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女兒里,韓世峰確實更喜歡老三韓綺一些,為了甚么?
自然是因為這個女兒無論性子和相貌都極似自己!
在大慶朝為官,不但要考驗文采更要挑選相貌,若是生得歪瓜劣棗,礙了大殿上那一位的眼,便是入了朝堂也會被亂棍轟將出來的!
因而韓世峰能為官,不但學問要好,相貌也生得不差,他身材高大,相貌堂堂,如今人到中年,氣質更加沉穩,配上頜下修剪的齊齊整整地短須,一身官服站到大街上去,也稱得上姿儀出眾,氣度不凡,倒也能引得來往的妙齡女子含羞回首偷望一二!
而那王氏與苗氏其實相貌也是不差的,王氏生的高瘦苗條,苗氏矮小卻是珠圓玉潤,皮膚極白凈。
家中的四個女兒,大女兒韓繡弱質纖纖,膚色有些蒼白,與母親王氏一般瘦削苗條,瞧著似個病美人兒,倒有幾分我見猶憐之感!
只她這體態若是放在前朝倒是很得世人追捧,但到了本朝,早年天下戰亂苦久,如今雖江山穩固,但各地災荒仍是不少,朝廷年年都要賑災救濟,糧食委實不甚充足,百姓生活仍是貧苦。
因而時下審美卻是以豐滿富態為美,畢竟越是體態飽滿越是顯得戶有余糧,家境富足,于女子來說又有利生養,韓繡這樣的卻是差了些。
又有老二韓紜也是高瘦高瘦地,瘦一些苗條細腰自是好看,但偏偏她個子比同齡的小姐都高出一頭,顯得很是鶴立雞群,又臉上肉少了些,兩邊顴骨略有些高,面相上有克夫之相,也是有些不為人喜。
老三韓綺中等個子,就生得豐滿圓潤,眉眼與韓世峰極像,性子也是內向靦腆斯文有禮,平日只喜埋頭讀書,不爭不搶,老實本份的樣子令得韓世峰甚覺肖似自己幼年。
想當年,自己在那大家族之中也是這般如透明人一般的存在,卻是全靠著自己十年寒窗,埋頭苦讀,之后科舉入仕,才能一朝得中甩脫了饑貧,在京師之中成家立業位列官紳。
若是不靠著苦讀,說不得現如今的他,在韓氏一族之中,至多也不過就是能入嫡系里管理庶務,被人使來喚去做個管事,遇上資歷比自己老的外姓管事還要點頭哈腰與人見禮。
韓世峰年少時,父母在他十歲時相繼去世,就只靠著十八歲的大哥領著幾兄弟守著幾畝薄田過日子,偏他又是塊讀書的料,自小便有過目不忘的能耐,大哥實在不忍埋沒了自家兄弟這一身的本事,便領著他去跪求族長,這才能得了族中資助入學讀書,之后考取功名。
那一段歲月,即是貧苦無依,又因為性子內向在學堂之中時常被人欺負,想起往事韓世峰對這肖似自己的三女兒便多了幾分憐惜,知三姐兒雖不比自己小時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但也是個愛書之人,便索性成全她一回。
至于四女兒韓縵,雖年紀還小,但眉眼間已是十分精致,五官倒是繼承了父母的優點,她的姐姐們要是論相貌至多不過六七分,老五嘛卻能有個八九分,只可惜卻是一個庶出的身份,若是不然,嫁入大家之中做個正室嫡妻也是綽綽有余的!
不過她年紀還小,未來還不可知,自有妻子為她操心!
夫妻二人關上門來悄悄兒私語一番,將幾個女兒的事情定下來,之后一夜無話待到第二日韓世峰一早出了門。
王氏這廂將女兒們召到面前,將夫妻二人的決定一講,老大韓繡面露驚詫卻未多話,老二韓紜卻是立時火冒三丈,跳起來指著韓綺罵道,
“韓綺,這定是你的詭計,害得我去不了書院,你好去頂替!”
王氏聞言怒道,
“韓紜!明明是你自家犯了錯倒要怪到三姐兒頭上,若是還未在祠堂里呆夠,便盡量再鬧!”
韓紜被拿捏到了疼處,立時一口氣泄了下來,嘟著嘴坐了下來,嘴里猶自不滿道,
“她去了書院…那我…我怎么辦?”
王氏瞪了她一眼,
“你在家里給我好好閉門思過,甚么時候知錯能改了,甚么時候再出門!”
韓綺卻是一頭霧水,滿臉茫然,
她是萬萬想不到事兒竟會變成這樣!
她只不過想攪黃了二姐姐的婚事,怎得倒變成自己去那承圣書院了?
當下開口問道,
“母親,女兒怕是入不了那承圣書院呀!”
不是要挑揀身份的么?
父親只不過吏部的小官書院也犯不著巴結,自己又是庶出,滿京師中的大家閨秀擠破了頭都要進去的地兒,便是輪也輪不到自己頭上吧!
