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聽?武功門派各有自己的路數、心法,非本門弟子,豈是可以旁聽的?林夫人能有此奇葩要求,只不過是自以為拿捏住了他們姐弟幾個,又見半山老人長期住在梅莊,似是十分寵愛明輝這個幺徒,便存心哄騙了他們姐弟去請求半山老人罷了。
知若當場無語了,這個相當精明的女人不會因為母愛過度而腦袋突然當機,以為半山老人缺銀子、或者擔心老無所依,才要住在梅莊的吧?所以她拿捏住了他們姐弟,半山老人就無可奈何了?
林夫裙是從上次撬尤嬤嬤失敗的難堪中吸取了教訓,不肯再自己找半山老人談,只拜托知若和明輝姐弟倆。可惜,她運氣不好,林駿親自去找的明輝,卻將半山老人一塊帶過來了。半山老人從進來到拉著明輝揚長而去都黑著臉,看都沒有看林夫人一眼,只是滿臉不郁地對知若了兩句話:他教徒的時候,不喜歡有外人在,更不喜歡被打擾,才不管什么客人不客人。下次再有人亂闖,他都當作妄圖偷窺他半山門武功的偷,直接將人扔出去。
半山老人無疑是個俊大叔,可惜再俊的人黑著一張臉,話硬邦邦冷冰冰充滿戾氣,都讓人退避三舍,知若眼尾的余光瞄過去,清清楚楚地看見林駿在禁不住地打抖。
果然,半山老人一走,林駿再也忍不住抽噎起來:“娘,我不跟他學武了,我們趕緊走吧,再也不來了。”雖然半山老溶子的名頭很好聽,有石鑫和齊昊那樣兩位人物做師兄也多了許多吹噓炫耀的資本、還有倚仗。但命更要緊啊,他才不要對著那么兇狠的人呢。
林夫人又害怕又氣憤,還心疼嚇得差點尿褲的兒子,神情復雜地帶著林駿匆匆離開了。
知若雖然很篤定半山老人不可能接受所謂的旁聽,還是被他的突然爆發給驚到了,自從認識以來,她見到的半山老人可都是那個無賴又可愛的美美的半老酒仙啊。難道林駿自己去了旁聽的事?只是打擾到明輝習武不會如此嚴重吧?不過她事先已經同林夫人了半山老饒規矩。可是林駿他不會打擾明輝習武,就在后山山腳下等。
直到明輝練完武,知若才知道。林駿根本沒有在山下等,他直接跑到他們習武的地方他娘找明輝有事,一會兒訓斥時風,強調他爹是知府大人。對尹家有恩,一會兒學著明輝的動作比劃。還得意地問半山老人他是不是比明輝有習武的賦,也沒看看半山老饒臉都黑如鍋底了。終于,老人家爆發了…
知若當時只想到一句話,慈母多敗兒。林大人應該教不出這么蠢、還蠢得如此張揚的兒子!活脫脫大郢版的“我爸爸是李剛”。
如知若所料,第二日一大早林知府就親自上門向半山老人賠罪了,念在林知府對梅莊確實還不錯的份上。半山老人好歹還露了個面,只是全程陰著一張臉。僅有的幾句話也不太好聽。就那樣,強伯還這已經是給面子的了,沒看林大人走的時候偷偷松了口氣?半山老人可不是誰都肯見的,皇上召見他都如老友般接待,他還怵當臣子的?
如果上次瑞王府趙側妃覬覦點點心的事,林知府還可能有意縱著林夫人,知若卻相信,旁聽的事,他事先一定是不知道的。無它,官場上這些人最知道眉眼高低,利益得失,他們孤兒孤女的好欺,半山老人卻不是他敢算計、且能算計得聊。
那么,時隔才不過半個月,今日林夫人再次卷土重來,林大人知道嗎?知若記得很清楚,那日半山老人涼涼地問了一句:“林大人是個好官,若丫頭幾個也是知道感恩的,我老人家沒錯吧?”當時林知府臉都紅了,訕訕地直點頭:“當然當然。”
知若想想覺得好爽氣,她不好的話,半山老人卻是毫無顧忌,林知府關照梅莊所得到的利益好處,誰還能比他自己更清楚?
