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鎮撫司的威名赫赫,不僅是因為地位超然,而且這里根本不受理法的束縛,直接便會對犯人進行嚴刑拷打,可謂是天家的私堂。
像林晧然貴為順天府尹,不僅接受堂下百姓的直接監督,還要受到言官的監察,在堂上一舉一動都受到約制。不僅不能隨隨便便就對犯人動用大刑,而且大刑的手段多是打板子和夾手指之類。
但在這里,根本不需要理會這一些。什么手段都可以用,什么刑具都可以上,折磨到你認罪為止。
更可怕在于,只要這邊的犯人招供了,上報皇帝裁定后,三法司將不會再翻案,而是按著北鎮撫司擬好的罪名進行裁決。
縱觀整個大明歷史,凡是下詔獄者,鮮有無罪釋放之人。輕則降級貶官,重則被送上斷臺頭,甚至直接被打死在詔獄之中。
更為甚者,這北鎮撫司便是一個刑臺。皇上對某位大臣真有了殺意,下令將人抓進來便不聞不問,選擇性地進行遺忘。將這個犯人一直關在獄中,而后會在合適的時間點,將人秘密地進行處死。
北鎮撫司的詔獄跳出司法外,已然成為皇上處決大臣的重要手段,故而一直被文武百官所痛恨。特別是在本朝,嘉靖并不是一位仁君,更是極度寄信陸炳,令到這個詔獄可謂是大發神威。
這里沒有門窗,只有在空氣中燃燒的火把,以及棲身于此的老鼠、蟑螂。
在一個審訊室中,火把將這里照得宛如白晝般。
鞭子聲聲入肉,打得那件藍色的道袍破爛不堪,且那道道的傷痕染紅大半道袍。
燒得火紅的鉻鐵落在藍道行的胸前,那皮膚發出了“滋滋”的聲響,并伴隨著一股焦肉味。
藍道行臉色猙獰地大喊大叫,身體很快便是傷痕累累,感受到了這里果真是人間地獄。
“嚴鴻,你大可放心!我北鎮撫司至今還沒遇到撬不開的嘴!”陸繹抱手在胸望著受刑的藍道行,顯得自信滿滿地道。
嚴鴻輕輕地點了點頭,懸著的心亦是放下不少。原本他確實有些擔心,但現在已經確定藍道行是受徐階指使,且這個道士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個硬茬子,這種人定然能夠撬開那張嘴。
啪啪啪…
沾著鹽水的皮鞭不停地打在藍道行的身上,卻是有重有輕,時時刻刻都在折磨著藍道行。
藍道行緊咬著牙關,像是有著一個精神支柱,雖然叫疼聲不斷,但卻是愣地不開口。
“僉事大人,他暈過去了!”
一名錦衣衛放下皮鞭,對著一旁的陸繹匯報道。
嚴鴻看著藍道行這么扛得住,而現在人被打得昏迷過去,當即擔憂地扭頭望向陸繹。
陸澤冷眼看著昏眩過去的藍道行,卻是胸有成竹般地說道:“潑水”。
一桶冷水迎面潑到藍道行的臉上,藍道行的鼻子被水一嗆,卻是痛苦地醒過來。他睜開眼睛看著眼前的一切,當真是生不如死,感覺身材都已經不再屬于他的了。
“招不招?”
陸澤的嘴角微微翹起地望著藍道行,冷漠地詢問道。
藍道行的眼睛由茫然到堅定,顯得硬氣地答道:“本就是子虛烏有之事,貧道斷然不會招認!”
“倒是硬氣!是不是家人受到了他們的威脅,所以不敢承認對吧?”陸繹的眼睛如炬,突然發問道。
藍道行有些猝不及防,眼睛飄散地答道:“沒…沒有之事!”
嚴鴻看著藍道行的反應,當即看到了一絲異樣。
陸繹表現出穩重和自信,顯得戲謔地說道:“你當真以為他們會放過你的家人嗎?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吧!自從你答應他們那日開始,你及你的家人都難逃一死,這世間只有死人才不會開口亂咬!”
“你胡說!他們什么都不知道,又豈會被滅口?”藍道行抬頭望著陸繹,狠狠地進行爭辯道。
原來如此!
嚴鴻到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卻不是藍道行多少硬氣,而是一家子的性命都捏在別人手里。若是他選擇招供,不僅他活不了,他全家亦要跟著倒霉。
陸繹的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迎著藍道行的目光道:“那就是說,我猜測都是真的,他們用你的家人威脅于你,所以你才不敢開口!”
藍道行的臉色一白,憤憤地指責道:“你訛我!”
“不是訛你,而是你不可能這么硬氣,之所以你挺到昏迷都不招,按我爹的教誨,便證明你招認會有更嚴重的后果!”陸繹顯得自信滿滿地回答,并對著旁邊的手下吩咐道:“繼續打!打到他招認為止!”
皮鞭再次抽打藍道行身上,打得他皮開肉綻,身上的血消耗汩汩而流。
“求求你…放過我!”
藍道行被折磨得不行,那干巴巴的嘴唇進行求饒后,整個人當即昏迷過去了。
一名錦衣衛上前檢查,在確定人確實昏迷后,便是拱手主詢問道:“僉事大人,要不要再潑醒他?”
“不必了,倒有幾分硬氣!”陸繹的嘴角微微翹起,顯得有些贊許地道。
嚴鴻已經確實陸繹得到陸柄的幾分真傳,是一位審訊的行家無疑,便是認真地求教道:“陸兄,現在該怎么辦?”
“人,再打下去恐怕是要人命了,且這審訊亦不可操之過急。我爹跟我講過,這審人要一張一馳。很多犯人并不在受刑時招供,而是將他關在牢里,待知道又要動刑之時便會招供了!”陸繹一副行家的模樣,望向嚴鴻又是正色地道:“其實想要他馬上開口,便是即刻查清他家人及他家人的去向,若是能將他家人控制在手上,他必然會開口指證徐階。”
“我這就派人追查這事!”嚴鴻心里一動,當即便打動主意道。
跟著單純的動刑相比,將藍道行的家人控制到手上,這個辦法更有效和更穩妥。
藍道行是由徐階推薦給皇上的,只要藍道行咬住徐階,那徐階便是在劫難逃。不僅徐階面臨嚴懲,而且他爺爺極可能會還朝。
一念到此,他即刻離開北鎮撫司,動用嚴府的力量調查藍道行的底細,而很快便查到藍道行雖然在山東沒家人,但在京城顯然跟一名青樓女子生了一個白胖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