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只要取出赤魂,就能救小十?”明思令盯住夕無悔。
“對,夜之醒如今靈力大增,他也能將赤魂化入小十體內,并催動氣息運轉,人應該就可以醒過來。”夕無悔認真回答。
她遲疑了幾個呼吸,又道:“不過,赤魂若強行納入明昭身體,你以后就只能用明思令的身體活下去了。因為,定魂珠雖能強留小十魂魄,但也令其受到重創,脆弱得受不起再一次的魂魄互換。換魂,她恐怕就會魂飛魄散了。”
“好,那我就把明昭的身體留給小十好了。”明思令回答得斬釘截鐵,卻又十分輕松。
夕無悔和夜之醒同時愣住。
“阿令,你愿意留下和咱們在一起,再不走了?”夜之醒喜出望外,
“誰說留下,就要和你在一起?”明思令哼了一聲。
“對啊,干嘛和一頭二哈做朋友。還是和我混比較靠譜。”夕無悔笑瞇瞇的。
“奸商,又能比二哈強多少?”明思令又哼了一聲。
“你,還真打算留下做酆一量的魘后嗎?”夜之醒聲音情不自禁飚高,他挺身攔在明思令面前:“不行!”
“關你屁事?!”她冷冷道:“你不要跟我一刀兩斷,不再做朋友了嗎?那就滾遠點。”
“我沒說過,是你自己非要給我慪氣。”他蹙著長眉,鴛鴦眼里閃著委屈和不滿:“難道,我和小十,還有大長老二長老,還有明堂的兄弟們。我們加起來也比不過一個酆一量嗎?”
“你救過我,他也救過我?就因為他是魔魘,所以我就應該辜負他,恩將仇報嗎?”她低垂了眼眸:“我的事情,我自己說了算。我會想辦法取赤魂,夜之醒你和夕無悔負責救小十。”
“不行,我不許你傷害自己去救小十。給我一點時間,我會想到辦法的。”他苦苦懇求。
“說好的,我會保護你,就算你不愿意,我也不會反悔。如果魂魄不能互換,我們三個就在大頌一起過,活到老活到死,我會照顧你和小十,我們會很開心。”他帶著幾分執拗與任性,眼圈已然泛紅了。
“你連自己都照顧不好,你連喜歡你的女孩子都無法保護。”明思令厲聲打斷夜之醒。
“夜之醒,你不能永遠是個意氣用事的少年。想要保護一個人,不是只靠說說就可以。你要有能力,有責任心,還要先保護好自己。”她的話殘忍而真實。
夜之醒的眼中閃過一抹受傷,他自嘲地笑了笑,點點頭:“你說的對。是你和小十一直在保護我,我卻害了你們。以前,怪我不長進。可是,阿令,我和以前…不一樣了。”
“我知道,你的封印被打開了。我也相信,阿醒會越來越棒!但現在我們不能等了,小十等不起。”明思令苦口婆心。
夜之醒無力反駁。他知道,她說的是事實。
“滅月門就要攻進戀紅塵。接下來,我們怎么辦?答應我,保護好自己,也要保護好小十。你可以的,少年,”明思令強笑著,她抬頭打量著夜之醒,又親昵地用手肘戳戳他肋下。
不待他思考與回答,她已經拉著夕無悔轉身就離開,最后又認真命令道:“你留在這里,看好小十。”
“那你要去哪里?”夜之醒吃驚,他伸手攔住她們去路,更研究著她的表情。
“和夕無悔去查看天網,那是我們最后一道防線了。剩下的事,等我回來再說。”明思令輕輕推開他手臂,淡淡回答。
夜之醒扭頭,看了一眼昏迷中的明昭,也實在不忍離開,只得閃開道路。
他在兩個少女身后焦急囑咐:“阿令,千萬不要去找那魔頭,你答應我。”
“他走了,又上哪兒去找?酆都嗎。你做好我讓你做的事,別讓我再為你操心了。”明思令沒回頭,丟下一句輕飄飄的話。
“他在哪兒?帶我去!”走出了房間,明思令幾乎無力到差點兒跌倒,她勉強靠在木門上,盯住夕無悔。
“你說誰?”夕無悔明知故問:“酆一量嗎?不是都說了,他回酆都了。”
“你根本不會用靈犀溯夢,又怎么可能放他走?帶我去見他。”明思令拽住夕無悔的胳膊,認真道:“你們聊過如何用赤魂救小十的事,他一定知道,還有什么方法可以取出赤魂。我必須要救小十。”
