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未亮便有一隊人馬自青州城向臨淄而去。
衛武與王大虎在那臨淄衙門里好好睡了一覺,第二日一早又叫了大夫人來醫治王大虎的傷勢,
大夫轉頭便報給了縣太爺,
“老爺,那人身上確是刀傷,不過傷口入胸口并不深,但卻有些內傷,又一路急行不得休養,再有風寒入體,年老體衰,才落得肺中帶了寒,需得靜養才是!”
縣太爺聞言點頭賞了那大夫銀子,轉頭對師爺道,
“果然是刀傷!”
師爺應道,
“老爺,怕是過了午時青州府便有人到了,屆時將人交出去便是大功一件!”
縣太爺笑瞇瞇點頭道,
“今年該得我時來運轉,雖說官運不算通達,但總歸財運卻是亨通,想來王爺必有重賞的,屆時老爺必少不了你的!”
二人都是嘿嘿相視一笑。
待到午后果然青州府來了人,卻是王府的十數名高手,這廂悄悄摸入后衙之中,將那間房圍的嚴嚴實實,李寬一腳踹開房門,正在床上假寐的衛武伸手一把抓了身旁的長刀,跳將進來就沖了上去,只他與李寬不過拼了兩招,就有人自后窗跳了進來,一把寒光閃閃的長刀架在了倒躺在床上的王大虎的脖子上,
“小子別動,你若敢動一動,他便要人頭落地!”
衛武回頭一看,見得王大虎沖他苦笑,緊接著腰眼兒一疼,后腰已被人踹了一腳,撲倒在地,當時就有人上來使繩子五花大綁,將他給綁了個結結實實。
李寬蹲下來用刀背拍了拍衛武的臉,
“小子,上一回讓你們跑掉了,這一回便是大羅神仙來,也救不了你!”
起身打了一個手勢,將二人架了起來,押到外頭往那馬車上一扔,一路往青州府而來。
這廂一路顛簸到了青州城外,離城五里地時卻轉而進入一條岔路,進去又走了兩里地,見得一處莊院,馬車進入院中停下,有人過來將二人拉下來,推推搡搡的進去后院之中,拉開假山后頭地面之上隱蔽的石板,
“進去!”
二人被推入了地牢之中,當天晚上李寬便提審了衛武,只一輪鞭子下來,這小子只是死咬著不開口,問及錦衣衛查到了甚么,衛武只是哈哈大笑,
“就憑你還撬不動小爺的嘴,想要知道讓衡王親自來問!”
李寬大怒,又是一頓鞭子過去,卻是打得渾身熱汗,耗了足足一夜時間這小子就是不松口,到最后逼急了衛武哼道,
“那東西我放在隱蔽之處,上頭做了我們錦衣衛專屬的暗號,你即便是殺了我,待到下一撥人到時,便可循著暗號找到東西,只要東西送到了陛下的手里,衡王同你們一個都跑不掉!”
李寬思量了半晌,終是派人給衡王送信,衡王見信冷笑連連,
“哼哼!本王倒要瞧瞧耍得甚么花樣!”
當日便輕車簡從,身邊只帶了十來名侍衛出了城來到別院之中,只他卻不知,他出城之后,自己的王府便被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衛所兵士圍住了,同時青州衙門之中有手持圣上秘旨的錦衣衛領著衛所兵,將青州衙門一干人等全數扣押,四門的守門官兒也被人替換了下來,不過半個時辰整個青州城便只進不出,無人能往外送信兒了。
待到衡王一行人入了別院之后,還未來得及進入地牢之中審問衛武,卻聽得外頭大門被人拍得山響,有人出去剛開了一道門縫,卻見得外頭一隊甲胄鮮明的衛所兵立于門前,當下臉色一變,還未來得及說話,倒被人撞開大門,兵士們如潮水一般涌入了大門之中。
衡王立于大堂之中見得兵士沖入門戶之中,立時臉沉如水,當先領頭一人身著飛魚服,腰佩繡春刀,四爪飛魚繡在袍擺之間若隱若現,那人生得相貌堂堂,面如冠玉,長眉入鬢,走到近前拱手行禮,
“衡王殿下,卑職北鎮撫司鎮撫使霍遜有禮了!”
衡王負手而立,瘦長臉森冷陰郁,
“大人私闖本王別院,意欲何為?”
霍遜笑道,
“前頭有錦衣衛入青州公干,卻是六人齊齊失蹤,不知衡王殿下可知曉他們蹤跡?”
衡王冷笑道,
“哼!錦衣衛到青州與本王何干,本王又不是他們老子娘,還要管著他們不成?”
霍遜道,
“殿下當真不知?”
“本王當然不知!”
“卑職前頭接到線報說是有兩名錦衣衛正被囚禁與王爺這別院之中…”
“胡說八道,斷無此事!”
霍遜冷笑,
“有無此事,我們一搜便知!”
說罷手一揮,
“來人給我搜!”
