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醒覺得自己仿佛深睡了一千年般,他費力地睜開眼睛,眼見面前一片漆黑。
四肢已經清爽了許多,再沒有黏黏糊糊的觸感。他小心嗅聞著衣衫,還好只有淡淡的熏香,并無其他異味。
可是,為什么要聞自己的衣服呢?聞完之后,少年愣住了。他忽然想不起之前發生了什么事情,腦海之中只有影影綽綽的印跡,正在自己猶豫彷徨之際,忽然身后傳來焦急的腳步聲。
他剛剛轉身,就被一記耳光狠狠扇了個結結實實。
少年愣了愣,呆呆盯著眼前驚艷動人的少女。后者穿著白底繡著金色合歡花的短襦長裙,正咬著紅唇,鳳眸圓瞪,即便是深深夜色,也難遮擋她的美貌。
她長得和明昭一模一樣,只不過兇了許多。
“小十,你為何打我?”夜之醒脫口而出,捂著火燒火燎的臉頰。
“你叫我什么?小十是誰?好你個司馬向儒,我說你為何不向爹爹提親,原來你心里有了別人?也好,這是你寫給我的書信,都還給你。我卓玟珺配不上你這個聲名赫赫的大詩人。”自稱卓玟珺的少女,把手中的絲綢包裹負氣擲入少年懷中。
她咬著銀牙,一跺腳轉身就走,背影又失望又委屈。
“玟珺,你是巨賈千金,你爹是北都最大的冶鐵商,光是家仆就是上千人。我司馬向儒不過一個家道破落的書生,我連自己都養不活,你讓我用什么向你爹爹求親?”夜之醒不及思考,已經抱著絲綢包追了上去,憤憤不平道。
自己是瘋了,連話都是不假思索地沖口而出。
“你不是窮,你是膽小。如果你敢說,玟珺跟我一起逃走吧,你又怎知我不會答應?可你不敢啊…”卓玟珺猛地站住。
她灼灼盯住氣喘吁吁的少年,一字一頓道:“沒關系,反正以后,我們也不會見面了。”
“玟珺!你聽我解釋。”少年著急地揮手呼喊著,腿腳卻像灌了鉛一般,寸步難行。
望著走得斬釘截鐵的少女,夜之醒捂著自己跳痛的太陽穴,喃喃自語:“我到底是誰,我這是在哪里?司馬向儒是誰?卓玟珺又是誰?”
天亮了,醉倒在草叢里的少年被友人找到,又被背回了茅舍。
一場高燒之后,他終于搞清楚自己原來是北都年輕的詩人司馬向儒,才華橫溢卻也窮困潦倒。
除了一間東倒西歪的茅舍,一只豁牙的黃毛柴狗,和一把家傳的鳳尾古琴綠依,可謂家徒四壁,兩袖清風了。
那位叫卓玟珺的美麗少女,他們在一年前的燈會上相遇。司馬向儒在詩賦大會上一舉奪魁,又因長相俊美,彈得一手好琴,成為姑娘們青睞的對象。
可他,卻將奪魁的獎品一只碧玉笛,送給了輸給他的第二名,女扮男裝的卓玟珺。緣分從此悄悄開始。他們通過卓玟珺的丫鬟,假扮的書童,經常傳遞書信。
再后來,卓玟珺依舊扮成公子模樣,偷偷從家里溜出來,和司馬向儒一起去參加詩會,曲水流觴,好不快哉。
一次卓玟珺酒醉,司馬向儒才發覺身邊的好兄弟竟然是個美貌少女。兩人彼此鐘情,心照不宣,暗生情愫。只可惜,卓玟珺與皇孫早有婚約,年后即將出嫁。
司馬向儒自認位卑言輕,不敢向卓父提親。這一夜,卓玟珺約了司馬向儒私奔,結果他姍姍來遲,臨了還拒絕了她。一氣之下,就在他發呆之際甩了他一巴掌,不由分說憤然而去。
“怎么又是皇孫…”醒來的少年郁悶不已,話未感嘆完,就被幾位友人拉去喝酒一解千愁。
兄弟們突然發現,這位弱不禁風的公子似乎和以前有些不太一樣了。以前他不勝酒力,現在竟然千杯不醉。
曾經他逢賭必輸,如今橫掃千軍,贏得賭坊老板想跳樓。這大概是因為心上人出嫁,受了刺激轉了性?友人們扼腕不已,一致決定向他隱瞞卓玟珺出嫁十里紅妝的消息,免得再鬧出人命來。
等司馬向儒好不容易托門路,進了卓家府邸,方才聞聽卓玟珺新嫁之后不到一個月夫君就病故了,莫名其妙就背上了克夫的罪名,被夫家趕回娘家。
不過,這似乎倒正和卓小姐心意,每日她便躲在深閨不出,吹笛或者畫畫練字,日子十分清凈。
其實,司馬向儒心里還有諸多疑問,想要和這位似曾相識的卓玟珺一吐為快,他就用賭坊贏來的錢買通了卓家大管家,這一日就以北都第一才子的身份,來到卓府參加卓父的壽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