王氏倒也實在,對幾個女兒實言道,
“你們父親說了,二姐兒做了錯事,要在家中閉門思過,待到明年大姐兒出嫁后可頂她的名額,剩下一個名額若是不讓三姐兒去,便留給通州老家的姐兒們去…”
此言一出眾女兒皆是皺眉,便是最小的老五韓縵,此時在苗姨娘的懷里也是大大的搖頭,
“母親,不要老家的姐姐!”
通州老家的親戚一年之中走動倒也頻繁,韓氏主家的還好些,也有好幾位是在朝中做官的,家中小姐倒也知書達禮,但韓世峰本家里的親戚卻是令人厭煩,個個都當韓世峰在京師做了大官兒,家中必是金山銀山有事便來相求,無事到了家里也要搜刮一番才走。
有時老家里的姐妹過來住上幾日,四姐妹的首飾盒子便要遭一回殃,韓世峰又是個寬厚之人,自覺不過一些女兒家的小玩意兒,沒有了再買就是,何必小里小氣得罪了人,倒并不在意老家的人來索取。
只他如何明白女兒家的心思,東西雖值不了幾個錢,但自家心愛之物,怎能讓人隨手就拿,不過女兒們不敢到他面前告狀,只得在王氏面前吵鬧。
王氏顧著丈夫顏面,又自持官家夫人的身份,也不好撕破了臉皮叫人歸還回來,只得吩咐女兒們但凡老家來人便將好東西藏起來,如此這般四姐妹對老家親戚自己不會心有好感!
更因韓綺有后十五年的記憶,想起了當年家中受了牽連,通州老家非但不幫忙,反倒忙忙劃清了關系的事兒。
那時她們姐妹與姨娘被打入教坊司,日子苦不堪言,第二個年頭里遇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教坊司中人只要有家中親戚能出銀子贖身便可得脫牢籠,姨娘忙求人送了信給通州老家,巴望著他們能派人來花些銀子將她們解救出去,卻不料那信如石沉大海,一去就再沒有回信。
再隔了兩年,韓縵就出了事!
韓綺被關在教坊司中不知外事,也不知通州老家情況如何,但她知曉家中乃是被屈家牽連,皇帝下旨只判了他們一家之罪,并未扯上通州老家,想來他們應還是安安生生在通州務農,花上些銀子來贖她們母女自然是能做到的,卻不想老家親人竟絕情至此,讓她如何不心生怨恨!
再活這一世韓綺對通州老家之人本就有厭煩之情,又添上了幾分恨意,聽得嫡母這么一講,自然也是跟著搖頭。
王氏見這一屋子女人都是搖頭,便拍板道,
“即然如此,這事兒便這么定了,明日三姐兒便跟著你大姐姐去書院讀書!”
“是!”
韓綺看了一眼立在王氏身后的苗姨娘,她臉上已是笑開了花兒了,也不由的嘴角含笑,心頭帶上了三分歡喜。
倒不是她得意能頂了韓紜的名額,只承圣書院在京師乃至全國都亦是有名的,那可是才子云集,閨秀齊聚的地方,她前生從未踏入過一步,今世能有機會進去,慢說讀不讀書,就是進去開開眼界,見識一番也是好的!
不過歡喜歸歡喜,轉頭瞧向一旁嘟嘴不滿的韓紜,
“二姐姐…”
“哼!”
韓紜瞪她一眼,冷哼一聲道,
“我可告訴你,那書院里的人個個都是非富即貴,人人都是勢利眼,你出去受了氣可別怪我沒有提點你!”
那語氣雖是兇惡,只隱隱透出來的一絲關心卻是讓人心頭一暖,韓綺一笑伸手去拉她的手,
“多謝二姐姐關心!”
韓紜氣哼哼甩了她的手,
“少來這一套!”
韓綺被她甩開手,卻是又抓了她的袖角,死死拽了不放手,韓紜扯了幾扯沒有扯動,只得氣呼呼的轉過頭去,
“衣裳扯壞了,你陪我!”
韓綺只是憨憨的笑,
“我的衣裳都給二姐姐就是!”
韓紜聽得直翻白眼,
“你當不知曉你的詭計,舊的給我,又求著母親給你做新的…你想的美!”
一旁的韓繡忙道,
“你也別再同三妹妹置氣了,我那里還有幾身新衣裳未穿過,都給你吧!”
韓紜聽了又瞪眼,
“怎么弄得我好像在貪她那幾件衣裳似的,你也幫著她說話!”
韓繡氣得伸手指頭戳她額頭,
“你這性子就是太嬌慣了,你自家想想做的事兒可是應當?母親與三妹妹都是為你好,若是真有個什么,我看你以后怎么辦!”
韓紜咬唇哼了幾哼,低聲嘀咕道,
“能有甚么事兒,你不也說那屈家四郎是好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