下頭人果然沖入其中,前前后后大肆搜查,衡王見狀惡狠狠盯著霍遜道,
“霍鎮撫使,這乃是本王別院,你無憑無據便敢帶人擅闖,便不怕本王到陛下面前參錦衣衛一本么?”
霍遜應道,
“衡王殿下,下官即敢搜查王爺別院,自然是有憑有據的,殿下也不必在這處逞口舌之能?”
正說話間,下頭有人報道,
“大人,在后院之中發現地牢,其中正有我錦衣衛中人!”
霍遜應道,
“將人救出來!”
不多時衛武與王大虎二人被人攙扶上來,霍遜轉頭問衡王,
“殿下,這便是人證,不知殿下有何話說?”
衡王負手傲然道,
“甚么人證,本王不知,這二人本王根本不識得,不知他們為何會在本王的別院之中!”
霍遜哈哈一笑道,
“殿下不識得他們倒也是真,不過想來殿下必是識得這些人!”
說著一招手從后頭押上來幾人,這幾個被人反剪了雙手,五花大綁被押上來,兵士們在后腿窩處便是一腳,噗通噗通幾聲個個跪倒在地,霍遜問道,
“殿下可識得這些人?”
衡王一見這些人,卻是雙眼一瞪,眼仁兒急縮,半晌冷然道,
“本王不識得這些人!”
霍遜轉頭問跪在地上之人道,
“你們可識得這堂上之人?”
眾人抬頭看了一眼,低聲應道,
“小的們識得…他是…他是衡王殿下?”
霍遜又問,
“你們都是山中盜匪,專職下山搶劫各村鎮商戶,又如何識得衡王殿下?”
眾人先是不語,霍遜指了其中一個道,
“林天彪你來講?”
那名叫做林天彪的大漢,正是青州府有名的山匪頭領,說起來也是他該著,前頭那朱旺被錦衣衛的拿了,依著金成裕吩咐帶了一人進去見閻二,只朱旺這小子也是個心眼兒極多的,進去不久便瞅著空子給閻二連打眼色。
那閻二久在江湖混,如何不明白其中意思,果然尋著一個空子,出手將那錦衣衛給收拾了,朱旺此時才將自己如何被錦衣衛摸上門說了一遍,閻二立時便向衡王報信,朱旺也被那閻二給狠狠教訓了一頓,之后衡王下令,這幫子山匪們收手不干,各自擇地藏匿。
閻二前頭還想讓朱旺殺了馬寡婦滅口,朱旺實在舍不得這浪娘們兒,下不了手殺她,只再不去她那處了!
可那朱旺也是個浪蕩的性子,在老家里藏了沒有半月,便又覺得心癢難耐,便是再勾搭旁的女子,也不知馬寡婦有味兒,又估摸著風頭過去了,就趁夜摸去尋那馬寡婦,二人如此又鬼混到了一處,卻是沒想到錦衣衛殺了一個回馬槍,在馬寡婦那處將朱旺抓了個正著。
這一回錦衣衛卻是再不輕饒他,拿手的刑流在朱旺身上使了個遍,將朱旺八輩子祖宗的事兒都給掏了個一干二凈,之后順藤摸瓜把那閻二給逮了,再一通審訊,又抓了不少人,只抓那林天彪時卻是費了一番功夫,此人藏身在了濟南府中,扮做了一個常年在外頭收山貨的商人,被錦衣衛圍堵之時,十分悍勇,竟是連傷了四人,才將他拿下。
這些人拿到錦衣衛手中,照常向衡王遞出信息,青州城中一概不知外頭情形,只當一切安好。
直待到衛武將衡王引出了城,霍遜這才將人帶到了面前,衡王見此情形心往下沉,心知所做之事已是敗露,只面上卻是咬緊了牙關死不認賬,霍遼笑道,
“殿下不認倒也無妨,待到在王府之中搜出了罪證,奉到陛下面前,屆時殿下自去向陛下分說就是!”
衡王終于變臉,腦中略一思索,便知自己中計,此時青州城中的衡王府只怕已是被人翻了個底朝天,不由的面如死灰,眾兵士上前“請”了衡王殿下進入內室,他也是呆愣愣任人擺布不再反抗。
青州城內衡王府中搜出來不少東西,霍遜派了人八百里加緊送入了京師之中,牟斌親自入宮求見弘治帝,弘治帝見得御案之上陳列的罪證,不由的胸口一陣氣血翻涌,
“咳咳咳…”
呂驄見狀忙上前去服侍,取了帕子接住吐出來的濃痰,卻見得烏黑一團,不由嚇得變了臉色,弘治帝轉頭看了他一眼,
“下去吧!”
“是!”
呂驄垂頭退下,弘治帝長嘆一口氣對牟斌道,
“想當年太宗以藩王一隅而謀全局,功成之后對各地藩王多有挾制,雖四方平安但難免有失寬仁之心,失了親親之情,朕登基以來,感念親族不易,對各位叔伯兄弟多有寬容,前頭有地方上折彈劾雍王強占民田,岐王不法,朕都將折子壓了下來,指望著不傷了親人的和氣,令他們能在封土安安生生的過太平日子,卻是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