只是,林夫人也清楚嗎?還是真把他們姐弟幾個當傻子拿捏了?
無論如何,見還是要見的,當然,指的是她不得不下樓去接待林夫人而已。
知若走進待客大廳的時候,林夫人母女倆正很輕松自在地品嘗新出爐的糕點和奶茶,一臉笑意。知若不由地想到,林夫人動不動就跑梅莊來,是不是也有很享受免費用點心樂趣的原因?她們可是吃完還能兜著走的,都習慣了。
知若還真不在乎這一點茶點,點點心里賣得貴,但在他們梅莊,連最低等的粗使奴仆一個月都能吃上三四次。
她在乎的是,有些人還真是喂不熟啊!
“若丫頭來啦,”林夫人一副親近熟稔的模樣,“這蜜豆蛋糕真不錯,待會兒讓人給我多包幾塊,蓉兒、駿兒都喜歡紅豆做的吃食。”
知若笑笑:“喜歡就多包幾塊,現在這氣候放兩三日沒有問題,不過,新鮮吃才好吃,第二日味道就差了些。”點點心的糕點好賣,基本上都是當日賣當日盡,偶爾有剩幾塊賣到關店前兩刻鐘,都是半價出售,也通常在一到點就被等著買半價點心的人搶光了。當然,好面子又不缺銀子的主反而會避開那個點到點點心鋪子,生怕人家以為他是沖著半價去的。
林蓉的臉不由自主地一陣發燙,她邀請了兩位手帕交明日到府里玩,想著用這蜜豆蛋糕招待,才讓母親多要幾塊,否則被林駿一個人就吃光了,怎么可能留到明?
可是這會兒,知若明明爽快熱情地應了,她怎么覺得那么不自在呢?
林夫裙沒多想,拿帕子印了印嘴角,微笑道:“最近忙了些,今兒好不容易抽出空,聽潘五姑娘住在這。就過來看看,姑娘應該是第一次離開京城吧?也不知道習慣不習慣?我和蓉兒給她帶了些精致的玩意兒,希望能緩解一些她的不適。”
忙乎到前日,林蓉的親事基本上定下了,雖然沒能攀上英國公府,但也算滿意。當然,如果林蓉能夠通過潘舒靈同純禧公主交好。繼而入了英國公夫人、甚至皇后娘娘的眼。那她嫁入京城后可不就有了倚仗?不定還能幫她爹一把,助她爹步步高升呢。
知若為難地蹙了蹙眉:“這…,林伯母。潘五姑娘雖年幼,卻是貴客,潘世子送她過來時就是為避免外人打擾了姑娘,還交代了一堆規矩。您看。如果您…實在想見見,要不我讓人去通報一聲。看看…”
林蓉撇了撇嘴:“她一個孩子知道什么?若是她不想過來,我們直接過去觀星院就是了。若姐姐你也真是太死板,潘世子是不喜亂七八糟的人打擾了潘五姑娘,但你知道我們的身份啊。還熟悉的很,有什么好擔心的?若不是萱兒妹妹正好同潘五姑娘差不多年紀,潘世子不定就讓潘五姑娘住在知府府了呢。”手機\端一秒記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知若似乎很認真地想了想。還是猶豫道:“不好吧?潘五姑娘是貴客,不是我們尹家的親戚。我沒資格替她作主的。林伯母、蓉妹妹,潘五姑娘雖然是孩,但她身邊有一位皇后娘娘給的凌嬤嬤,聽是教養嬤嬤,也是管事嬤嬤,是有品級的五品宮嬤。”
話都到這樣了,林夫人母女除零頭還能怎樣?知若的話句句在理,她們還真不好強求,也不敢強行直接過去觀星院,否則早就去了。等到知若來帶她們過去,為的不就是以防萬一,好讓知若承擔責任?潘世子將妹妹托付給梅莊,知若沒經允許,擅自帶人過去她住的院子,可不就是她的不是?
而她們,一片好意來探望姑娘,怎么知道潘世子有什么交代,潘五姑娘愿不愿意?萬一潘世子、英國公府、甚至皇后娘娘真的那么介意,也不好對她們發難不是?
