口一按,長長的叫了一聲,
“我的四郎啊!”
竟是喜得一口氣沒提上來,往后倒去,眾人見狀嚇了一大跳,忙上前去扶去,掐人中又灌了一口水,這才讓王氏的一口氣順了下去,王氏睜開眼推開擋在面前的眾人,就要掀被子下床,
“快快給我梳洗!這信是前頭幾日發出的,如今說不得武兒已經將四郎尋著了,我們家四郎回來,可不能讓他瞧見我這樣子!”
說話間竟是精神抖擻,回復了往日的精氣神。
一旁的夏文彬看了看端坐一旁的三姨妹,小聲的問道,
“綺姐兒…這信…”
別是為了哄母親做的假吧!這可只哄得了一時,哄不了一世的,若是讓母親之后知曉了真情,怕是當真要受不住的!
韓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沖他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夏文彬見狀立時放下心來,
“看來是真的,不假了!”
自然是不是假的!
那頭應州大捷之后,皇帝陛下自然是論功行賞,衛武這功勞是不必說了,之后眾將領又請命去收拾韃靼人留在關外的一萬多人馬,衛武卻是向皇帝陛下道,
“陛下,臣那小舅子還生死未卜呢,臣想領人去尋找他…”
就這么回去,他如何向綺姐兒交待,怕是以后連岳家的門都不敢登了!
朱厚照自然理解自家好兄弟的心境,當下許他調了神機營五百人出去尋韓謹岳。
衛武這廂領著人,沿著那一日戰場上的痕跡一路尋過去,竟是尋到了五里寨處,請了當地村中的族老一問,族老便召了村中眾人詢問,
“你們當中前頭幾日可曾見過有外人來過村里,可有人見過一個騎在馬上的小將?”
下頭眾人面面相覷,互相你看我眼,我看你眼,卻有一個瘦小干癟的老頭兒,咳嗽幾聲欲言又止,那上頭坐著的族老一看立時便瞪了眼,
“郭大壯,你做甚扭扭捏捏的,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這個…那個…”
“你有話就說呀?到底是有沒有見過這么一個人呀?”
那干瘦老頭兒嚅囁半晌才應道,
“那個…我好似見過…又好似沒見過…”
“說的甚么屁話!到底見沒見過?”
衛武見狀忙幾步過來,過來拱手行禮道,
“還請老丈明言當日詳情?”
那老漢兒乃是偏僻鄉下的老農,一輩子還沒見過這般有英俊威嚴的大官兒,見衛武來問立時便更說不說話來了,喃喃半晌才應道,
“這個…老漢兒…我…我沒見過一個…”
見衛武臉上露出失望之色,又慢吞吞接著道,
“老漢兒…見的是兩個…”
衛武聽得好懸沒有給他一巴掌,臉上卻忙堆了笑,
“老丈…這說話別大喘氣呀…您且說說那兩人甚么樣子?”
那老頭兒想了想道,
“前頭一個…是個韃靼人…披頭散發…臉上和身上都有血,騎著馬,后頭是個黑臉的后生,長得嘛…倒是沒你好看!”
衛武聞言很是哭笑不得,這老頭兒又不看漂亮姑娘,你管他好看不好看,忙又問道,
“老丈可瞧見他們往何處去了?”
“這個…”
那老頭兒想了想道,
“他們的馬從老漢兒的地里跑過去,又…又踩了劉老四家的地,再踩了劉老三家的地,劉老三家的地跟劉老四家的地是緊挨著的…”
衛武耐著性子聽他絮絮叨叨的說完,總算是知曉自家小舅子是往北邊去了,這廂伸手從銀袋里摸出一錠銀子來,
“老丈…這銀子算是我替他們賠償踩壞您地里東西的…”
說罷回身沖著族老一拱手,
“多謝族老相助,急著尋人,這就上路了!”
卻是出了村翻身上馬,領著眾人一路煙塵往北尋去了,只剩下那郭大壯還雙手捧著銀子,當自己是在做夢一般,喃喃道,
“我那地里的糧早收了…也沒踩壞啥呀!”
衛武這頭領著人一路追下去,總算在五里寨往北五里的小山村里打聽到時了韓謹岳的消息,
“黑臉的小子呀!”
有人一指半山上的一處石頭砌的院子,
“被徐家的妮子養在家里呢!”
