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天府,掌京府之政令,均貢賦,節征徭,謹祭祀,閱實戶口,糾治豪猾,賑恤窮困等,還承接全國的刑事案件,故而又有“小刑部”之稱。
黃仲正是官場的老人,又貴為正三品的順天府尹,當下能夠表現出集思廣益的姿態。在這個上下級分明的官場,已然是很難得一見之事。
同樣身穿著緋紅色官服的林晧然端坐在黃仲達的右手邊的座位上,只是對于黃仲達的集思廣益,卻沒有打算提意見或建議。
一來,他并不打算表現得過于強勢,不想去挑戰府尹黃仲達的權威,打算在順天府混一混日子。二來,他才剛剛到任,對情況還不是十分的了解,并不適合現在就發表觀點。
當然,他對黃仲正還不是十分了解,在沒有明白他此舉的真正意圖之前,自然不會輕舉妄動。
卻不知黃仲達實質是一位剛愎自用的上司,還是大家確實沒有什么好的提議,在場的通判和推官都沒有出聲,一時間竟然顯得冷場。
陳通判無疑是一個馬虎精,看著其他人沒有動靜,當即主動站出來恭維地回答道:“府尹大人高瞻遠矚,我等都聽從您的安排!”
此話一出,倒是引起兩位通判的鄙夷,一位還發出了一個輕微的哼聲。
林晧然就像是一個局外人般,將這堂中的小動作都看在眼里,不過臉上保持著平靜,似乎真是一個摸不清狀況的新上司般。
面對著形勢復雜的京城官場,他選擇進行冷眼觀望。哪怕已經得到了很多的信息,但他并不選擇全部相信,而是想要通過眼睛去印證。
像當下的陳通判,顯然真的是黃仲達的人,而另兩位恐怕是跟陳通判不對付,但卻不能確實他們跟黃仲達是否真不對付。
“呵呵…這話言過其實了!”黃仲達顯得開心地擺了擺手,目光卻落到林晧然身上,并進行抬舉地道:“說到才學和能力,咱們衙門當屬林府丞了。他可是文魁郎,且在廣東頗有建樹,是我等學習的楷模!”說著,又對著林晧然推崇地道:“林府臺,你可不能藏著掖著,還請將你的高見跟我等分享!”
在一個詞叫捧殺,而當下將林晧然如此捧起,卻不見得是好事情。
“府尹大人,你這是折煞下官了!我在廣東做的成績,哪及得你萬一!”林晧然將高帽丟回去,并顯得謙虛地對著眾官員道:“下官剛剛到任,對京城的情況并不熟,還請府尹大人和諸位拿主意!”
眾官員聽著,亦是不由得高看了林晧然一眼,或者給他帖上“謙和”的標簽。
黃仲達的臉上保持著笑臉,又問了另一位劉通判,結果又得到了一頓恭維。
陳通判發現黃仲達遞來一個眼色,當即心領神會地道:“府尹大人,林府丞還沒有安排具體的分管工作,是不是應該在今天議一議呢?”
此話一出,眾官員亦是紛紛點頭,覺得沒有絲毫的問題。
林晧然的眉頭微微蹙起,心里卻是涌起一股不案。
黃仲達顯得恍然大悟地道:“對!本官差點忘了這一事,不過林府丞可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得給他分管更重要的工作!”
還不待林晧然進行推辭,陳通判卻是站出來提議道:“若是如此的話!今年是春闈之年,治安尤為重要,當交由林府丞負責!”
“這事歷來是由陳通判您負責,這關鍵的時候突然換人,豈不是摞挑子嗎?”推官墨飛卻是站了出來,當即進行指責道。
墨飛是嘉靖三十七年的進士,處于二甲之列,被分配到工部擔任正八品的見習主事。雖然在刑部表現出色,但還是輸在關系上,并沒有能在刑部成功轉正。
好在,他的運氣亦不算太差,并沒有被踢出京城,而是謀得了順天府推官一職。
順天府的推官要比地方的推官高一級,屬于從六品的官員。當然,由于屬于京官的緣故,比地方推官至少是要高三級。
墨飛跟林晧然作為同科關系,隨著林晧然前來擔任順天府丞,他身上必然被打上林晧然的鉻印。不管他如此考慮,自然亦得站到林晧然這一邊。
當下黃仲達將最吃力不討好的京城治安工作交給林晧然,他亦不得不表明立場。
“黑推官,你這話言重了!”
還不待陳通判反駁,黃仲達卻是一錘定音地道。
不得不說,黃仲達作為順天府尹,還是有著極強的官威。隨著他站出來,哪怕是氣勢洶洶的墨飛,亦是不得不避其鋒芒。
黃仲達的目光從墨飛身上移開,又落到林晧然身上道:“林府丞,你是有能力的人才,京城的冶安就交給你了,可好?”
說到最后兩個字的時候,明顯是帶著不容反駁的語氣。
北京城的繁華并不是來自于土地的肥沃,亦不是手工業的興起,主要還是依賴其政治地位。在這里的大部分人口,實則是負責于權貴的奴役。
駐京的軍人及家眷以及居于皇城內外直接服務于宮廷的人員,這就已經差不多有二十萬人。只是一個正三品順天府衙門想要震懾住這些高官及關系戶,特別還有著錦衣衛和東廠兩大衙門,從來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林晧然迎著黃仲達的目光,跟著他四目相對。
通判等人卻是感到一陣緊張,這大老爺跟二老爺不睦歷來是官場常見的現象,而當下這位林府丞年紀輕輕就身居高位,難免會年輕氣盛。
正待大家以為林晧然會爆發的時候,林晧然卻出乎意料地點頭道:“好!既然府尹大人認為本府丞合適,那本府丞就將治安之事攬了下來!”
“呵呵…甚好!”黃仲達暗松一口氣,顯得很開心地回應道。
林晧然原本想要在這順天府衙低調地混一段時間,好好地看清京城的形勢。只是身處于京城的這個漩渦中,哪怕他沒有爭奪之心,亦會別人視為潛在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