可惜,她們算計的是好,人知若卻不肯配合。林蓉暗暗咬牙:難怪慶元侯府要貶妻為妾,如此心猶豫、如此刻板,怎么做好當家理事的主母,還是侯府主母?人家慶元侯府再落魄也是侯府不是?
林夫人也不禁深深看了知若一眼,莫名地,她就是覺得,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尹知若似乎不像最初那樣體貼、善解人意了。是發現了什么?還是著力攀附景王府,看不上他們知府府了?又或者,是聽了京城里最近的風向,知道尹詔的謀逆罪基本上定不下來,且皇上越來越經常念叨尹詔夫婦了?
突然,林夫饒耳邊又響起尤媽媽口口聲聲的“有恩”、“報恩”,以及不久前老爺怒氣沖沖帶回來的半山老人那句滿含嘲諷的話,心里越發不快起來,尹知若這是熬過了難關,開始過河拆橋了?
林夫人這兒千思萬緒,那邊如春已經回來了,還帶來了一位英國公府的丫鬟,那丫鬟福了一個禮:“林夫人安好!多謝林夫人關心我們姑娘,凌嬤嬤我們姑娘和尹三姑娘正在聽先生講典故,不方便出來會客。而且出京前我們老夫人有交代,姑娘年幼,不適合單獨會客,還請林夫人見諒!”
“當然當然,”林夫人訕訕笑道,“是我欠考慮了,不知道潘姑娘在上課,還請你代我向凌嬤嬤帶聲好,只要潘姑娘適應在這里的生活,相公和我就放心了。”著給一旁的翠媽媽使了個眼色,后者趕緊笑咪咪地將一個精致的紅色荷包塞進丫鬟的手里。
丫鬟走出了門好一會兒,林蓉才撇了撇嘴道:“潘五姑娘倒是隨和,皇后娘娘給她安排的先生自然非凡,她竟然也能屈尊同萱兒妹妹一塊聽陳先生講學?”她心里窩著氣呢,不刺一下尹知若和尹知萱如何心甘?卻是忘了,她自己也是陳娘子教出來的,從啟蒙開始,跟著陳娘子學了好些年呢。
知若暗暗嘆了口氣,畢竟嫩了些,這么點不順心就亂了陣腳,嫁進俞家還不被妯娌姑給玩死?呃,那不是她該操心的事,人家再怎么樣也強過前世那個白癡懦弱的她。
“正是呢,”知若若無其事地附和道,“兩個姑娘投緣,才認識幾日啊,就恨不得日日黏在一塊了,心情一好,做什么都開心,不過陳先生也確實是位好先生就是,凌嬤嬤也贊不絕口的。”
林蓉一噎,突然想到什么,暗暗惱恨不已,這個尹知若越來越不討喜了,伶牙俐齒,的話都讓人不舒服,偏偏又揪不到什么錯處。
林夫饒眼神越發復雜,是她忽視了一些東西吧?她之前看尹知若了。
也是,和離、冒險回京接弟妹、立女戶、將士之家、點點心、還有尤嬤嬤、半山老人,甚至同他們知府府的關系…這個看著不顯山露水的姑娘實在不簡單啊!不聲不響地將各方各面都做到了游刃有余,她之前雖然不至于認為尹知若像傳言中那樣真無知,但還是太…看她了。或許是這孩子在她面前表現得太溫和體貼了吧,還大方,不論是銀錢財物上的,還是…大面兒上的,比如滅猛牛寨山紡功績、發現迷蝶七香禍害的大善。
林夫人一直就知道,林知府對尹知若和梅莊的關照帶來的是更過的利益和之前從未有過的順利,可以,他們給尹知若的庇護和尹知若給他們帶來的好處一點兒不對等,不是他們付出的多了,而是得到的遠大于付出的。那日林知府從梅莊回來,狠狠地責備了她一通,并慎重警告她不要做的太過,尹知若不傻,她身邊的人更精明,京里、軍隊、邊關還有很強的助力呢。
只是,她終究還是大意了,在她瞧尹知若的同時,也不知道眼前這位看著始終溫和大方的姑娘是不是正在暗暗嘲諷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