“對,他沒走,可不是為了幫我。”夕無悔歪著頭凝視著對面的少女:“而是,他擔心你。別再猶豫不決了,對你對他對那愣頭青都不好。你護著夜之醒,不是因為更在乎他吧,而是你覺得酆一量更親近…你更信任的人分明是他。”
“你應該追他,可不僅僅為了小十。把你的真心話告訴他,你的恐懼,你的忐忑,還有你的在乎…”
“別學我,總那么驕傲。你看看我如今孤苦伶仃的德行,多慘?這世間,縱有千金也買不到后悔的藥丸。”夕無悔苦笑著,笑得眼眶酸澀。
“我讓小烏龜拖住他,他們應該還在花亭里。快去吧…我會照顧愣頭青和那傻丫頭。”
她不等明思令回答或者反駁,已經轉身離開,剩下少女一個人,站在合歡樹下,愣愣地發呆。
明思令想了片刻,她機械地用手指梳了梳長發,然后從披在肩上的衣衫拈起一朵落花。
毛茸茸的粉色花朵,已經開始頹敗了,卻裹挾著一絲絲黑沉香的馥郁。他的外袍,糾纏著太多屬于他的味道。
她咬了咬唇瓣,裹緊了袍子,緩緩朝著花亭走去。
遙遙可見,亭子里站著一個高大而挺拔的男人,他穿著單薄的月藍色內衫,背對著她。
他的肩膀已經包扎了新的白布巾,卻依舊有隱隱浸血的痕跡。這一次,他傷得真重啊。
酆一量站在月色下,花廳中,他負手而立,倨傲的身影如同山峰一般清癯,曲線冷硬而霸道。
走到距離他一臂的距離,明思令不敢再走近,她猶豫著,終于解下自己的外袍,踮起腳來嘗試著為他披上。
可惜,她夠不到他的肩頭,袍子輕輕從他肩頭滑落。
酆一量轉身,沒有撿那袍子,只冷冷看著明思令,少女艱難地躬身撿起袍子,雙手奉到他面前。
“尊上,你的外袍落下了…”她低垂著頭,不敢迎視他冷薄的眸光。
“你肯放下身段來追我,是很想救那丫頭吧。”他譏哨的話語,像寒冰一樣犀利。
“是,但我也擔心你。”她的頭低得更深了,聲音也難得怯懦。
“你擔心我?擔心我死了,沒人幫你取赤魂?”他哼了一聲,眸光更凜然。
“是不是夕無悔告訴你,除了本尊,這世上無人再能幫你取出赤魂。你這女人,還真勢利。若非如此,你也不肯低頭來求本尊。”
“我相信這世間,除了尊上,肯定還會有人能取出赤魂。”她停頓了片刻,艱澀道:“但只有尊上,能在取出赤魂的同時,還能讓我繼續活下去,對嗎?”
“哦?”他興趣盎然,琥珀星瞳中也閃過一絲玩味:“可本尊重傷,已無力再將這赤魂…吸出來。”
“我不想死,但我也想救小十。所以,尊上一定有辦法的。”她忽然抬起頭,目光爍爍。
酆一量緩緩伸出手臂,用冰涼的手指摩挲著明思令的臉頰,他凝視著她,眸光成了密密匝匝的星網,一絲一毫的謊言都難逃他法眼。
“你要清楚,沒有赤魂,你就是個普通的凡人,會傷,會死。”他緩緩道:“你把赤魂給那女人,就不能再換回自己的肉身。到死你都只能是明思令,你可愿意?”
“我明白,我愿意。”她的眼神寧靜而平和:“我是心甘情愿,留下來陪著尊上,如果尊上不再生我的氣。”
“你不想回去了?”他挑了挑長眉,多少有些驚訝。
“這個樣子回去了,也是一個陌生人。難道,還要一個人孤零零重新開始嗎?很嚇人的。那不如留下來,這里也不錯啊。”她哂笑著:“比如做魘后,聽起來…也不錯。”
“你為那小子傷我,還想做魘后?”他搖搖頭,笑容陰鷙而懷疑:“你信不信,我將你囚在酆都的金籠里,當鳥兒養著玩。”
“不用做魘后嗎?行啊。”明思令眸光一亮,笑容真誠:“干嘛要關籠子里,不如讓我繼續做小女官吧,朝市的盈利我可以分一半給尊上,好不好?”
酆一量被她的話噎住,更被她如釋重負得輕松,氣得牙癢心戚,
他怒火燃起,一把拽住她的手腕,猛地拉向自己方向,咬牙切齒問:“怎么,寧愿當奴才,也不愿做我的魘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