說著還曖昧的咧嘴笑。
衛武留了人在村里,自己領了四名近衛上去半山里,卻見他正大冷的天氣,赤著強壯的上身,在院子里劈柴呢!
衛武一腳踢開院子門,大叫一聲,
“韓謹岳!”
韓家四郎早瞧見了他,不由也是嘿嘿一笑,
“三姐夫!”
衛武上下打量他,見他身上并無傷痕,見著人知曉叫,必也是腦子沒壞,當下不由的是怒火中燒,上去就是一拳頭,
“你小子好好的,為何不歸營,你可是臨陣脫逃是死罪,害得老子找你都要找瘋了!”
韓謹岳猝不及防挨了他一拳頭,倒也不惱,笑著一側身躲過他第二拳頭,正在說話,便見得屋子里有人沖了出來,
“呼…”
一樣事物便沖著衛武的面門飛了過去,
“甚么東西?”
衛武嚇得一縮脖子,退后兩步,抽了腰間的長刀格擋,
“當啷…”
低頭一看,卻是一把菜刀掉在了地上,再看那沖出來的人,是個個子嬌小,青布包頭的俏麗女子,那女子叉腰往韓謹岳面前一站,
“喂…你是哪里來的賊人,闖進來便打人,也不怕去告了官,拉你打板子!”
衛武打量這小女子,韓綺的個子不算得高,只到自己的胸口,這女子個子似乎比綺姐兒還有矮些,五官生得也小巧,膚皮是健康的小麥,她矮雖矮但身形婀娜有致,倒是個小美人兒!
衛武嘿嘿一笑,神色古怪的看了一眼女子身后的韓謹岳,
“怪不得不肯歸營呢,原來是在溫柔鄉里呆著呢!”
韓謹岳想說甚么,張了張嘴話還沒說,耳根子就先紅了,那女子卻是瞪眼叉腰罵道,
“你胡說八道甚么,休要壞了本姑娘的名聲,這人…”
說著拿手指頭往后一戳,正正戳在韓謹岳的胸口處,
“這人是我看他倒在路邊,好心救了他回來的…”
說著上下打量了衛武一番,又看了看擠在院子外頭看熱鬧的眾村民和幾名神機營的兵士,
“你說甚么歸營不歸營的,難道是來尋他的?”
衛武點了點頭,
“本官神機營統領衛武,此次正為尋他而來!”
那女子聞言大喜,回頭一瞪韓謹岳,
“喂…你別賴在我這里了,你快走吧!”
韓謹岳紅著耳根支支吾吾不應聲,衛武一看這情形不由的暗笑,心知小舅子與這女子怕是有一腿兒!
只可惜這回是襄王有心,神女無意啊!
當下笑瞇瞇道,
“即是尋著人了,那就不急在一時了!”
說罷,也不用人請,自發自動的往那堂屋里走去,那女子阻攔不住,不由的跺腳瞪韓謹岳道,
“你們這個…神甚么營的,是不是都這么不要臉?”
衛武大搖大擺進去往那正堂上一坐,便問跟著進來的韓謹岳道,
“你可是擒到了禿猛可?”
韓謹岳點頭,
“我正是追著他到了此處…”
原來那一日戰場之上,韓謹岳這初生的牛犢一心想捉這最大的猛虎,旁的人一概不顧,前頭刺傷了禿猛可,見對方敗走,立時拍馬追了上來,之后兩軍混戰,禿猛可被護衛著一路敗退,韓謹岳單槍匹馬,不管不顧的追了下來,手中一只長槍單挑了禿猛可十八員護衛,打得禿猛可身邊一個人都沒有了,待到大霧起來,大家都打不成了,便只有不分東南西北的亂跑。
可韓謹岳就跟吊靴鬼一般就死死盯著禿猛可不放,追上了二人便打上十幾個回合,禿猛可本就受了傷,又心知大勢已去無心拼命,手底下自然比不上韓謹岳了,于是舊傷又添上新傷,瞅著空子拍馬就跑,韓謹岳再追,追上了再打…
如此這般追追打打,二人竟是一路從白日打到了天黑,又從天黑打到了白日,一路跑下來,也不知到底跑到了甚么地方,禿猛可是被打得重刀丟失,健馬倒地,韓謹岳比他也是好不了多少,胯下馬兒也是累吐了白沫,手中的長槍也不知了去向,卻還是死追著禿猛可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