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是數日,賈豹的罪名亦是被裁定。
自從賈豹被關押,加之后來的劫獄失敗,狀告賈豹的狀子如同雪片般飛來。大到試圖密謀造反,小到隨地吐痰不講文明,雷州百姓對賈豹的痛恨可見一斑。
在這些狀子中,又是坐實了幾起兇殺大案,特別于賈府的后花園中掘出了十余具無名死尸,賈豹更是罪責難逃。
在這些無名死尸中,除了那些失蹤的農奴,還有一些無辜的百姓。消息一經披露,當真是令人發紫,紛紛指責賈豹是個大魔頭。
至于他侵犯和殺害阮娟兒一案,隨著那幾名心腹招供,案子亦成了一樁鐵案。
賈豹在越獄計劃失敗后,亦是知道難逃一死,面對著鐵一般的人證和物證,亦是供認不違,承認他犯下的種種罪行。
在提審當天,雷州城的百姓幾乎是擠爆了府衙大院,其中不乏遇害者的家屬,哀嚎聲不絕于耳。在賈豹承認所犯下的種種罪行后,很多人都恨不得撲上去生啖他的肉,剖開他的心是什么顏色的。
時代使然,全國的惡霸可謂是數不勝數。
賈豹犯下如此多的惡行,又有此等有違人倫的大案,其惡名注重會名揚于整個大明,已經被好事者冠以“大明惡霸之首”的稱號。
這個稱號自然不是好事,但對于林晧然這個打倒賈豹的官員而言,確實算得上是一個意外之喜,間接加重了他的“功績”。
關于劉三冒充知縣一案,這起案件的裁決權并不在林晧然這里,甚至都不在廣東按察使司那里。雖然劉三已經招認,但事關朝廷的從六品知縣的處置,這事還得上呈朝廷做最后的栽決。
只是相對于大明第一惡霸賈豹的人倫大案,劉三冒充知縣一案的關注度要更廣,影響會更加深遠。
陳家滅門血案和李縣丞焦尸案本就倍受矚目,如今這案件中還包含著劉三冒充知縣一案,更是令到整個官場為之動容。
倒不是大明官場對劉三冒充知縣的行徑多么的深惡痛絕,而是擔心劉三這起案件不是孤案,沒準身邊人就有這種冒牌貨存在。
正是如此,劉三冒充知縣一案注定會傳遍整個官場,甚至會引發一場辨別真偽官員的大行動。
從廣東到北京,有著數千里之遙,只是這個案件如同火箭般直達京城,到了刑部的案頭上。事情到了這里并沒有結束,刑部又將消息傳到了內閣。
無逸殿,值房內,檀香裊裊。
老邁的嚴嵩正埋首在案前票擬著奏章,一本本奏章在面前徐徐展開,他那雪白的長眉毛卻緊蹙著,一直沒能夠舒展開來。
單是大明的海疆,因為倭寇就已經讓他忙得焦頭爛額,而大明的疆土何其寬廣,這兩京十三省大小事不斷,從來就沒讓他省心過。
翰林院修撰兼內閣司直郎曹大章從外面回來,恭敬地朝著他見禮。
嚴嵩微微點了點頭,抬頭望了曹大章一眼,心里不免又是嘆惜一聲。身處于大明首輔的高位上,卻事事都得頭疼著。
特別是戶部那一邊,賈應春沒有方鈍那種精打細算的能力,只知道一昧地能省則省,簡直是一只摳門的鐵公雞。
大明朝如今糟糕的財政,其實有個摳門的戶部尚書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但很多事情都是過猶不及。如今賈應春竟然連御馬監的草料銀都拖欠著,以致御馬監的掌印大監都找上他訴苦。
御馬監的由來跟養馬有關,是由宮廷養馬演繹而來的,如今成為整個大明的養馬機構。現擁有十九個大牧場,放養的馬有一萬多匹,其中不乏各種寶馬。
雖然牧場歸內監管轄,但由于大多是戰馬,所以草料銀則由戶部承擔。
由于北京周邊無法購得足夠的草料,戶部歷來是直接撥銀給御馬監自行購買,這種模式自遷都于北京后,便延續至今。
只是賈應春卻是異想天開,有推脫這個包袱之嫌。看著御馬監的皇莊、皇店每年有二三十萬兩的進項,就想著能拖就拖,甚至希望轉由御馬監自掏腰包養馬。
但這種事能推嗎?戰馬關系著軍隊的戰力,關系著大明的國防,就算御馬監再如何有錢,戶部亦不能丟下這個責任。
正是如此,在聽到李公公的哭訴后,聲稱已經有戰馬餓死。他便派遣曹大章前去交涉,讓賈應春將草料銀撥給御馬監,不能讓戰馬有任何閃失。
“賈尚書怎么說?”嚴嵩拿起一份奏章,淡淡地詢問道。
“啟稟元輔,賈尚書說戶部實在抽不出錢,讓李公公這邊再讓他緩上半個月!”曹大章小聲地回答道。
嚴嵩聽到這個答案,卻不覺得意外,知道賈應春那只鐵公雞能痛快答應就怪事了,但又不動聲色地問道:“你當時怎么說的呢?”
“下官說李公公那邊催得很急,讓賈尚書務必將銀子湊足給御馬監,但賈尚書說戶部現在沒有銀子,錢都撥去…修宮殿了,讓下官找…嚴侍郎去要!”曹大章苦著臉,吞吞吐吐地說道。
嚴嵩的眉頭微微蹙起,心里更是涌起了一團怒火,其實賈應春將矛頭指向他兒子嚴世藩不是一天二天了,但如此反對重修三大殿為何不上奏勸諫圣上,偏偏拿這種不著邊際的事情來兌對于他,便攤開奏章淡淡地問道:“所以你就回來了?”
“是的!”曹大章回應道。他心里亦是一陣叫屈,那位可是堂堂的二品大員,掌控著大明朝的錢財,又是徐閣老的盟友,他還能拿刀子逼著人家給錢不成?
雖然已經猜到曹大章無法幫他“分憂”,但聽到這個答案,嚴嵩心里很是失望。他現在要的不是什么傳話筒,而是一個能辦他分憂的司直郎,一個能將這種事情處理好的司直郎。
正想讓曹大章出去,但他的目光落到手里的奏章上,這是刑部呈送上來的奏章,當看到那個熟悉的名字,不由得為之一愣。